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齋會
第23章 齋會
意識到張棹歌構不成威脅後,王賀騁不再将她放在眼裏,轉頭對崔筠說:“崔七娘,我在汝州城得了一塊梅花玉,我讓人給你琢一對玉镯吧!你的身上沒有一點金銀玉飾點綴怎麽行?尤其是你這雪腕,要是能戴上一對梅花玉镯該多合适。”
這話讓張棹歌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崔筠雪白的手腕上。
崔筠拉着馬缰的手纖細雪白,但仔細看就能發現手背有一道很淺的疤。
崔筠用衣袖遮住了手,耐着性子說:“梅花玉美則美矣,卻不适合我。”
王賀騁說:“怎麽就不合适你了?人養玉、玉養人,你呀,就得靠玉多養一養。”
張棹歌側目,這是什麽霸總土味語錄。
對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崔筠知道跟他說什麽都沒有用,只能當他不存在。
她看向躲在一旁吃瓜的張棹歌,心下一頓:真是風水輪流轉,她剛吃完張棹歌的瓜,沒想到就輪到張棹歌吃她的瓜了。
“莊上還有事要處理,我先回去了,二位請自便。”
王賀騁不依不饒地糾纏:“我從汝州城趕過來給你送玉镯,你不請我進門喝碗熱茶,這說不過去吧?”
“我說了我不需要王郎君送我玉镯。”
“你需不需要那是你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誠意問題。”
崔筠一直壓制的火苗噌地冒出來,惱怒地說:“莊子小事情多,請恕我無暇招待。”
說罷,朝張棹歌拱手示意,一甩馬缰便拂袖而去。
崔筠離開後,張棹歌也上馬準備走,王賀騁喊住她說:“我同崔七娘正在議親,你這家世是不可能入南陽丞之眼的,別癡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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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棹歌歪頭思考,旋即恍然大悟。
敢情這二世祖将她當成了情敵。
面對這莫須有的指控,張棹歌回怼他說:“你這話說的,相中你的人是南陽丞,你怎麽不嫁給南陽丞?”
“你——”
“你什麽你?方才我出于禮貌,并不想介入你跟崔七娘之間的事。現在非得來我面前刷存在感,那我也不得不同你說道說道,你說你辦得那是人幹的事嗎?崔七娘不戴手镯是她買不起嗎?你是瞧不起她咋的?”
王賀騁眼睛瞪得溜圓:“我怎麽就瞧不起她了?我是覺得她合适。”
“那是你覺得。誰送禮物不是投其所好的,你問過人家喜不喜歡了嗎就覺得合适。我還覺得你适合一把剃須刀把胡子給剃了呢。孟子雲,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這是在告誡你,做人不要太自以為是,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的身上。”
王賀騁被一個他所瞧不起的庶民說得啞口無言,臉上又羞又臊,頗有愠色。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那我怎麽知道她喜歡什麽?”
張棹歌對他的态度轉變頗為無語:“……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王賀騁像是突然開竅,自得意滿地看了她一眼,也策馬離開了。
張棹歌:有病病?
翌日,兩個郎君在光天化日之下為崔七娘争風吃醋的消息不胫而走。
崔筠:“……”
就很離譜。
朝煙還在模仿鄉民學舌,青溪便進來說:“小娘子,汴州那邊來信啦。”
崔筠心頭的陰霾終于散了些,她拆開信,旋即眉目舒展,臉上也有了笑意:“太好了,阿姊要來參加八關齋會,還說要陪我在昭平鄉過年。”
收到窦嬰的信後,崔筠便準備了起來。
……
汝州各縣搜捕淮西細作半個月都沒有進展,漸漸的有人質疑是不是當初那個小将看錯了,也有人猜測細作或許早就逃出汝州了。
眼瞧着忙了這麽久一點收獲都沒有,不僅州縣兵馬開始疲軟懈怠,連老百姓都開始感到不滿。
三天兩頭就被盤問,太擾民了。
因此除了汝州城還需嚴加盤查外,各縣鎮只需扼守關隘。
而魯山縣臨近廣寧寺的八關齋會,鄭什将頂不住壓力,終于把張棹歌給喊了回來。
張棹歌穿上戎裝回去點卯那日,另外兩營的副将見了她,紛紛表示羨慕她休息了這麽多天。
語氣酸溜溜的,別人聽了還當是張棹歌不管将士們的死活,主動休假的呢!
