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及時

第14章 及時

張棹歌身上的香味順着北風彌漫,引得路過的香客頻頻投來疑惑、好奇的目光。

空氣中透着幾分尴尬,崔筠尋了個話題,詢問:“張副将的字練得如何了,可還需新的字帖?”

張棹歌瞬間夢回學生時代,各科任老師輕描淡寫地說:“試卷寫完了?再寫一套新卷子吧!”

她頭皮發麻,眼神飄忽:“還行吧,每天進步一點點,未來可期。”

說白了就是沒怎麽練。崔筠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忍俊不禁。

夕岚從寺裏走出,輕聲道:“小娘子,已經打點好了。”

崔筠颔首,向張棹歌道別後下了山。

張棹歌本來也是要下山的,可夕岚跟随崔筠下山之前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個小動作讓她感覺到一絲異常。

她溜達回寺裏,找到大佛殿的僧人旁敲側擊。

這些僧人經常跟權貴打交道,自然知道五姓七望之首的崔氏,對為了換錢一事來了兩回的崔筠印象深刻。

僧人的嘴巴嚴實,只有一個小沙彌礙于張棹歌的身份,小聲地透露了崔筠的三個目的:一來禮佛,二是找僧人商議遷墳之事,三是想折換銅錢。

前兩個目的已經達成,寺裏的主持答應七日後會到崔父崔母所葬之地替她看一看再決定遷墳的日子和儀式,至于這第三個目的,寺裏拒絕她兩回了。

張棹歌若有所思:“她怎麽需要這麽多銅錢?”

順手按着功德箱晃了幾下,木箱子沉甸甸的,裏面還響起了銅錢碰撞的聲音。

佛教盛行,一座大殿擺一個功德箱,每個香客往功德箱裏扔上三五枚銅錢,不出一個月就能輕松攢下十幾萬錢——不然寺裏也沒有那麽多銅可以澆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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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難怪後來的武宗要滅佛。”張棹歌心想。

她出了大殿,拐個彎去找廣寧寺的主持大師,說:“聽聞貴寺要開八關齋會,屆時不僅會有上千僧人來赴會,還會布施行善,為窮苦百姓施粥、消災解難。如此盛大的齋會,所需的衣食木炭一定很多吧?貴寺現有的糧食足夠嗎?我知道哪裏能買糧食和木炭。還有,齋會如此盛大,也人多眼雜,很容易出亂子,我定會帶人來維持秩序,保證齋會能完順利召開。”

主持大師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她笑吟吟地回視,并不避讓。

半晌,主持大師開了口:“多謝施主。”

“不用客氣。”

翌日,崔筠聽聞廣寧寺的僧人上門,略微有些吃驚:不是說要七日後才過來麽,怎麽這麽快,是出了什麽變故嗎?

聽說了僧人的來意,她微微怔忪。

青溪和夕岚沒注意到崔筠的異常,喜形于色地說:“太好了小娘子,廣寧寺想用市價向我們買糧食和木炭,給的都是銅錢,不是以實物來相抵。”

“這可真是及時雨。”

“是呀,這也太及時了。”崔筠喃喃自語。

既然是廣寧寺主動提出的交易,崔筠自然不會拒絕。

她詢問那主事的僧人:“不知貴寺需要多少糧食,多少木炭?布帛需要嗎?”

僧人說:“米千石,木炭兩千斤,布帛……也需些許。”

廣寧寺對米的需求高,對木炭的需求卻不高,這麽奇怪的搭配讓崔筠一下子就想到了下個月舉辦的八關齋會。

聽聞齋會将辦得十分隆重盛大,不僅附近寺廟的僧人會參加,還邀請了宋州、汴州、鄧州等地上千位僧人來赴會。

崔筠想,這些糧食和木炭估計就是那一兩日的消耗。

昭平別業的糧食要留下一部分作為這個冬天和明年開春的口糧,餘糧不夠千石,她就組織鄉裏需要折換稅錢的鄉親帶着糧食布帛前來當面跟寺裏交易。

看着崔筠将偌大的昭平別業當成了集散地,杜媪氣得咬牙切齒,她還等着崔筠服軟呢!

這廣寧寺又是怎麽一回事,以往他們自産的糧食已經多得糧倉都堆不下,今年為什麽要來找崔筠買糧食和木炭?

等鄉親都換了足夠的稅錢,廣寧寺的僧人才将一車車的糧食給運送回去。

“多謝崔七娘子,要不是七娘子,我們就只能将糧食賤賣了。”鄉民解了燃眉之急,卸下心頭重擔的同時也不忘向崔筠道謝。

雖說購買他們糧食布帛的是廣寧寺,可要不是崔七娘,廣寧寺的僧人樂意搭理他們嗎?

他們之前求到了廣寧寺去,廣寧寺只接受典當,而糧食又是這個時節最不值錢的,因此典當的價格跟那些糧商來收糧時一般,被壓得很低。

果然,這些大寺院只給世家大族面子,他們來走崔七娘這邊的路子算是走對了。

崔筠同他們閑談幾句,就打發他們回家去了。

不多時,青溪從外頭回來,對崔筠說:“小娘子,小的看到張副将領着縣鎮兵去護送廣寧寺的糧車了。”

崔筠一動不動,半晌,才一聲輕嘆:“又欠他的人情了。”

青溪不解:“小娘子,小的不明白。”

夕岚也疑惑:“莫非廣寧寺來收糧跟張副将有關系?”

崔筠緩緩說出心中的猜測:“昨日我在廣寧寺外碰見已經沐浴完畢正要離寺的他,可後來我們離開時,左右不見他的身影。所以我想,他當時應當是被什麽事絆住了。今日廣寧寺的僧人登門,縣鎮兵又以‘擔憂賊人劫道’為由護送廣寧寺的糧車,這答案還不夠清晰嗎?”

青溪說:“張副将主動相助,這不是好事麽?”

崔筠嘆息:“就怕他圖謀甚大。”

青溪和夕岚一下子想到了崔筠的終身大事上面去,韋家與王家可不就是看小娘子孤家寡人,想求娶她以謀奪崔家的家業麽?

難保這張副将不是生出了一樣的心思。

半晌,崔筠搖頭推翻了這個陰暗的猜想,說:“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若真的觊觎我什麽便不會在暗中相助,而是敲鑼打鼓,巴不得讓我知曉,好令我對他感恩戴德、心生好感。”

頓了下,又說:“既然他不想聲張,那我們便當不知道此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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