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索吻

第57章 索吻

湊在張棹歌脖頸邊辨別香氣的崔筠稍微偏了偏頭, 便看到了張棹歌的喉嚨有細微的滾動,那細長的脖頸似乎染上了一絲緋紅。

目光再往上挪,便是張棹歌那張明豔又英氣的臉頰, 此時也肉眼可見地紅起來,顯然被她的舉動和話語撩撥得有些羞赧。

似乎只有這種時候, 崔筠才能從張棹歌的身上看到一絲女兒家的青澀嬌羞。

崔筠擡手, 指尖輕撫張棹歌的臉頰。

張棹歌猶如一尊雕塑,定定地站着,任由崔筠“輕薄”。

當那食指指尖輕觸下唇, 張棹歌終于解除了入定狀态, 她偏過臉,目光灼灼地将崔筠鎖定, 說:“七娘,不要輕易撫弄別人的唇,這是在索吻。”

再這麽下去,她真的忍不住要強吻崔筠,到時候肯定會把崔筠吓壞,然後收獲一句:“你讓我覺得惡心。”

崔筠從張棹歌克制冷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委屈,就差沒有紅着眼眶, 我見猶憐地喊“不要~”了。

不知為何, 腦中光是浮現那個畫面,就刺激得崔筠心底一陣悸動,連呼出來的氣都灼熱許多。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腦子暈乎乎的,自幼就被灌輸貞靜自守行止有恥的教條轟然崩塌, 她問:“棹歌是在教導我不要向別人索吻,還是在拒絕我向你索吻?”

張棹歌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險些崩斷, 她想要親下去時,又猛地被理智拽住。

而察覺到張棹歌的意圖,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崔筠發現她湊過來的動作戛然而止,當即不給彼此再三思考反悔的機會,一手拽着張棹歌的腰帶,一手攀着她的肩,吻了上去。

張棹歌在她的唇貼上來的瞬間就把種種顧慮、猶豫給抛之腦後了。她不去思考崔筠是帶着什麽樣的心情和目的吻她的,也不想知道這個吻結束後她們要如何相處,更不會去為那些世俗倫理觀念而背上心理負擔。

崔筠的吻和她的處事風格完全相反,青澀稚嫩,毫無章法。

盡管張棹歌正沉淪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歡愉當中,可她到底沒有崔筠那麽毛躁。她擡手摟住崔筠的腰,予以耐心的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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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主動權便來到了張棹歌這兒。

原本只想親一下就迅速抽離的崔筠忽然發現自己成了蛛網上的獵物,編織情絲的是她,被困住的也是她。

好在張棹歌不是什麽會吻上頭的人,在她的引導下,一個從試探變成熱切最後又歸于若有似無的親昵的吻在纏綿中結束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整理着思緒,思索着要如何捅破這層窗戶紙。

哪怕到了這個地步,張棹歌也不敢确定崔筠是基于對她的喜歡才想親她的,尤其是崔筠現在這個年齡段的青春期少年少女,最容易陷入迷茫,也會對性産生好奇和沖動,從而偷嘗禁果。

等她們長大,思想更成熟了,或許會認為這一段經歷是難以啓齒的黑歷史。

張棹歌的行事作風素來無拘無束,唯獨在情愛之事上,她有顧慮也有底線,做不到像少年時那般恣意灑脫、不計後果。

這時,青溪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娘子,齊裏正送轉帖來了。”

這道聲音将二人的思緒打斷,屋內暧昧的氣氛也随之消散。

張棹歌先一步松開崔筠,又後退半步,轉過頭去不看崔筠的表情。

崔筠擡眸望了她一眼,迅速穩住心神調整好神态走出去。

張棹歌沒有留在原地當木頭,恰好她也需要找點事轉移注意力,讓自己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該如何應對和她親吻後的崔筠。

青溪看到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來,目光迅速地從她們身上掃過,感覺氣氛似乎有些微妙。

二人來到前堂,齊适先向張棹歌行了個叉手禮。

——他與張棹歌同樣有勳官在身,不過張棹歌的勳官級別比他高,他是二轉雲騎尉,正七品上;張棹歌為四轉骁騎尉,正六品上。兼之張棹歌有軍将職級,齊适就不能再按從前的禮儀來對待她了。

