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宜朝暮

宜朝暮

左嶺自然是不可能吃了一粒自己不能吃的花生就無故瘋了。

燈籠映出的畫面裏,那粒偷摸跑出去的花生在一塊無人之地變成了一個小童模樣的人,正坐在瓦檐上捂嘴偷笑。

“呵,”尚華朝冷不丁笑了一聲,區區一個花生精敢來上玄門找這種死。待本門主抓住他,定要把他全族榨成花生油!

燈籠的燈芯燃完了,畫面連同燈籠一齊消散,空氣中餘有花生的味道。

“右涉帶江閣主和他徒弟去迎客堂休息,阿鴨把左嶺關起來。其餘弟子與我一同把花生精翻出來!!”尚華朝吩咐道。

迎客堂內,右涉翻箱倒櫃才從犄角旮旯裏拽出一包茶葉。轉頭時,發現有兩道目光齊齊望向他。

“哈哈……”右涉尴尬一笑,指着桌案上的瓜果道,“江閣主別急,先吃點東西,我們門主應當馬上就來了。”

右涉以為江少弦是想快些回去,但又要等尚華朝回來去開兵器庫的門。

畢竟尚華朝事先答應了,如果江少弦幫他這個忙就送一件兵器給他。

桌案上的瓜果應是放置多天的,水分早已流失,一個香梨上還壞了一大塊,黑黑的。

江少弦看了一眼瓜果,繼而看向右涉淡淡一笑。

“。”右涉無言以對,加快了手上泡茶的動作。

不多時,茶已泡好。

“江閣主喝茶,小友喝茶。”右涉很快将茶擺上。

江燈不渴,并未去碰茶杯。再者,比起茶,他更樂意喝水。茶總是一股清苦味,他喝不慣。

Advertisement

瞥了眼顏色不正的茶湯,江少弦道:“茶黴了。”

聽言,右涉喝了一口,果真如此。心中誇贊江少弦好眼力,口中道:“真對不住二位,往日我們大小姐還在時……”

說着右涉表情一僵,意識到不對,連忙轉口:“往日我們迎客堂應有盡有,熱鬧非凡,如今不如從前了,連包像樣的好茶都拿不出。”

說來也奇怪,如今上玄門是越來越好了,可上門的賓客卻沒幾人。

也算是物是人非罷。

“我去後山果林摘點新鮮的果子來!”

尚華朝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出花生精,右涉想着總不能讓客人幹等着,于是轉身去了後山。

江燈垂眸,他有點困了,轉頭去看江少弦時又打起了精神。

“師尊,你真的好了嗎?”

脖頸上的傷口太紮眼,江燈每看到都覺得心裏不舒服,他沒問江少弦為什麽會有解藥,只要江少弦沒事他可以什麽都不問。

被人正經叫“師尊”江少弦很不習慣,有了片刻晃神。

“嗯?無礙了。”反應過來,江少弦回道。

迎客堂挂了一副字畫,上面題了“宜朝”二字。這二字字跡不同,非一人所寫。

宜字在上,端莊大氣。朝字在下,走鋒淩厲。

字畫下方,擺着一瓶黃色牡丹花。

與早已失去水分的瓜果不同,牡丹花開得新鮮豔麗,花瓣上還灑有水珠。就連花瓶都擦的浧亮。

一看就是被人細心照顧的。

牡丹花枝幹上系了一頁字簽——言愛,既生命。

字簽上的字跡與字畫上的“宜”字跡相同。

江燈盯了一會兒字簽,心口怪怪的,就和看江少弦常提的那盞燈籠一樣古怪。

“江閣主——!”忽地一聲驚呼,右涉抱着一堆果子在迎客堂門前急急剎住腳步。

由于停得太急,一顆鮮紅的果子跳了出來,果子在地上滾了幾滾,碰到江少弦的鞋尖才停下。

“花生精抓住了!就藏在我哥頭發裏!”右涉很是高興,抓住花生精意味着他哥可以正常了。

聞此消息,江少弦并未替他們高興,就連表面功夫也不想裝。

右涉看着江少弦面無表情地問他:“尚門主沒來?”

右涉一時語塞,邊遞果子邊道:“門主有些私事要處理。”

說話時右涉不敢去看江少弦,就站在江燈面前,一股腦地往江燈手裏塞果子,開始講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我哥打小不能吃花生,但凡沾了一點就身上起紅疹,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個門派之間的争鬥!”

右涉說着手握成拳一臉憤恨,江燈趁機拿過他臂彎裏最後一個果子。

“……”右涉低頭看了一眼江燈,繼續道,“可惡的無憂堂心黑得很,竟然派花生精上門作亂!毀我門風!擾亂弟子休息!!耽誤我哥修行!!!現下門主正準備去無憂堂找人理論理論!”

右涉一通說完,再看時,江少弦拉着江燈已經走出了迎客堂。

右涉以為門主撂下他們不管使他們生氣了,連忙追上去挽留:“江閣主留步!我們門主真的快回來了!”

