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魚泡魚籽魚腸

魚泡魚籽魚腸

說到這裏, 幾個大嬸的熱情似乎更濃烈了,忙不疊地搬着板凳往前挪了挪,眼冒綠光地盯着前方,圍成一圈把她堵在鍋竈前, 一邊麻利地摘菜幹活, 一邊七嘴八舌地擡頭問道:

“沈家娘子, 這你與你家夫君夜幾次?長幾時?夜間生活可和諧否?”

“哎,隔壁嬸子,你問得太露骨了!我來問,孩子,這過程半柱香時辰夠否?還是勉強不夠?”

“嬸子這裏有許多行房經驗, 大多有助于懷孕, 孩子你也別死要面子活受罪,多與嬸子們說說其中具體情形細節, 也好早日誕下一兒半女, 不教你那婆母到處說閑話才好!”

……

瞧着幾個大嬸說的是唾沫橫飛,眉眼五官都錯了位,這一通連環炮如同逼問一般,耳邊嗡嗡作響腦袋直疼,許婉毫無招架應對之力, 縮在鍋臺邊低垂着腦袋漲紅了臉,張了張嘴唇, 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幾個嬸子問了半天, 瞧着這沈家娘子臉紅手抽筋, 半低着腦袋恨不得鑽到地縫裏, 細嫩的臉龐透紅,幾乎滴出血來, 尋思這娘子再兇悍,畢竟也是個女人家,終歸還是不好意思臉,皮兒薄了那麽幾分。

幾人面面相觑尴尬的一瞬,突然斜眼瞥見角落裏正捧着個油紙碟子,安靜地端坐着吃花生米的沈辭玉。

幾個嬸子眼冒紅光,瞪着眼珠子對視兩眼,會心一笑繼而一拍大腿,單手拿菜,右手搬着小木頭板凳,只一瞬便挪到了角落裏,刷啦啦圍上來,頓時把沈辭玉圍了個水洩不通。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沈辭玉起初并未在意,只撚起一顆紅裏透粉的熟花生米,摸索着放入口中輕輕咬下半顆,嚼得是既慢又從容。

他吃東西的樣子極其雅致,幾個嬸子瞧着他俊美的小模樣,忍不住啧了幾聲,都說這樣出挑的樣貌這樣秀挺的身子骨,直覺得這眼睛瞎了,實在是過于可惜了。

對于農家人來說,這瞎了眼睛身子病弱幹不了重活兒,沒了生活來源,光有張漂亮臉蛋,便是等同于個廢物,是無法維持生活的。

哎,也不知這眼睛能不能好?想到此處,幾個嬸子又忍不住輕嘆了幾聲。

“嬸子們,我家夫君眼睛會好的,放心罷!”瞧見幾人盯着沈辭玉異樣的目光,許婉立在一旁替他解圍道,“即便好不了,夫君一樣能替我收賬做吃食,且不知道有多能幹呢!”

幾個嬸子聽聞紛紛擡頭,早便聽說這沈家娘子身邊跟着個瞎子,的确還算是個頭腦聰明的。

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張俊俏的臉上,幾個嬸子是越瞧越喜歡,兩眼放光地繼續着剛才的話題,不厭其煩地把剛才問過許婉的話兒,原地照搬地,又問了沈辭玉一遍。

沈辭玉正在吃花生米,耳邊冷不丁聽到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問話,嘎嘣一下不小心咬到了牙,繃着張臉身子不易察覺地晃動一瞬,險些栽了下去。

幾個嬸子尋思女人家臉皮薄正常,這大男人的臉皮子通常厚些,這三郎怎的說也是個正常男人,所以幾人并不想就此放過他。

又是一番狂轟濫炸下來,許婉遠遠地瞧見,連平時沒什麽情緒波動的沈辭玉,也漸漸滿臉通紅,仿若那秋日裏熟透的紅石榴,可憐兮兮地坐在嬸子堆裏,眼睛瞎了連往哪裏逃也看不見,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不知怎的,許婉竟然因為他的解圍,心中忍不住竊喜一陣,還沒笑出聲來,只聽得沈辭玉終于招架不住,連連幾次起身,皆被幾個嬸子牢牢按在人堆裏,驚慌失措地呼喊她的名字:

“婉娘,婉娘!”

許婉可不想再經受一次,被嬸子們逼問的可怖問話兒,只能犧牲沈辭玉了!她也是沒有辦法!

她裝作關切的語氣,不鹹不淡道:“三郎,你好好聽着嬸子們的教導,那都是難得的好意,你好好聽着,日後也好教娘早日避開那些閑話兒!”