張棹歌回了一禮,他才轉向崔筠,微微颔首致意,并遞上一份轉帖。

所謂“轉帖”其實就是鄉裏決定在社日舉行祭祀活動慶祝豐收,由社司,即裏正、村正等構成的鄉村組織通知鄉裏各家各戶所寫的帖子。

由于紙張珍貴,社司無法給每家每戶都單獨發帖通知,故而會在帖子上寫下每一家的名字,先通知一家,再由這家傳到下一家。

收到帖子的人家得及時回複,否則要受到處罰——一般是罰款。注1

昭平鄉的社日定在半個月後的八月初五,那時候鄉民剛收完粟米,又還沒種下小麥,正是清閑的時候。

等轉帖被送回到社司裏正的手上,齊适忽然發現少了崔筠家。

崔筠此前從未參加過昭平鄉的社祭,而鄉民給下一家轉帖又是根據帖子上的名字,這上面沒出現崔筠,最後轉帖的人家自然而然地将帖子轉回到了齊适的手上。

要不是齊适發現遺漏了她,等到了社日,大家都出來祭祀祝賀,唯獨沒看到她出現,那事情就麻煩了。

不過,社司再怎麽樣也不該遺漏了崔筠才對。

張棹歌看了眼轉帖,在孟甲歲與下一家之間看到了一塊很突兀的墨漬。很顯然,這裏原是有名字的,但被墨漬給遮住了原本的字跡。

社司寫名字都是按戶等、資産等來羅列的,孟甲歲的後面明顯是崔筠。

“這做法未免太幼稚了。”張棹歌輕嗤。

齊适笑了笑,并不插話。

他也問過孟甲歲,對方理直氣壯地說這都是內知辦的事,而內知則辯稱他在回複的時候不小心滴了墨上去,但因為事先沒有仔細看名單,所以并不清楚那上面是誰,只能按往年的習慣轉帖到下一家。

這話忽悠三歲小孩也就算了,齊适又不是傻子。

不過張棹歌和崔筠沒有詢問這些細節,他便保持緘默。把這些狡辯之言轉告給她們,只會令他卷入兩家的糾紛之中。

崔筠知道在她新婚日送了賀禮來的孟甲歲為何忽然故态複萌開始搞這些小動作,想來是崔家拿出的曲轅犁提高了崔家在鄉民心目中的地位,動搖了孟家在鄉縣的地位。

崔筠大方出借和租賃耕牛、曲轅犁給鄉民,又允許鄉民效仿曲轅犁的形制來打造新的耕犁,給以種田為生的他們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大大地減輕了他們的負擔。

比起只會壓榨他們,靠暴力脅迫他們的孟甲歲,他們自然更加親近信賴崔筠。

齊适說:“縣裏也知道了曲轅犁,托崔七娘子的福,我在縣司上直時還受到了佐官們的禮遇。”

縣令重視農桑,知道了曲轅犁的存在必然會加以推廣,而眼下只有崔筠家和昭平鄉使用曲轅犁,縣裏別的鄉想要使用曲轅犁得先去取經,齊适自然就成了他們取經的對象。

崔筠微微一笑:“齊裏正客氣了,外子改進耕犁是為了滿足我的私心,但看到大家都能用上新耕犁,真是皆大歡喜。”

齊适又說:“今年縣佐許會來參加社祭,所以我準備在今年的社祭增加獻曲轅犁的儀式環節,不知崔七娘子可否出借一具曲轅犁?”

