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破舊的茅草屋內,大郎舔了舔嘴角,無視弟弟妹妹們渴望的眼神,把剩下的食物小心翼翼的收進了一個破舊的木盒中。
流浪兒的生活可不輕松,即使慶典的時候能夠獲得比平時更多的食物,甚至還能搞到點錢,但是世事無常,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這些可能會是他們未來幾天唯一的食物。
至于是什麽意外?大郎眯了眯眼,回想起之前見到的兩名女性。
大郎就是之前讓阿藥她們早點離開城鎮的小乞丐。他已經領着這幾個小孩子在這裏生存給一段時間了。
拍開最小的孩子偷偷伸向肉餅的手,大郎仔仔細細的檢查着箱子裏的食物。他把已經開始起黴點的面包放在最上面,打算當做午餐過會吃。
年紀尚小的孩子忍耐不住饑餓感,抱着被拍紅了的小手,嘴巴一張就撕心裂肺嚎哭了起來,與瘦小的體型不匹配的哭聲吵的人心煩。
“閉嘴!”大朗瞪了小孩一眼,對方被吓的打了個嗝,哭聲戛然而止,只敢咬着下唇委屈的抽抽搭搭,不敢出聲。
他沒再管小孩,冷着臉又确認了一遍盒子裏的食物後把木盒關上,放到了破舊的木架上。
木架看上去瑤瑤欲墜,脆弱的仿佛随手一推就會倒下的樣子,唯一的好處就是夠高,這些孩子裏只有他能拿到盒子。
屋子裏除了這個架子以外沒有任何家具,身材矮小的孩子也沒法找到什麽東西墊腳。這也就确保了大郎對食物的掌控權,變相的也決定他在孩子裏的地位。
實際上,這幾個孩子并不是大郎真正的弟弟妹妹,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他的弟弟妹妹要不是被父母賣了,要不就是已經餓死了。
反正他離開家的時候家裏就只剩下一個弟弟了。
大郎是家裏的二男,天知道他為什麽排行第二卻叫大郎。父母的思維永遠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他出生後的三年裏有多了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期中一個弟弟和唯一的妹妹是對龍鳳胎。等他六歲的時候家裏已經有八個小孩了。
大郎的家中并不富裕,相反還過的十分拮據,家裏的孩子中,只有長子能過的稍微好一些。
孩子多了,生活就變的越發困難,終于再某一天,父母把家裏最小的兩個弟弟給賣了。至于賣給誰了,大郎也不知道。靠着弟弟們換來的錢他們吃了一頓時間的飽飯,但很快的,錢又見底了。
八歲的時候,大郎唯一的妹妹餓死了。
他還記得小丫頭紮着兩個小辮子跟在他身後走來走去喊哥哥的模樣,現在他再也看不到那個場景了。
小女孩死的時候眼睛沒有閉上,破舊的衣服松垮垮的罩在身上,比起衣服更像是穿着個麻袋,露出了半片瘦的只剩下骨頭的胸脯,嘴巴微微張着,像是在和大郎說:
“哥哥,我好餓啊。”
大郎把自己的小妹妹埋在了山上,他将女孩放入土坑中後用手捧起泥土,一點一點的灑在了女孩身上。
把坑填上後,回到家的大郎習慣性的悄悄從櫥櫃裏面取了一小塊糖,打算像往常一樣拿去給妹妹吃。
等看到房間裏被褥少了一套之後才猛的想起來——那個吃了糖會開心的笑着和他說謝謝的小女孩已經不在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親手把女孩埋在了土壤之下。泥土的腥味還留在手上,指甲縫裏,沒有弄幹淨的土混和沙粒刺的指尖生疼。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清楚的意識到了女孩已經死去的事實。
之前為什麽沒有感覺?
大概是因為女孩太輕了,輕的就像是一片紙沒有任何真實感。
大郎這麽想着,拉開衣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凹陷下去的腹部,皮膚貼在肋骨上,勾勒出一根根骨頭的形狀。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因為營養不良導致皮膚幹燥又粗糙,手下的觸感讓他想起了他用來埋葬妹妹屍體的泥土。
在又一次得知母親懷孕了的那天晚上,大朗收拾好東西,悄悄了離開。
離開那天他在屋外站了很久,最後狠狠的朝他住了九年的家吐了口唾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早上得知母親又懷孕了的時候大郎感覺到了一陣反胃。他看着一屋子吵吵鬧鬧的弟妹,又看了眼已經有些顯懷的母親。
他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麽這麽能生,用惡劣一些的比喻來說,對方就像一頭牲畜,比隔壁家養的那條老母狗還能生。
會有這麽惡劣的想法,大概是是因為大郎知道,母親肚子裏的孩子,八成又不是父親的。
對沒錯,就是‘又’。他曾經撞見過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或陌生或是見過的男人在深夜進入了父母的房間,離開時留下了一些錢。
那些夜晚父親都不會回家,而那些錢……是留給他的長兄的,作為次子的他和後面的弟弟妹妹們則是一分都拿不到。
大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父親的兒子,或許……連把他生下來都那個女人也不清楚吧。
