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招婿
第24章 招婿
窦嬰十六歲為了大義跟了李賊,離家四載,今年七月才回到故土跟家人團聚。
與至親團聚本該是一件和美的幸事,然而随着時間長了,左鄰右舍間難免會有些難聽的傳言傳出。
窦嬰倒是不甚在意這些言論,只是她的爹娘為了彌補她,鉚足了勁想給她找一門好的親事。
她曾委身反賊為妾,最後靠智謀除了反賊,雖為人所稱道,但同等門第的人家卻不大願意娶她。
朝廷鼓勵寡婦再嫁并非是為了女性着想,而是想讓女性發揮生育的作用,而寡婦的父母希望女兒再嫁也是希望女兒能生下子女,後半生才有依托。
窦嬰美則美矣,但她在李賊身邊四年無所出,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生不出。
這令看重子嗣傳承的高門大戶心生猶豫。
因而來求娶她的基本是一些已經有了子嗣但是喪妻待娶的男子,窦嬰嫁過去只能做繼室。
也有一些人慕于她的美名,想要以她為妾,不過這只是他們的臆想罷了,他們不敢提出來得罪窦家——窦良之女再怎麽不堪也絕不會給他們這些人做妾!
在很多人看來,能再嫁給門第相當的世家子弟做繼室已經算不錯了,好歹是正妻,而且只要好好撫養繼子,将來肯定能安享晚年。
可窦良擔心窦嬰嫁過去會被繼子欺負,他女兒受了這麽多年委屈,憑什麽還要繼續受委屈?
于是這議親之事就僵持了下來。
面對關心愛護她的父母,窦嬰說不出不願再嫁的話來。
更何況,她的兄長已經成家生子,窦家便不完全算她的家了。
前些日子,父母無意中在兄嫂面前談及崔元峰正在為崔筠說親之事,她的嫂子突然說了句:“那小小的婚事也該早些定下了,沒道理當姐姐的排在妹妹後頭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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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對窦嬰說:“你也沒必要這麽挑剔。”
這是窦嬰挑剔的問題嗎?
嫂子的一句話無疑是将窦良夫妻的臉面擱地上踩。
偏偏窦嬰這位嫂子不好惹。她出身宗室,父親是宗正少卿李濟,雖是庶女,行事卻一點都不低調,對公婆也并無多少敬意。
窦嬰不想令父母和兄長夾在中間難做,便趁着這次崔筠來信提及要在昭平鄉過年節,以陪伴崔筠為由,從汴州來了這裏。
……
張棹歌沉默了。
李賊被殺後,雖說淮西這塊地盤幾經易手,最終還是沒能掌握到朝廷的手中,可窦嬰的功勞不可磨滅。
這樣有勇有謀的女性最終還是逃不過将後半生都囿于後院的命運?
她忽然問:“你沒同崔七娘提過此事吧?”
窦嬰笑着反問:“何以見得?”
“她若是知道,怎麽還有心情陪你出來湊八關齋會的熱鬧。”
窦嬰遞給她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大郎對七娘甚是了解。”
張棹歌說:“我不是了解她,我是了解你。她同你一樣都是情緒內斂之人,從不會将心中真正的憂慮擺到臉上。我猜,她此刻臉上明媚,心裏應該在苦惱如何應付從襄州追來的王賀騁。”
“猜得這麽詳細?”
張棹歌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朝後邊看去。
窦嬰回頭,看到了百米開外,人潮洶湧的道上,崔筠正朝這邊走來,而她的身旁多了一個打扮富貴的男子,男子的仆從在為他們開路,以至于明明十分擁擠的道路,他們所過之處皆成了真空地帶。
崔筠走到她們身前喚了聲:“阿姊、張副将。”
又拿出兩個平安符袋,遞了一個給窦嬰,說:“求了兩道平安符,這個給阿姊。”
窦嬰笑吟吟地接過,目光落在夕岚抱着的脖子被系了一根紅繩的灰兔身上,笑道:“連它都有份?”
