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臨近中秋
臨近中秋
許婉詢問間才得知, 原是那夫子好說歹說肯收小妹了，只是這入學的五兩銀子，今兒李氏要帶着小妹再次前去交上一些，剩下的近幾日便要交上。
這李氏賣了繡活兒錢不夠了, 想着問問兒媳婦, 讓她保管的錢是否可以拿來急用。
許婉當即拍拍胸脯表示, 小妹那就是自個兒親妹妹，賺的錢也是娘的錢，想怎麽花便怎麽花，無須過問于她，又把昨日大半賺的錢交給了李氏, 只留了一點傍身。
頂着正午的太陽出了門, 由于昨晚藥力迅猛，眼前一花腳步不由地虛浮一陣, 也不敢放松片刻, 這個家需要她，得趕緊掙錢才是。
此時，身後卻伸來一雙大手将她扶住，回頭的瞬間，只見那人身體乏力比她還虛弱, 霎時倒在了她的懷裏。
“婉娘，我想與你一同前去。”
“……”望着倒在肩頭楚楚可憐的臉龐, 蒙了雙眼也看不清神情, 只有單薄的脊背輕飄飄落在懷裏, 她有些于心不忍竟然想要答應。
可惡, 這個反派怎麽這麽難拒絕？
她咂咂嘴狠狠心，剛準備推開他, 門外卻響起一陣驢車哧哧地吐氣嘶鳴，車輪嘎吱嘎吱滾動的響聲。
籲——
随着趕車的淳厚聲音，驢車行在茅草屋前時，忽得停了下來。
許婉擡頭，只見一樸實農夫身穿灰布粗衣，手執缰繩坐在驢車上，剛去村裏送完菜路過，瞧見幾人喝住毛驢，咧着嘴嘿嘿笑了一聲：“柳娘，沈家娘子，還有”
他瞥見倒在許婉懷中的沈辭玉，微微側過目光去，滿是憨厚的臉上，黑黢黢地閃過紅暈：“要，要是不嫌棄的話，俺免費搭你們一程罷！”
許婉猶豫一瞬，思索怎麽把沈辭玉騙回去歇息，卻見柳娘上前兩步爽快應道：“原來是王家大兄弟，我們這三個人，還有一個過了病氣的，你若是不嫌棄的話，那便再好不過了。”
許婉剛張開嘴，話兒還未飄出來，便被柳娘截在半空中：“瞧這小郎君多麽貼心，又這般可憐，既然有了驢車，他想守着你便一同前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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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的嘴裏灌進一陣風，許婉咽下只覺得噎得嗓子疼，剛才那會子，不是還覺得她把他當驢使了嗎？
怎的現在，又變成了他貼心了呢？
這時，老實的王大竟然也為沈辭玉說話道：“沈家娘子，我看這沈兄弟病得不輕，何不随我去集市，順帶去找郎中瞧瞧呢？”
剛剛才喝完了藥的沈辭玉，臉色還是白得吓人，她咬咬牙将他背在背上，在柳娘和王大的攙扶下，彎腰一使勁擡腳蹬上了驢車，俯身拍去車上的塵土，尋了塊幹淨的地方，這才把沈辭玉放在露天的驢車後板上，稍稍與他拉開些距離坐了下來。
柳娘随後上來，面對着她坐了下來。
“兩位娘子可要抓穩了，俺要開始行路了！”
王大說完，手執長鞭卻舍不得打在毛驢身上，一鞭子揮在空中，利落的鞭身劃下一道燦爛的流星。
兩人點頭間，身下忽得奮力一顫，車轱辘碾過半個西瓜大小的石塊，越過落地的一瞬，驢車一側微微晃起，把靠在車板上的沈辭玉，突嚕嚕晃到了許婉的身上。
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他緊緊抱在她的身上，順着側仰的姿勢順勢窩在了她的懷裏。
“……”感受着重新倒在她懷裏的沈辭玉，猶豫要不要把他推開的瞬間，忽得車輪又碾過一塊大石，這下兩人徹底抱在了一起，想分也分不開了。
柳娘緊緊抓着驢板車的側板，忍不住好心叮囑道：“沈家娘子，我看這小郎君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你可要好好護緊他！”
直播間網友也一陣擔心，一個個跟沈辭玉的小粉頭是的，以嚴厲的語氣勸誡她道：
【就是就是，我的小瞎子太讓人心疼了罷！主播要保護好他！】
【沒事，主播沒有心不心疼，我來心疼！】
【主播注意哈，你掉下去不要緊，關鍵要保護好小瞎子！別讓他摔着就行！】
……
呵呵，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們的夫君呢！
怎麽不心疼，放心，等他掉下去，她定要第一個拿他當個墊背的，心疼自己，怎麽不算是一種心疼呢？
“婉娘，抱歉，我給你添亂了！”
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夾雜着兩聲劇烈的咳嗽，聲音讓人聽得極其難受，仿佛都要把心咳出來了。
瞧着沒有血色的嘴唇變成了醬色，憔悴的臉上白裏透着咳嗽時淡下的淤紅，她心中滿是對網友的嫌棄，雙手卻很老實地湊過去，緊緊抱住他，免得一個不穩掉下車去。
雖然她并未說話，可動作卻并無嫌棄，反而很溫柔自然地抱他在懷裏。
沈辭玉窩在懷裏，緊緊貼着她，雖然雙眼看不見，仍然覺得無比地安穩，困意此時湧上心頭，他悄悄打了個哈欠，摸索着擡起雙臂勾在她的脖頸上，擡着好看的下巴往她肩頭拱了拱，尋到合适的位置，才靠在她的肩上睡了過去。
