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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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想跟姜辭說什麽?”邊策經過邊騁時壓根沒看他, 語氣淡的像一句日常問詢。
邊騁側對邊策和姜辭站着,視線仍落向卧室的方向。
姜辭确認邊騁還沒有回過神來,自己竟也像個被障礙物絆住的掃地機器人, 原地打轉, 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邊策睨一眼姜辭,“你慌什麽?”
姜辭偏過頭對上他看戲的眼睛, “你都不慌我慌什麽?”
“瞧你坐立不安的樣子,你是擔心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還是擔心咱倆的奸情被他撞破……”
奸情?這詞兒他還就用個沒完了。姜辭輕哼:“我哪兒有邊先生心理素質好。”
“你們倆是什麽時候勾搭到一塊兒的?”邊騁淡聲打斷被撞破“奸情”還有興致鬥嘴的二人。
姜辭蹙眉:“你能換個好聽點的詞兒嗎?”
“去年。”邊策口氣從容。
“去年?去年……”邊騁努了努嘴, 又點一點下巴, 看向姜辭:“姜小姐真是有本事。”
“你怎麽不說是他有本事?”姜辭簡直聽不得他這話。
邊騁又問邊策:“所以你外頭那個人就是她?”
邊策深深看邊騁一眼,又看了看表盤,說:“沒工夫跟你扯這些細枝末節,我再問你一遍, 你這一大早的跑過來,是想跟姜辭說什麽?”
“我……”邊騁呼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顯然心氣難t順,“我就搞不懂了, 哥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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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問第三遍。”邊策音色極低。他眼梢輕輕擡起,眼底的光像被墨裹着, 聚成一團黑霧。
姜辭擡腳想走, 他又開口:“這麽要緊的話,你走了他說給誰聽?”
“……”姜辭覺得此人有病。
只見邊騁重重地吸了口氣, “我就是想跟姜辭說,從前我沒長眼, 竟不知道她的好,沒拿她當回事兒。過去是我疏忽了,往後我拿她當親妹妹,就跟對楚楚一樣……”
“聽見了嗎?”邊策問姜辭。
姜辭還未給反應,他對邊騁說:“這事兒不是我要瞞的,你要是心裏不舒服,私底下盡管找她論清楚,別讓我瞧見就行。”
“我不敢。”邊騁苦笑一聲。
“姜辭你進去。”邊策又支開姜辭。
得,僞女主下線,下面才是重頭戲。姜辭早就想走,求之不得。
她剛把卧室門關上,聽見邊策對邊騁繼續說道:“你渾了這麽些年,我沒管過你,因為總想着家裏累我一個就夠了。時間往前挪一年,你要是那會兒起心動念,老太太拍手叫好,我也替你高興。可你偏一茬一茬換新人,從沒正眼瞧過她。哪怕她今兒不是我的人,我也覺得你這點心思擺不上臺面兒。”
邊騁喪着氣應聲:“是,你說得對。”
這家夥未免也太好性兒了,竟就這麽乖巧聽着,半句不回嘴。他怕是也聽懂了,他大哥是想借這事兒敲打他,讓他收心。
這幾個月來,邊策放手讓他掌事,他陷入忙碌,也就不再有精力涉足風月。所有人都稱他有長進,指日可待。邊策也指着他分擔重任,自己落得幾天清閑。
姜辭接着聽下去,邊策提點邊騁,要他打今兒起潛心修煉兩個詞,一個“潔身自好”,一個“厚積薄發”。
厚積薄發是真理,潔身自好為修心。
姜辭莫名覺得自己聽出了邊策的潛臺詞——邊騁啊,無論家族聯姻的重任是否落在你頭上,你都要好好約束自己,否則日後遇到好姑娘,會遭人家嫌棄。