掙紮中的沈辭玉聽聞愣了一瞬,還沒回過神來,便被其中一個嬸子按回凳子上,非要傳授他些非人的經驗,他縮在凳子上悶着一張臉,只聽得一愣一愣的。

鍋裏的紅燒雞煮的差不多了,許婉撈出來的間隙,鼻尖泛起陣陣誘人的香氣,瞧着油光紅亮的燒雞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因為陷沈辭玉于嬸子們逼問的不義,還是因他是自家夫君存了特別的私心,她撿了只最大最肥的雞腿撕下來,偷偷包起來全部留着給沈辭玉補身子。

接下來該紅燒炖魚了,她便親自去往院中,搬了一大盆洗好的鯉魚,進了屋還未放下,擡頭冷不丁瞧見,沈辭玉竟然不似最初那般抗拒,還時不時仰頭答話兒,主動與幾個嬸子聊起了天。

她皺着眉頭趔趄一下,手裏的大盆晃動一瞬,驚得險些把魚摔在地上,接着漫不經心地放下大盆,豎着耳朵仔細地聽着幾人的對話,生怕漏過了一個字。

由于離得遠還未聽清,她便被院中的人喊了出去,沒聽到一點消息的她氣得剁了下腳,一臉不甘心地走出屋門,擡腳往院中去了。

剛一出門,便撞在了一花紅柳綠的女人身上,只見她還未開口道歉,女人便出口罵了句髒話:“看不看路啊你,真他媽晦氣!”

許婉只覺得這聲音莫名耳熟,擡頭一瞧,這不正是集市上那個,要摸她家夫君手占便宜的騷浪貨嗎?

原來此人也是來這裏做菜的,這她還覺得晦氣呢!在她許婉的手底下做事還敢如此嚣張,她直接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單手叉腰指着女人的鼻子罵道:“你是幹什麽吃的?閑的沒事在這裏罵人是不是?要不要我告訴管事的嬸子,直接把你做活兒的工錢全部扣掉!去,把剩下的這兩盆魚全部搬進屋裏!”

一聽到扣工錢,女人瞬間慫了,不情不願地搬起大盆裏的魚,一晃一晃地正要進屋。

許婉此時瞧見那副醜惡的嘴臉,可不打算慣着她,望着那搖擺的背影出聲諷刺道:“連個大盆都不會端,還來給張家做飯,簡直是令人笑掉大牙了!”

大盆本來便重,腳下不穩只聽得哐當一聲,連人帶盆翻在了地上,女人氣急敗壞地彎腰撿起刮了鱗片滑溜溜的鯉魚,抱着盆去往了屋內。

這時,沈辭玉正端坐在凳子上,耳邊聽着熟悉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落在院中,接着是許婉與做殺魚之人交談說話兒的聲音,模模糊糊淡在耳際。

他忽然擡起頭,覆纏在白綢下的眸子看不清情緒,輕啓薄唇又閉了回去,接着再次張開嘴又合上,幾次三番下來,他終于鼓足勇氣問道:“能勞煩各位嬸子,告訴我一下,你們眼裏看到的,我家娘子的模樣嗎?”

聽見這句話,幾人紛紛愣了一瞬,忽又抿嘴嗤嗤地笑,眉眼處的皺紋因着笑意擠作一團,何沈辭玉聊得多了,也不顧忌那些個葷話兒:“怎麽,小郎君同房時,沒摸摸你家娘子的臉蛋兒,到底是甚麽模樣?”

沈辭玉泛白的指尖,緊緊捏着白袍的衣角,想到吃荷花酥那日,在她睡夢之中曾撫摸過她的臉,還因着內心的仇恨,差點殃及無辜将她掐死,低下眼睫頗為羞澀地回道:“摸,是摸過……,只是,我想知道用眼睛看到的她,到底是何模樣?”

幾個嬸子活了大半輩子,也見過些世面,早已瞧出了此郎君,心中對他家娘子壓抑不住的愛慕之情,只覺得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稀裏糊塗過一輩子,難得有情人終成眷屬,神情不免認真了些,收斂了神色一臉嚴肅地回他道:“小郎君請放心,你家娘子長得極是好看,光是那雙水汪汪的杏眸,便……”

話還沒說完,便被剛進屋端着魚的女人怒氣沖沖打斷道:“好看個屁!塌鼻梁斜眼睛大厚嘴唇,跟個鲶魚精似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沈辭玉:“……”

幾個嬸子本就不喜她,被她這麽一打斷,紛紛不再說話,又各自搬着板凳回到了原地,低頭默默摘起了菜。

一時之間,四周又重回寂靜。

許婉立在院中,聽着那殺魚的猶猶豫豫地解釋,說這魚泡魚籽腥氣難聞地緊,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便只能把她喊出來請教一番。

許婉并未多說話,看了眼堆成小山般的魚雜,拿起刮鱗刀低着頭蹲在地上,利落地扯開魚腸刮出髒物,接着把魚泡魚籽上的油脂撕除,放在幹淨的盆中清洗幹淨備用。

處理好魚雜後,她端着一大髒盆水出了院門,四處張望一番,咵嚓一聲把水倒在了一旁半人高的草叢裏,抱着空盆正打算返回院中時,耳邊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接着是一陣輕微的呻*吟聲。

不知不覺二更天了,夜色濃的化不開來,仿佛正是鬼魅出動的好時候,吹打的唢吶也已停歇,她皺眉停下來,循着聲音透過茫茫夜色,往一旁的小樹林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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