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求醫
第101章 求醫
由于身體不适, 一天就能走完的路程,韋伏迦一行人走了三天。
除了韋伏迦主仆外,王翊與王賀騁也來了。
王翊有感于自己多年沒出過遠門, 整日囿于後院,連崔铎把外室養在城外也不清楚, 所以特意借韋伏迦求醫的機會, 一并出來走走。
至于王賀騁,純屬是在崔氏族學上課上得太悶了,得知自家長姐與表姐要來求醫, 幹脆以護送為由, 跟出來透透氣。
有王賀騁帶路,過了魯陽關後, 一行人便直奔昭平鄉。
不過遇到巡邏的鎮兵,便被盤問了番才放行。
自此,早知道張棹歌成了鎮遏将但并未上心的他們,對她這位武将的身份與地位才算有一定的認知。原本對她只是三分敬重,如今變成了七分。
韋伏迦出發來汝州時便已經提前讓人告知崔筠,自己冒昧前來求醫的事,不過求醫的是她們, 想讓崔筠親自出來迎接她們是不可能的。
她們到達昭平別業後, 由夕岚率領幾個奴婢前來接應。
夕岚問:“大娘子、二娘子,娘子已經提前命人打掃好廂房了,是先洗漱歇息,還是先歇息再洗漱?”
韋伏迦一行人:“……”
這倆有差別嗎?橫豎是先不見她們對吧!
韋伏迦的身子受不住,只能先去洗漱歇息。
王賀騁問:“那我呢?”
“王郎君也在呢?別業都是女眷, 只怕不方便,不若還是跟阿郎住營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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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賀騁:“……”
住營寨是不可能的, 魯陽關那邊開了邸店,他還是住邸店去吧,正好脫離他阿姊的監視,去喝點好酒。
婢女留在韋伏迦與王翊身邊照顧她們,仆役和部曲則跟着王賀騁去了魯陽邸店。
第二天,天上下起了厚厚的雨,雨水形成雨幕,将昭平鄉籠罩。
韋伏迦的小腹又痛了,疼得她在床上哎喲哎喲地叫,壓根就沒氣力下床。婢女們急得團團轉,一方面去給韋伏迦準備熱水,另一方面去找王翊。
王翊剛起來沒多久,聞言,說:“都這時候了,找我做什麽,快去找七娘呀!”
婢女說:“婢子們見不到七娘子。”
王翊只好去找夕岚,催促她:“阿韋姐姐今早腹痛難忍,在床上下不來。七娘跟張大郎呢?都拖兩個多月了,真不能拖了,快給她看看吧!”
夕岚顯然是得到了崔筠的指點,說:“我家娘子不懂醫術,恐幫不上什麽忙,至于阿郎,大娘子與二娘子不介意他是男子就好。”
“都什麽時候了,是男的又怎麽樣?”
沒多久,張棹歌與崔筠一塊兒過來了。
張棹歌說:“屋內悶熱,先把人送去常春館吧。”
別業備有擔架,衆人讓韋伏迦躺到擔架上去後,擡着她去了常春館。
王翊也跟了過去,發現常春館比一般的藥鋪還像藥鋪,不僅有兩個牆櫃,裝了上百種藥材,還有專門給病人躺下治療的病榻,每個病榻都用竹簾給隔開了來。
角落裏還有一個與人等高的木頭人,上面貼滿了各種經脈穴位圖,若是半夜沒注意,肯定會被這個木頭人給吓一跳。
——其實若不是仿真人更逼真吓人,張棹歌都将對方給擺出來了。那個是教學道具,張棹歌只在教學時拿出來,其餘時候都用一張布給蓋起來,塞到了角落裏。
張棹歌讓韋伏迦坐起來,再伸出手給她把脈。
雖然王翊事先說不在意張棹歌是男子,可謹慎的張棹歌還是讓人往韋伏迦的手臂上搭了塊絲巾,隔着絲巾給對方把脈。
“如何?”韋伏迦問。
張棹歌無語:“剛把脈,什麽都沒問,能知道個什麽?”
她起身在崔筠耳邊低語了幾句。
很快,崔筠便把聽診器拿了過來。
張棹歌走到簾子後面去,只留下崔筠替韋伏迦檢查。
托二人經常玩醫生病人游戲的福,張棹歌教會了崔筠正确使用聽診器,加之崔筠平日也學過一點醫術,雖然只有皮毛,但僅是用來輔助張棹歌問診的話,其水平已經足夠了。
隔着簾子,張棹歌問了不少問題,有些不敏感的問題,韋伏迦直接回答了,有些敏感的問題則需要先回答給崔筠聽,再由崔筠寫下來交給張棹歌。
雖然麻煩了點,但至少不會出現韋伏迦今日在張棹歌這兒把病治好,明日就被崔家人逼着自殺這種離譜的事。
由于沒法親自上手檢查,這通檢查下來花費了不少時間。
正在另一邊等待的王翊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因為時間長,覺得張棹歌真的有實力,不會像一般的醫師那般,覺得是什麽羞于啓齒的問題,囫囵問完就開藥離開了。
張棹歌看完崔筠記在紙上的內容,說:“生完孩子後,坐月子時,是否一直蓋着被子?”