繼續在這個家裏待下去的話,說不準下個餓死或是被賣掉的就是自己。所以他選擇離開,後來的每一天都從沒有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
至于為什麽會和這些小孩一起生活?大郎自己也說不太清。
或許是一個人太孤獨了,又或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那麽一點點的,奇怪的滿足感。
當有了‘這些孩子離開自己就會餓死,自己的他們唯一的依靠。’這一種認知時,大郎的心裏出現了某種扭曲的滿足感以及被弱小的生物依靠時産生的愉悅。
那是一種能夠将別人的生死掌握在手掌之間的滿足感。如果他不照顧這些孩子,不給他們找東西吃,那這些被家裏丢棄的孩子或許在不久的将來就會餓死街頭。
他随時都可以将這些孩子丢棄,也就等于他随時都可以‘殺死’這些孩子。
這是作為一個流浪的乞丐,一個下等人的他唯一的娛樂。
他在別人的眼中或許只是街上的一團垃圾,是一只卑賤的蝼蟻。但是在這群孩子眼中,他是如同救世主一般都存在。
這是一種奇怪的,扭曲的快/感。猶如會令人上瘾的罂/粟,一但從中得到了任何一丁點的樂趣就無法戒掉。
“哥哥,我餓。”小男孩已經止住了哭聲,眼淚把本來就髒的臉糊的更加難看。
大郎看了小孩一眼,對方瘦弱的身軀有一瞬間和被他放在土坑裏的妹妹重合了起來。
“……”心髒像是被什麽人狠狠的拽了一下,扯的生疼。
他沒有說活,過了半響,扒開堆在房間角落的稻草翻出幾只碗。這些碗是他從幾家賣吃的店偷來的,大小不一花紋也不一樣。唯一相同的就是碗上多多少少都有幾個缺口或是細小的裂縫。
他故意偷的這些已經有一部分壞掉的碗,即使被抓到了店家一般也不會太過追究,最多罵幾句踢兩腳的,把氣發了之後就把碗‘賞’他了。
大朗讓兩個年紀稍大些的孩子去不遠的井邊把碗洗了,自己則是從那個瑤瑤欲墜的衣櫃上拿下了一個與周圍的環境相比,顯得格格不入的玻璃瓶。
透明的瓶子裏裝着乳白色的液體,在太陽光的折射下,瓶身上流轉着彩虹一般的色彩。
這是一個裝着滿滿一瓶新鮮牛奶的玻璃瓶,并且還不只是一個普通的玻璃瓶。從裝飾和造型上來看,這個瓶子原本應該是放在某個富商的家裏,陳列在櫃子上,供人觀賞用的,甚至不應該在裏面盛放任何東西。
這是一件藝術品。
烏鴉從林間飛起,躲在茅屋不遠處的蝴蝶香奈惠以及煉獄杏壽郎通過沒有合上的窗戶看到了男孩手裏的玻璃瓶。
去洗碗的孩子們回來了,他們沒有桌子,大郎把碗放在地上一字排開,小心翼翼的拿起瓶子往裏邊倒牛奶。
牛奶從傾斜的瓶口流出在瓶壁上留下淺淺的一層乳白色。
碗的大小不太均勻,但仔細對比下來碗裏牛奶的量确實差不多的,這是大郎這幾年練出的特殊技能。
要是量不均勻,小孩們就會為了多的那一碗打架,上次就把屋裏唯一的一個椅子給壓壞了。為了這個破爛到不能避雨但勉強能遮風的茅草屋的安全,大郎每一次分食物都十分公平,就連他自己也是吃和別人同樣的量。
倒完牛奶他認真的把瓶子用一塊破舊的麻布包上,遮住玻璃瓶,然後将還剩一半的牛奶又放回了架子上。
他拿出原本打算做下午飯的面包,分給了幾個小孩。
孩子們小口小口的咬着面包,一塊面包分下來每個人都只有一小塊,吃太快的話饑餓感完全不會減少。所以即使面包帶着一股子黴味他們也只能細嚼慢咽。
之前喊着餓的小孩吃完了面包,和吃面包不同,端起碗一口氣喝完了裏面的牛奶。
“哥哥……”小孩的眼睛亮了幾分,他舔了去了嘴上牛奶留下的白痕,看向大郎,問道:“明天,可以喝跟多的牛奶嗎?”
大郎端着碗,看了小孩一眼,皺了皺眉,冷冰冰的回答:“不行,沒了,瓶子裏就只有那些了。”
小孩還想說什麽,但被大郎一個眼神吓的閉上了嘴,縮在角落舔着碗底殘留的牛奶。
可是明明他們可以換到更多的牛奶的。
他在心裏嘀咕着,擡頭看了眼架子上放着牛奶的地方,眼珠子一轉,悄悄的做了個決定。
這邊煉獄杏壽郎和蝴蝶香奈惠蹲在屋外觀察着大郎幾個孩子,另一邊留在旅館的阿藥苦惱的看着桌上短刀,尋思着該怎麽處理。
“要不……上交給警察局吧。”阿藥嘆了口氣,藥研出現的方式太過奇怪,帶在身上不放心,但總不能又傻乎乎的一個人跑去人際稀少的破舊神社裏,挖坑把刀埋了吧?
又不想麻煩煉獄杏壽郎……想來想去完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的阿藥,自暴自棄的想把這把來路不明的刀上交給國……給警察局。
“請不要怎麽做,大将,請不要把我埋了或是交給別人。”藥研藤四郎有氣無力的回答着阿藥的自言自語。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能和審神者說上話,反反複複嘗試了好幾遍,無論他說什麽都是一樣。
現在是什麽情況,他沒有成為第一把被審神者埋了的刀劍,卻即将成為第一個被上交國家的付喪神了嗎?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格外想念時政派來負責指引審神者的狐之助。
正在思考把藥研上交警察局行不行得通的阿藥突然聽見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和之前在神社聽到過的一樣。
“請不要把我埋了或者交給別人。”
阿藥從中聽出了一些怨念,她警惕的退後了幾步,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短刀。
果然還是交給警察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