“只是出借用于社祭,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齊适摸了摸鼻尖,神情讪讪:“縣佐的意思是……想多借一段時日。”

按照縣裏那些佐官的意思,這曲轅犁是要帶到縣裏研究的,等各鄉都用上了曲轅犁才會歸還。

耕犁是農事生産中最重要的農具之一,造價并不低,犁铧所用的鐵就得700文錢左右,其餘部件雖然是木制的,但是木材費用,及找木匠打造也得花一兩百文錢。

加上耕犁出借後耽誤部曲幹農活所造成的損失,少說得四千錢。

尋常人家必然是不肯輕易出借的,眼下擁有最多曲轅犁,又有出借條件的人家只有崔家。

要不是肩負縣裏交給他的任務,齊适是開不了這個口的。

張棹歌說:“齊兄,我知曉縣佐給你施壓了,你是迫不得已才向我們開這個口,不過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還請你諒解。”

齊适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對這個答複仍有些不滿意。

張棹歌又說:“這樣,這曲轅犁畢竟是我們的人改進了,就這麽借給縣裏,縣裏必然要走一些彎路。何不讓他們從各鄉裏挑選出一人來參加我們的社祭,等獻曲轅犁的儀式結束,再讓他們留下來學習如何制造和使用曲轅犁?”

她的态度是——你們這些佐官不能“既要又要”,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想借走曲轅犁,并當成自己的功勞,往臉上貼金也太不要臉了些。

今日崔筠将曲轅犁借出去了,他日他們會記得崔筠的好嗎?

崔筠缺的就是提高聲望的機會。

哪怕會讓佐官們不高興,也得先在縣裏揚名。

齊适看了看崔筠,見她的臉上依舊保持着微笑,默認了張棹歌的話,他便明白這也是崔筠的意思。

于是點了點頭:“那我再去上直時,便這般轉告縣佐們。”

他正準備告辭,崔筠忽然将他留下,然後拿出半刀紙,說:“我觀此紙質量不佳,容易洇墨,想來裏正在造籍計帳時沒少為此煩惱,這些紙或能幫你解決這些煩惱。”

齊适初時不太明白崔筠為什麽要給他送紙,等他入手了這些紙才發現它的表面光滑,放在陽光下迎光看,能看到抄紙時竹簾留下的水紋,而且紙張韌性好,薄厚均勻,透光性都差不多。

縣裏造籍計帳所用的紙張都是官用公文紙,一般是黃麻紙。

鄉裏的用紙就沒有這麽好了。不管是每年進行一次人口大盤查的手實攢造,還是夏秋兩季收稅後統計的賬簿,所用的紙往往需要他們這些當裏正的自掏腰包購買。

齊适家底再好也舍不得用上好的紙,因此只要紙張的質量還過得去就行。

崔筠給他的這半刀紙可以媲美官府所用的黃紙!

原本心底對崔筠還有些許意見,這些紙在手,他哪裏還好意思對崔筠不滿?

他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推說:“這紙怕是不便宜吧?我哪裏好意思。”

崔筠微笑說:“自家造的,雖然算不上好,但書寫公文應該勉強過得去。”

齊适手中的紙險些散落,他一邊捏緊這些紙張,一邊努力壓下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

這些居然是崔家自己做的紙?!

崔筠會造紙?!

一旦形成規模,無法想象會有所少錢流入崔筠的口袋。

齊适羨慕歸羨慕,卻沒有生出什麽嫉妒的心思。

主要是崔筠有這個本事造紙,那人家發財是正常的,沒本事的人才會去嫉妒別人的本事。

他隐約有些不安,總覺得孟甲歲知道這事後必然會有大動作,恐怕以後昭平鄉難有安寧之日了。

眼下叫他放棄這些紙也是不可能的,他收下這些紙,臉上的笑容都燦爛了許多:“那齊某就在這裏謝過張賢弟和弟妹了。”

崔筠:“……”

瞧瞧,收了好處,稱呼都親近了許多,這就是現實。

不過她不用擔心出借曲轅犁的事會叫那些縣佐不高興了,為了以後能得到便宜紙用,齊适必然會倒向她,替她處理好此事。

齊适走後,崔筠便讓青溪去準備社日所需的東西。

首先,社祭的開支會均攤到各家各戶,所以需要交多少錢,得跟社司那邊确定。

其次,社祭要準備三牲祭品,包括雞、豬、羊,還有酒水。

最後,社日還有一個穿新衣的風俗。

崔筠記得上次給窦嬰寄衣襪,張棹歌似乎有些羨慕。她們成婚這麽久,張棹歌似乎還沒有裁剪過新衣,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讓人給張棹歌做一套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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