“是呀,坐月子不能見風的嘛!”王翊說。
張棹歌:“我是問病人,沒問你。”
王翊撇撇嘴,讓韋伏迦自己回答:“是。”
“産後的确該保暖,避免着涼,可現在是夏天,穿這麽厚,還蓋這麽多,沒有中暑已經算你幸運了。”
王翊和韋伏迦沒敢開口。
倒是婢女們虛心請教:“大娘子她一直疼得厲害,可有辦法止疼?”
“她這是産褥感染,分娩時間過長,以及産前産後都大量出血所引起的,由于産後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惡化了。”張棹歌一邊說一邊擰眉。注1
産褥感染嚴重可是會要人命的,這種情況下可能已經感染了子/宮,如果是在現代,最好的治療手段是清宮,又或者服用抗生素治療。
可這會兒沒有那些醫療手段,只能用傳統的調理方式了。
“那怎麽辦?”王翊也緊張起來,她第一次聽說“産褥感染”,畢竟女人們都只知道生孩子是要過鬼門關,有人知道血崩,有人也清楚難産,卻不清楚生完孩子後的這些毛病原來有專門的名詞。
“我醜話說在前頭,你這病根早已落下,所以只能盡可能調理,日後很難再有身孕。”
衆人一驚,連崔筠也有些吃驚:“這麽嚴重?”
張棹歌盯着韋伏迦說:“這病最嚴重的是會危及性命,只是很難再懷孕而已,比丢命還嚴重嗎?”
韋伏迦不由得慶幸自己及時來找張棹歌醫治,畢竟她這些病症,連崔元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張棹歌卻能對症下藥,這如何不是她的幸運呢!
“我已經生了四個孩子,早不想生了,不能生就不能生了吧!”她看開了,往後就算崔鎮讓她生,她都不願意再生。
她才三十幾,可不想拿後半生來賭一個孩子。
張棹歌拿出針灸用的針給韋伏迦紮了幾針,又教她的婢女一些推拿手法,等紮完針讓她們給她按摩推拿,再開藥方,讓她們按方子抓藥、進行藥浴等。
“對了,記得給錢。診金三百錢,我一人兩百,還動用我娘子,也得給她一百。針灸一千五百錢,每天一次,三天一療程,還想針灸繼續給錢。抓藥的錢另外給。”
衆人:“……”
難怪沒人找你看病,這麽貴,有幾個人看得起?!
随即又想到,張棹歌可是武将,又有什麽人能請得動“他”?哪怕“他”看得不準,大家也不敢找“他”算賬不是麽!
王翊指着崔筠脖子上挂着的聽診器問:“這個東西是什麽?”
崔筠解釋說:“聽診用的,能聽出腹腔內有沒有積液等。”
王翊感到新奇:“這東西從來沒見過。”
“因為這是我家大郎獨有的。”崔筠笑了笑,沒有解釋的意思。
……
王翊要回鄧州去,韋伏迦則留下來調理。
因她還得針灸,鄧州沒有幾個郎中擁有張棹歌那麽細的針,也不懂調理,她幹脆等身體恢複了再返回崔家。
張棹歌對崔筠說:“原想拿喬,替你出出氣的,但一看起病來就忘了。”
崔筠忍俊不禁:“說明大郎心地善良,有醫德。”
“我一點醫德都不想有。”
“算了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救都救了,再反悔也無用。”
崔筠這次之所以會這麽爽快地答應讓張棹歌給韋伏迦看病,一是她跟崔家大房的那些恩怨早已有了結果,這半年來對方沒有作妖,雙方只保持着平淡的往來方式。
也就是說,她并不仇視崔家大房,韋伏迦來求醫,她也沒必要故意刁難。昨天沒有接見她們,已經是給她們的下馬威了。
至于韋伏迦沒能徹底恢複會不會以此為由抨擊張棹歌?
首先,這會兒沒有“無證行醫”的指控,唐律中關乎處理醫療糾紛的也就兩三條,基本是亂抓藥吃死了人才要追責,如果是故意的,則按殺人處理,非故意的只判兩年有期徒刑。
張棹歌開的藥方是醫書上的,藥也沒有問題,韋伏迦無法徹底恢複,張棹歌也不會有任何責任。
其次,張棹歌是武将,婦科學不過是她的副業,韋伏迦等人來找她看病前,就應該考慮過後果。
最後,韋伏迦找過那麽多人,煎熬地過了兩個多月,都沒能把病治好,張棹歌給她治病,她若有良心就不會找張棹歌的麻煩。
韋伏迦在昭平別業調理身體期間,每天都遵醫囑适當地運動。
不過在她看來,出門走動一下就算是運動了,後來看見崔筠打馬毬,她才也過去揮動擊球棍。
她不能騎馬,一行人幹脆在地上用跑動的方式擊球。
一開始,她跑幾下就渾身難受,後來在婢女的精心調理下,她的身體一日日地好起來了。
她們不知道的是,八百裏開外的長安,也有另一些女子正因張棹歌的婦科醫書而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