當然這只是姜辭自己的腦補。邊先生訓誡弟弟,自有一套精妙娴熟的話術。
姜辭自認不會像邊騁這般聽話。又想,得虧老姜跟戴女士沒給她生個姐姐哥哥的,否則她指不定也會長成邊騁這副委屈巴巴逆來順受的小苦瓜樣兒。
邊騁聽完邊策的這些規訓,想法卻跟姜辭大相徑庭。他覺得他大哥八成是鐵樹開花想花時間談戀愛,所以PUA他來當下一個勞心勞力的“邊先生”。
他覺得自個兒命真不好,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陰險腹黑的親哥哥。可轉念一想,他大哥累了十年,給了他十年自由,或許現在也該輪到他受累。
至于姜辭,權當鏡花水月一場。她的名字,從前會在他心裏多一個前綴。
她是配得上他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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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策查清了思特的底,今日有正事要辦,跟邊騁談完就從姜辭家離開。
走之前,他在門鎖上錄入了自己的指紋,又叮囑姜辭,無論孟景舟接下來接觸什麽新的資本,最好都能知會他一聲。
姜辭知道這裏頭的水深,邊策把自己攪進來,并不為孟景舟,而是為了讓她少吃點苦頭。孫梁許三家,沒有哪一個是好對付的,她不知道這樣的局面還會拉扯多久,也不知道陷入迷局的自己該扮演什麽身份。
午後姜辭從設計院離開,路過某商場,進去給戴女士買了一大堆東西。她一夜沒回家,戴女士和老姜到現在也沒發來消息。
她心裏的疙瘩難解,托蘇洛把這些東西送回去。
下午姜辭跟海南那邊的工程師開了三個小時的視頻會議,确認了修訂後的施工圖。散了會,她打電話問蘇洛:“東西送到了嗎?”
蘇洛讓她安心,說母女之間沒有隔夜仇。
這晚姜辭做足心理建設後回家,車庫門打開,瞧見戴女士和老姜常開的那輛車沒停在裏頭。她停好車,進家門,家裏也空空蕩蕩。
她又上樓,去到他們的房間,只見戴女士把她送的那些禮整整齊齊地擱在衣帽間,一樣也沒拆。
她兀自坐了會兒後,裝沒事兒人似的在一家三口的群裏發消息:阿姨也被你們帶走了?我晚上吃什麽?
老姜回:阿姨放假了。
姜辭重複:那我晚上吃什麽?
隔了半小時,戴女士說:你多大人了還不能給自己弄一口吃的?
姜辭嘆了口氣,笑出聲,回:你也不怕我把廚房給點了。
戴女士:把自己燒死在裏頭就行!
姜辭:那不至于,我真化成灰了,往後你沒人數落,我爸就遭殃了,我可舍不得老姜受那種罪。
戴女士:你就貧吧!
姜辭:愛你!
隔天早上老姜跟戴女士才回。
姜辭正要出門,瞧見他們給她帶了禮物,“啧”一聲:“合着你們把我一個人擱在家裏,是為了單獨約會。”
“那是。”老姜是為了緩和戴女士的心情,臨時起意帶她去看海,他瞟了姜辭一眼:“你個沒良心的,昨天竟然只給你媽買禮物。”
“那當然,我們這個家姓戴。”姜辭拆了禮盒,把戴女士給她挑的手鏈戴上,一低頭,莫名有些鼻酸,然後她輕聲說:“打小我就沒叛逆過,你們就當獎勵我聽話跟辛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戴女士跟老姜相視一眼。戴女士的話梗在嘴邊沒出聲,老姜擺了擺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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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日,邊策在孫之淨這兒再次見到許穆陽。
孫之淨吃了上回的虧長了教訓,今日提前跟邊策打招呼,說許穆陽會在。邊策像上回一樣不動聲色,不搭理,卻也不讓孫之淨為難。
無人知曉,年初邊策默認許穆陽上桌吃飯的那天,也是姜辭踏進這個順風局的第一天。