張棹歌心說,誰說軍營中這些五大三粗的糙漢沒心眼了?這挑撥離間上眼藥的本事可一點兒都不小。
當初她被停職,這倆可是叫得最歡的。
她假裝聽不出他們的酸話,真誠地說:“嗐,原來你們這麽想休息,早說呀!鄭什将為人公正無私,那是有功必賞的,等你們也立了功,肯定能得到鄭什将的體恤,讓你們也多休息幾天。”
又說:“不過,你們怎麽就不會把握立功的機會呢?你們若能早日抓到淮西細作,那今日休息的就肯定是你們了。”
兩營副将被她一通陰陽怪氣,氣得再也維持不住好臉色,面色陰沉地離開了。
張棹歌返崗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在八關齋會舉辦期間協助廣寧寺維護秩序。
八關齋會當天,張棹歌早早地率兵前往廣寧寺。
來赴會的信衆非常多,很多虔誠的信衆都是遠道而來,寺院裏容不下這麽多人,他們就在山腳下廣寧寺搭的草棚裏落腳。
寒冷的夜裏,沒有攜帶棉被的人也只能圍在篝火旁取暖,或蜷縮在角落躲避寒風。
邱斛不理解:“頭兒你說他們這麽冷的天裏跑這麽老遠來送錢,路上遇到危險連命都會保不住。圖啥?”
張棹歌神色莫辨:“信仰這種東西,誰知道呢。”
廣寧寺的鐘聲響起。天亮了。
許多住在附近的信衆紛紛動身前往道場。
這時,張棹歌在人群中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窦嬰和崔筠擠開人群來到她的面前,摘下帷帽,笑吟吟地說:“大郎,果真是你。”
張棹歌有些訝異:“窦小小,你怎麽也來湊這個熱鬧?”
聽到張棹歌喊自家阿姊的小名,崔筠偏過臉看向窦嬰。
窦嬰神色如常:“不許?”
“哪能呀。”
窦嬰這才說:“我在汴州待着悶,得知七娘今年要在昭平鄉過年節,便過來陪她守歲。”
張棹歌目光一撇,落在崔筠的身上。
大抵是今日天氣晴朗,又許是有好姐妹相伴,崔筠的氣色非常不錯。
張棹歌的視線很快又轉開,看到她們的四周有仆從奴婢跟着才放心,說:“今日人多,要小心踩踏事故,別往人員密集的地方湊。”
窦嬰笑說:“嗯,絕不給大郎增加負擔。”
話雖如此,張棹歌還是派了兩個鎮兵跟着她們。
……
來參加齋會的不全是僧人和信衆,還有很多看到商機趕來賣東西的貨郎。
在州城,商賈只能在坊市之內擺賣。但出了城,貨郎們将草席往地上一鋪,琳琅滿目的商品一擺,大聲吆喝也不必擔心會引來巡邏官兵的驅逐。
過去朝廷禁止在官市之外的地方置市,官府都是逮到一個抓一個。
可随着朝廷的禁令松弛,加上官府也管不過來,草市便漸漸興盛起來。
草市較為繁榮的地方一般是關津軍鎮附近,除了交通便利之外,也因有鎮兵的鎮守,不必擔心被強盜劫市。
當然,他們能明目張膽地在關津附近擺賣,也離不開鎮兵們的縱容,畢竟草市有私酒賣,鎮兵們少不得會關顧這些酒寮。
張棹歌巡邏之餘,也會在這草市裏逛一逛,看看有沒有什麽有趣的物件收集起來。
邱斛見她在一個賣兒童玩具的攤子前駐足,說:“頭兒,這都是小孩子玩的玩意。”
頭兒又沒有孩子,看這玩意兒做啥?
張棹歌說:“這鵝形哨不錯,指揮你們操練的時候就用吹哨來代替口號。”
邱斛:“……”
他頭皮發麻,找個借口溜了。
張棹歌正要結賬,旁邊卻橫過來一只手将她的哨子給奪走了。
她轉頭發現是窦嬰,頓時哭笑不得:“怎麽只有你?”
“七娘在祈福。”
張棹歌看她饒有興致地把玩着鵝形哨,就知道她是打算“奪人所好”了,幹脆另外挑一只,但給錢的時候把兩只都買下來了。
窦嬰睨了她一眼,問:“大郎為何要多買一只,是打算送給七娘嗎?”
張棹歌愣了下,環顧四周都沒看到崔筠,才不解地問:“崔七娘不在,你為什麽這麽問?”
窦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鄉間傳言,大郎與一個郎君為七娘争風吃醋,繼而大打出手。”
張棹歌: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哪兒來的謠言?”難道是她跟王賀騁互怼時被鄉民看到傳出來的?
“是謠言啊?奴家還以為是真的呢,尋思認識大郎這麽久,從未見大郎對哪個女子另眼相待,從前以為大郎生來對女子不感興趣,沒想到你屬意的是我家七娘這類女子。”
張棹歌:“……”
她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窦嬰,又問:“你當真是為了陪崔七娘過年才過來的?”
窦嬰臉上的笑容一斂,緘默了片刻,才無奈地說:“什麽都瞞不過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