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因為兆惠下的死命令,明瑞帶隊又兵分兩路,趁着他們還沒來得及遷徙,悄悄地包抄了寒提所在的游牧部落,殺進了寒提住處。

騎着高頭大馬的明瑞面無表情,一揮手,後面跟着的已經翻身下馬的士兵紛紛往寒提的部落營帳沖去。

許是太過自信,寒提哪也沒去,在被窩裏就被傅靈安帶人抓住了。

他大呼冤枉:“寒提冤枉,不知罪在何處,請明大人明鑒啊!”

“明鑒什麽?”明瑞從外頭走進帳中,走到寒提面前,或許是這段時間跟在兆惠身後學的多了,這個一向單純善良的小孩居然學會反問了,“爾又有何冤?”

“這……”寒提一頓,差點把話給說出來了,他眼珠子一轉,“我的确冤枉,不知明大人何故擒拿我等啊?”

他企圖通過難住明瑞,給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明瑞淡然一笑,取出行文,将手一抖,行文在他面前展開:“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只是粗俗武夫,不是包青天。阿提伯克,有何冤情,還是往兆将軍處訴吧!”

寒提就這麽被明瑞捆了回去,連同他的子女和親信。

“好小子!”聽了明瑞回複的抓捕情況,兆惠朗朗一笑,用力拍了拍明瑞的肩膀,“實在将門無犬子。”

明瑞卻歉然道:“黃口小兒,還是辦事不周。事急從權,寒提質問我緣何擒拿之,我也沒來得及讓他心服口服。”

“本也是我要求你速戰速決,不得拖延。”兆惠安慰了他兩句,“寒提既已帶到,事情真假,一審便知。”

明瑞點頭,但依舊憂心忡忡:他現在倒不是擔心寒提被冤枉的,而是……“将軍,追剿寒歧,只派一千餘人,是否人手緊張了些?”

抓個寒提對明瑞而言,事關重大,卻不足以真正立功,他想追求的,當然是擒獲寒歧,真正平定南疆之功。

兆惠知道明瑞少年意氣,志不在此。當然,兆惠更欣慰于後者一如前世還有如此淩雲壯志:“放心,如今大軍只是開進喀什噶爾,至于追剿寒歧,不會落下你們的。”

明瑞頓時激動起來:“謝将軍!”

盡管果斷出擊寒提的樣子的确很帥,然而後期的收尾工作卻極為複雜。

兆惠重新整合了人手,一面令人對寒提及其親眷嚴加審訊,一面親自帶人,安撫寒提所在游牧。

“……是寒提等人,雖雲歸降,然而賊心不死,仍有圖謀,有勾結寒歧之疑雲,所以本将軍承大皇帝旨意,特意傳其至大營中問詢一二。爾等游牧,不必驚慌,若仍能遵守本分,安靜種地,尚能平安無事;若是執意與寒歧一道,一旦大軍進剿,則爾等俱死無葬身之地,絕非虛言。”

将寒提底下的小游牧部落的頭目召來,兆惠對着他們發表了一通名為安撫實際只能聽到滿滿威脅的演講。當然,他也不光“安撫”,還是繼續向寒提所在游牧提供種子農具以及口糧,幫着恢複生産。

一面拉,一面打,恩威并施,這就是所謂用人之道。

這對于兆惠而言并不難,甚至他前世就深谙此道——自然,被PUA多了,也就學會了如何PUA。

可憐的寒提屬人并不知道這位主将是怎麽想的,在他們的視角,他們看到的,則是一直游刃有餘游走于清準之間的老大被抓,清軍主将直接放話,無形之中,也在逼着他們選邊站隊。

寒提和寒歧兩個部落本就是水火不容,底下的屬人肯定看寒歧也不順眼。

偏就寒歧這小子不僅能俘獲他們深受愛戴、天仙也似的香見公主的芳心;聽兆惠的意思,還讓寒提不惜放下過往成見,悄悄地支持寒歧出逃。宿敵未滅,還是在己方支持下,他們這些屬人如何能對寒歧服?

更何況,在之前的戰鬥中,清軍大敗寒部,早已将他們游牧青壯抓了大半,他們如今也無力與清軍對抗。

以寒部疲弱為根本原因,以後者引起的厭戰情緒和和前者為主要原因,哪怕寒提的屬人仍有猶疑,依舊促使兆惠這次突襲的善後工作無比平順。

“二哥,你說,兆将軍能從寒提那裏問出真實情況嗎?”