許穆陽毫不自知,他就像一片羽毛被扔進一場旋渦,他的命運從來都不會掌握在他自己手裏。
不過,這是他自找的。
即便他不中傷姜辭,他這樣的人,也本就不該出現在邊策的棋局裏。
如今老太太對外頭放了話,說姜辭是她心坎兒上的人,誰欺負她,誰就是擺明了跟邊家作對。
許穆陽的父親私下點評老太太這話,說許穆陽正經欺負姜辭的時候,邊家沒個聲響,恩怨平息了倒開始聲張了。
梁子昂不以為意,說老太太無非是心血來潮擡一擡新人,想給他們幾家敲敲邊鼓,并不會真把姜家當回事兒,否則思特根本起不了勢。
孫之淨另有想法,卻不能猜透這裏頭的玄機。今天見着邊策,看見他對許穆陽的态度,又多生出幾分猜忌。
一頓飯吃的各懷鬼胎,臨了,孫之淨支走了許穆陽,邊策才正經說今晚第一句話。
“許家跟孟家的仇,一個海思足夠償還。思特明面兒上可以姓許,但許穆陽這個名字,從此以後不能再出現在老太太眼前。”
他說老太太年紀大了,就想圖個熱鬧,邊楚玩兒心重,經常不着家,他跟邊騁又不讨喜,她老人家難得喜歡姜辭,讓他們遂了老太太的心意,讓老太太多熱鬧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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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穆陽卻是個不長眼的蠢貨。想着今晚邊策沒給他好臉,卻也沒給他冷臉,自己給自己松了根弦,舞到姜辭跟前去探她跟邊家的關系深淺。
姜辭剛跟曲陳兩位前輩吃完飯。
飯桌上,這二位提起跟邊家的淵源,給姜辭的定位成邊家的紅人,自然讓她這頓飯吃的順暢。
邊策淘來的那個古玩本是姜辭想送給陳總的禮物,一整晚卻被擺在臺面上礙眼。因為這兩位給姜辭準備的禮物比這個古玩還要稀罕。
陳總多了句嘴,說老太太跟他知會前,邊策已經跟他打過招呼。曲總還說姜辭想通過她妹妹曲嫣結識她簡直是多此一舉。
姜辭識趣地吞下邊策和老太太喂到嘴邊的糖。心想她那天找邊策讨古玩的行為才叫多此一舉。今天中午邊策還裝不知情似的,專程讓人送過來。
這頓飯的确吃的順暢,姜辭的內心卻難以寧靜。她的路還長,她不吃苦不受累不磨練不試錯,就這樣安安穩穩躺進邊策給的順風局,根本不可能長出真真正正的本領。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邊策的心更是瞬息萬變,倘若未來她身邊沒有了邊先生,而那時她又沒本事t自立,她依然要重新來過。
可那時的她不一定還會有現在的心氣和沖勁,也不一定還像現在這般年輕。
許穆陽叫住姜辭的時候,姜辭正沉浸在自我反思中。她轉過身,看見許穆陽這張臉,眼睛裏的厭惡藏也藏不住。
“姜小姐段位比我想得高,沒去爬邊家兩兄弟的床,先把老太太給降服……”
“滾。”姜辭收斂了戾氣,只說了這一個字。
她往車停的方向走,剛開了車鎖,許穆陽快步上前來絆住她,“老太太是真給你臉還是想利用姜家打壓別家的氣焰,你心裏應該有數。其實你還不如去爬邊家兩兄弟的床,邊騁多情,你得手不難,但想要長久,不如試試邊策……”
“好主意。”姜辭用力拉開車門,朝行車記錄儀的方向歪一下頭,“回頭等我爬上邊策的床,我一定把你給我支的招放給他聽。”
車開出三公裏,姜辭仍忍不住心裏的惡心。她停車在路邊,打電話給蘇洛。
“洛姐,我發你些資料你接着查,看看許穆陽除了欠賭債,亂搞男女關系,還涉及哪些擦邊或違法……”說到這裏,她驟然想起老太太說過的話,收了聲。
“怎麽了?”蘇洛問。
姜辭頓了好久,緩聲開口:“算了。”
車窗打開,夜風不止,嚣張的熱氣撲面而來。
姜辭擡眼看璀璨霓虹,繁華景象鋪陳眼底,她不過是這裏頭一盞附庸高樓的燈盞。
她告誡自己,不要迷失,更不要失去理智。她得盡快走出這迷局,學會去執自己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