“給它的新年賀禮。”
窦嬰這才看向王賀騁,明知故問:“這位是……”
“襄州王氏,王賀騁,你便是崔七娘的表姐吧?早就聽聞你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美豔動人。”
崔筠眉頭一蹙,神情已經算不上愉悅了。
議論窦嬰美貌的人多了去,窦嬰本人倒是不怎麽在意,不過王賀騁的身份不同,他想求娶崔筠,就不該當着崔筠的面關注別的女子,更遑論如此誇贊。
窦嬰的眼神也冷了幾分,她牽過崔筠的手,與之走到另一邊去。
王賀騁有些摸不着頭腦,剛要追上去,張棹歌按住他:“你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是想去牢裏一日游嗎?”
“嘿,又是你!”王賀騁掙開,對三番五次阻攔他的張棹歌十分厭煩,“你還說你對崔七娘沒想法,真沒想法,為何總是出來攪和我的事?”
張棹歌聽到他這麽說,又想起了那個離譜的謠言。
她平常表現得還不夠無欲無求嗎?連窦嬰都說以為她生來對女人不感興趣,她怎麽就對崔筠有想法了?!
“你長得人模狗樣,卻幹這造謠的事,令尊令堂知道你在外頭這麽敗壞別人的名聲嗎?”
王賀騁問:“你是成心的吧?”
張棹歌懷疑他聽不懂人話。
王賀騁繼續叭叭:“說吧,你要如何才肯退出?”
張棹歌:“……”
沒有參與何來退出?
此時王賀騁已經認準了張棹歌表面對崔筠無意,實則在暗中觊觎她,他必須要給張棹歌一些顏色瞧瞧!
打一架?張棹歌雖然看起來身板瘦小,但能當武将的人,身手與體能豈會差?他還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王賀騁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所擅長的樗蒲,他可是這個中好手。
“來一場樗蒲吧,你若是輸了,往後就不要再惦記崔七娘。”
張棹歌合理懷疑他只是手癢,想找個由頭來賭博罷了。
“不賭。”別說她對崔筠壓根就沒想法,就算有,她現在也不能跑去賭博,上班期間賭博被抓到那可是要挨軍棍的。
“你不敢,你這個孬種。”王賀騁罵道。
不知何時來到張棹歌身邊,看了好會兒戲的邱斛笑了:“哈哈,居然敢跟我們頭兒比樗蒲,我們頭兒在這上面從未失手,你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這激起了王賀騁的勝負欲,他最讨厭有人在他面前說玩樗蒲從未失手了,當即叫嚣道:“賭!不賭一場,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張棹歌說:“你整日游手好閑不代表我也游手好閑。”
說完,搡開他,繼續巡邏去了。
王賀騁聽明白了她的話,沖她的背影喊:“那下次你休沐,我們再一較高下。”
一直沒走遠的崔筠聽到幾人關于樗蒲、賭博的對話,眉頭微蹙。
她知道軍中賭風盛行,原以為張棹歌會不一樣,沒想到“他”竟是這個中好手?想來也經常賭博。
窦嬰收回落在張棹歌背影的目光,側頭看向崔筠,問:“七娘不想選王賀騁與韋兆?”
“他們皆非良人。”崔筠回答,“只是……我也不知什麽樣的人才算良人。”
窦嬰微微一笑,說:“七娘想保住家業,有沒有想過招一位贅婿?”
崔筠一愣,思路豁然打開,旋即又認為這個想法過于離經叛道且難以實現。
窦嬰看出她的猶豫,繼續說:“今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曾入贅中書侍郎張家,只是他如今功成名就,已經鮮少有人再提及他的贅婿身份。”
崔筠并沒有這麽樂觀:“大伯父不會答應,且這世間也沒多少男兒願意入贅。就算有人願意,也得有能力替我守住家業才行。”
窦嬰提及的張家是有子嗣的,當初招韋臯為贅婿也是覺得他将來必能成就大業,是作為一種投資,而不是随便給女兒找個夫婿。
因此,就算她要招婿,條件也是非常苛刻的。符合條件的男子,只怕沒有人願意入贅。
窦嬰沉思了片刻,才平靜地擲下一個驚雷:“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張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