軍帳裏,悄悄跟着明瑞過來打仗的弟弟傅靈安,說起兆惠将寒提等人“請”了過來的事,低聲問道。

看着眼前有些好奇的弟弟,明瑞不由得想起了,彼時他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而兆惠淡定的回複:

“我在刑部殺……審了十年的人了。”

——我的心已經比我的刀還要冷了。

對方一臉淡漠,眼中如枯井滄桑,就差給自己點上一根煙了。

明瑞:“……?”

雖然不太理解,但就像前世一樣,他還是沒有追問這背後到底是怎麽回事,兆惠又為何這副神情。

——您這是怎麽了,被生活逼的嗎?

兆惠也很快地查出了背後的原因。

事情與兆惠判斷得并無不同,寒提當然沒有直接給寒歧支持,而是讓人通風報信,提及如今兆惠态度強硬,不将寒歧打得率先服軟絕不善罷甘休,讓他好自為之。

同時,他也提到,他即将送女兒入宮為妃,若是寒歧不想被清軍徹底消滅,婚約作廢,便最好另謀出路。

他這麽說并不是毫無根據:寒部兩大部落雖然彼此敵對,但二者實為唇齒相依的關系。寒提既已被平定,唇亡齒寒,寒歧部落的平定,亦是指日可待。

兆惠以前在刑部工作多年,跟阿提這種犯人沒少打過交道,深知這種老油條光靠訊問,未必能吐露出真東西。因此,兆惠命人先一步在寒提住處和随身物件裏搜查,很快,便查出了阿提與寒歧往來的信件。

扔在寒提面前時,寒提的臉都是灰白的。

偏偏兆惠還微笑着看他:“阿提伯克,這又是如何分說呢?”

阿提心中已是涼透了,只能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将軍大人想是誤會了,我是為了勸寒歧早日回頭,不得已為之,才與他通信。若是我真有私心,也是盼着寒歧早些自取滅亡!又豈會寫信勸他?”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嘴硬。兆惠微笑,笑中卻帶着寒意:“是啊,阿提伯克,你是勸他了,卻是勸他繼續與□□為敵。”

“你盤算的那點心思,無非是打量着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指望着□□扶着你與寒歧狗咬狗相鬥。可笑你跳梁小醜,卻不知以□□之兵,視你等如齑粉耳。至于你吩咐底下的人如何陽奉陰違大皇帝旨意、與寒歧方面接觸,凡此種種,不必多說,我都一清二楚。”

在伏趴在地上的寒提面前,身着盔甲的兆惠身形高大颀長,神色冷峻,不怒自威,偶爾眸光掃過寒提,也是冷漠中帶着幾分輕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髒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說先前的兆惠是笑面虎,說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扼住人的喉嚨,現在的他則是完全不加以僞裝,直接一口咬斷了對方的喉嚨,幹淨利落。

他是個瘋子。

跪在地上的寒提一點點地聽着自己的盤算被兆惠抖落幹淨,臉色愈發蒼白難看。

像是一個陳年老布袋,在陽光下被人提溜起來,抖掉了最後一點舊灰,露出了原本破破爛爛而又十分不堪的面目。

“寒提當真招了?”

這個問題,別說傅靈安了,明瑞其實也很好奇。

兆惠只是笑了笑:“自是招了。不過,他如今招與不招,其實并無區別。”

明瑞一想也是:人贓俱獲,阿提再怎麽辯解,也是徒勞無功。以他老油條的性格,還不如暢快應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提審了阿提後,兆惠立刻着手寫彙報阿提存有不軌之心、給寒歧通風報信、蓄意作亂的折子,現在已經打好了草稿,準備将此事繕折具奏。

從前在南疆,不管什麽雞毛蒜皮的事,都是需要向皇帝彙報的——若是哪件事沒說,過一段時間,責問的上谕就飛馬來到。更別說,如今阿提給寒歧通風報信這麽重要的事。

将阿提此事一結,就能專心料理寒歧了。

明瑞前來,一是為彙報阿提部落安撫情況,二也是為了此事。

“……阿提部落的人,我們俱已令其各回各自部落,又供給農具種子等,仍舊游牧耕種,各司其職,照舊生活。”寒提之事先放一邊,明瑞說起當地的後續情況,“觀他們言行,可謂誠惶誠恐。想來加意安撫,時長日久,總能感悟大皇帝和将軍之恩情。”

“是聖上的恩情。”兆惠一邊寫着他的折子,一邊一本正經地指正道,“身為奴才,我也不過是忠實地傳達了聖上的旨意罷了。”

——天無二日,我心中只有乾隆爺一個太陽!

他冠冕堂皇的話,讓一向乖巧老實的明瑞聽得都有點想撓頭:就他們将軍在南疆做的事,拘捕阿提,對寒歧趕盡殺絕,還物理和言語雙重威脅底下的屬人……

皇上的旨意真的有這麽讓他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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