江少弦:“哦,我就去看個熱鬧。”

“……”

上玄門和無憂堂的熱鬧。

天底下人盡皆知,上玄門和無憂堂是死敵。屬于見面就能吵,對上就能打,背地裏各種給對方使絆子的那種。

上玄門和無憂堂同在一葉扁洲,兩者之間只隔了一條長窄的河。

這條河的名字也有趣,取作“生死河”。意思就是,河岸那面的人來到對面,再回河岸那面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萬一被河對面的人當街打死了呢。所以道:跨過生死河,生死自負。

河上本是有座石橋的,但後來兩邊人起了龃龉,于是一氣之下合起夥來把唯一的石橋砸了。

到如今砸了有七八年了,兩邊也沒有再建一座的打算。

生死河兩岸各搭了好幾座閑亭,供人閑聊耍樂。

只聽上玄門這邊有人道:“無憂堂有什麽了不起,堂中不過一群女流之輩。”

有人附和:“就是,依我看,無憂堂的堂主定是極其好色之徒,才會只招收女弟子。整天花天酒地,不知廉恥!”

生死河本就不寬,加之他們說話聲音頗大,這話自然也入了無憂堂那邊人的耳朵裏。

“真是臭蟲窩一堆,臭上天了!什麽話都敢說,這張嘴就來啊!”

“女流之輩怎麽了?你們一群大老爺們還不是被一群女子壓了這麽多年?真讓人笑掉牙!”

“你們門主不是瘋了嗎!勸你們趁早找一個籠子給他關起來!免得到處咬人!”

“你們上玄門一個祖上打鐵的,叫嚣什麽?!”

“你們無憂堂還不是靠賣胭脂水粉起家的!擱這瞧不起誰啊?!”

就這樣兩邊罵着罵着就打了起來,一人脫下自己的鞋丢到河對岸:“閉上你的嘴!”

有人抓了一把瓜子殼就丢:“爛人講爛話!要爛嘴巴的!”

“來來來!你游過來!頭給你打爛!”

兩岸鬧劇不絕,時常有外洲人停步觀看。

江少弦與江燈趕來時兩岸已經激烈到有人下河游水了,江少弦拉着江燈來到對岸,驚奇的發現尚華朝正站在人潮裏低頭冥想。

無憂堂地界這邊自然有人認得尚華朝,雖說兩邊有怨,罵得熱火朝天,但也沒人敢跑到尚華朝面前指着鼻子罵他。

“尚門主。”江少弦喊他。

尚華朝心裏一驚,回過神來顯然又是一驚:“江閣主?!”

不會是追他追到這來了吧?這樣想着不由手上力道一重。

“放開我!你抓疼我了!”被尚華朝拎在手裏的小花生精叫嚷道,氣得用手去揪尚華朝大腿上的肉。

尚華朝被揪疼了,狠皺着眉,恐吓他:“再揪我榨了你全族!”

全族尚在的花生精怵了,嘴巴一撇開始嘩嘩掉眼淚,哭得那叫一個可憐。

是他自己想來的嗎?他在土窩裏睡得好好的,卻被人從土裏硬拔出來,給了他這麽一個苦差事。人類的頭發根本不适合花生生長!這幾天一直窩在左嶺頭發裏,快憋屈死了!

這些大仙門都欺負人!不,欺負花生!!

沒人理會花生精的哭泣,江少弦又問:“尚門主為何停在這?”

尚華朝:“想聽聽他們罵我什麽,若我真有不對,好改。”

江燈覺得,這話有一股子凄涼味?

“但我聽來聽去,發現他們都是胡扯!我根本沒錯!他們之所以罵我肯定是彌非白教出來的!我現在就去找他理論!”尚華朝理直氣壯道。

彌非白正是無憂堂堂主。

尚華朝沒問江少弦為什麽會出現在這,還帶着這個他看了就頭疼的小徒弟。

什麽徒弟時時刻刻跟着師尊?徒弟就應該去練劍!江燈肯定不是什麽正經徒弟!正經徒弟是不會時時刻刻跟在師尊屁股後面的!

無憂堂建在城中心,零零散散的樓庭院閣加起來不少于五十處,仿若一座小皇城。

到了無憂堂就能看到一塊燙金牌匾,匾上刻着“為天下無辜受難女子伸張正義”一行大字。

“彌非白!滾出來!”尚華朝對裏大喝一聲。

見無人回應,尚華朝索性直闖了進去。堂內弟子早已見怪不怪,有外人直闖,連眼皮都未擡一下。

“咦?哪裏來的小公子,上門拜訪還帶了果子,好有禮。”堂內一名女弟子突然說道。

一時江燈身邊圍了好幾人。

“姐姐們可以拿嗎?”

“拿了哦,不會哭吧。”

“這……”江燈有些羞澀,平生第一次被這麽多姑娘圍住,他望向江少弦,希望他可以幫自己解圍。

迷雲山鮮少有果樹,這些果子本是留給江少弦的。

誰知江少弦根本不給自己解圍,還把他推了出去:“當然可以拿,初次上門拜訪只帶了些薄禮。這個小孩麻煩姐姐們幫我照看一下,我去拜會你們堂主。”

“當然可以,我領這位公子進去吧。”一名玄衣女子笑着道。

“……師尊?”

江少弦走遠了,江燈無措地被圍在原地,耳邊響起好多聲音。

“多大了呀?”

“他是你師尊啊?”

“哪個仙門的?”

“修得什麽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