此時已過了最熱的午時，門前交縱盤桓的蔥綠柿子樹，開出淺淺的淡黃色四瓣兒小花，遠遠地飄來陣陣醉人的清香。
四人一驢吱悠悠地，緩緩行在崎岖的山間小路間，迎着午後吹來的淡淡微風，難得在燥熱的陽光下，帶來絲絲縷縷怡人的涼意。
約莫行了五六裏山路，幾人來到了集市上。
放下幾人後，許婉連連道了聲謝，從懷中掏出十文錢遞與王大，誰料王大死活也不肯收，無奈她只得從他家定了十大袋子小麥白面粉子。
王大這才收下，千恩萬謝地趕着驢車回家拉粉去了。
望着遠去的厚實背影，許婉心中泛起一陣暖意，背着沈辭玉來到擺攤的地方，脫下粗布外衣擺在貍花石板上，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板上。
剛欲起身，卻只見一直昏睡着的沈辭玉，突然伸出燙熱的手掌抓住她的胳膊，從石板上微微側起頭，睜着一雙空洞的眸子，隔着覆纏着的白綢朝她望來。
“……”這他不會早便醒了罷，那還一直靠在她肩膀上，想想一路上她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吵醒了他，誰料他便早醒了過來。
可惡，怎麽，她的肩膀難道比那床還躺的舒服麽？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般，沈辭玉微微側過頭去，軟軟弱弱地吐出了氣息：“地上太涼，沒有你的懷裏暖和，我一下被涼醒了。”
她怎麽覺得，這小瞎子身上是不是長了眼睛，怎的一點也不瞎，還可會說話了，以為這樣她便能被輕易名騙過去嗎？
她緩緩舉起了拳頭，對着他晃了過去。
然而拳頭過去卻化成了溫柔的輕撫，她咂咂嘴入了他編織的柔情蜜語裏：那，那，那是必須能啊！
說來這人也真是奇怪，好聽話誰不愛聽呢，不僅愛聽還極其受用，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過她，她的懷裏很暖和呢。
“三郎，你乖乖呆在這裏，我去把郎中給你尋來！”
聽聞他卻搖了搖頭，摸索着從石板上把衣服拿起來，晃晃悠悠地向前湊了湊，舉到許婉面前時，忽得一錯手披在了她的側身上，摸索着系上褂衣上的青色麻帶，長指纏繞間，打出一個幹淨的好看的蝴蝶花結。
從前在宮裏雖然生活得落魄，倒也錦衣華服穿戴偶有宮人伺候，如今瞎了雙眼，起初生活不能自理，後來經過不斷地嘗試，倒也能摸索着穿衣做飯，越做越利落了。
“婉娘，天氣涼你多穿點。”
“……”許婉擡頭望着七月末的天氣，只覺得燥熱難耐，随即又冷不丁瞧見街上路過的男人，猥瑣地偷偷或者明目張膽地往她身上來回打量，忽得低頭對上沈辭玉空洞的眼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小瞎子不會是擔心她被別的男人看吧？可沈辭玉他眼睛是瞎的，又怎會知道，有別的男人看她呢？
直播間網友忍不住嘲笑，這主播真是蠢出天際了，連自己的夫君在意她都沒發覺，這是吃別的男人的醋呢！
許婉雙手叉腰，在心中反駁一陣：你們懂個什麽？還吃醋呢，以後能放過她就不錯了。
幾個戀愛腦小傻瓜網友，看了幾部愛情劇便覺得看誰都像是喜歡，嘿，這大反派後期黑化起來心狠手辣，捅得可不是你們，到時候看你們還怎麽說！
想騙她，那只能是下輩子了。
替許婉穿好外衣，他再次安靜地躺了下來，垂在後背的齊腰墨發沿着貍花石板，嘩啦啦瀉了一地，映在淡色的光影裏發出粼粼的光。
看着地上玉石般的白色人影，瞧瞧，又不聽話了，罷了，他願意來到這集市涼地板上受罪，便讓他躺着罷，家中有舒服的大床不躺，便要來這裏找罪受。
哎，也不知道是圖點啥？
【圖你年紀大，圖你不洗澡，圖你脾氣倔！】
【主播只是年紀大了點，又跟個倔驢一樣蠢，哪有不洗澡！】
【我來說，我來說，小瞎子明顯是想陪着你呀！】
……
一不小心把話在腦海裏說出去了，許婉連忙閉上嘴，低頭瞧着透過枝葉打下的斑駁的光影，随風雀躍跳動在他俊美的側臉上，心中忍不住問自己：沈辭玉他，真的只是為了陪她嗎？
随即連忙拍拍自己的臉，搖搖頭清醒一下，懊惱一聲：差點中了這反派的美人計，她要穩住，一直把心放在自個兒的肚子裏，這樣才安心。
還有，擡眸間她望着遠去的飛鳥，振翅盤旋在白茫茫的天空中，排成一字形，水潤的杏眸中不自覺黯淡了半分，很快又恢複光亮，等她完成任務遲早是要回去的。
只是那時候，沈辭玉眼睛已經好透，身上的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那般天上仙水中月的人兒，也不會在乎她這麽一個粗鄙落魄，早便該死去的，家破人亡的炮灰庶女了罷。
此時柳娘已經把桌椅板凳擦的一塵不染，雜亂的攤位也重新收拾齊整，此時，對面街上的攤位忽得飄來一陣月餅的酥香。
不知不覺間，還有半個多月便是中秋了，已經有人早早地便開始定制月餅了。
許婉收回思緒，沒再多想，開攤準備今日的美食制作，對面來來回回前來視察的林家三公子林長憶，終于在瞧見她來之後，兩眼興奮地放出綠色的虎狼般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