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琉璃雲
琉璃雲
木偶人不會痛,也砍不死。很快就消耗了他們大半力氣。
柳扇輕回的很快,她很少在一個地方耗上很久。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越久,她們的危險就越大。
保不準下一秒微生虹和暮遠山就回來了。
她快速走來莊明凡身邊确認:“東西?”
“拿到了,”莊明凡點頭。
“當歸,回。”柳扇輕給戚當歸使了個眼色。
戚當歸也不戀戰,她拿起長蕭,吹響了一段極短的旋律。音落,所有木偶人都暫停了動作,快速後退。
管斯奇是在她們出城後回來的,他完全不關心莊明凡從塔內拿走了什麽。
這次就算了,下一次再見我們就是敵人了。
砰——!
靈渡塔一聲巨響,碩大的蛇尾将一人抛出塔外。
疾速下墜時,江燈在空中提劍刺進塔身,劍身在塔外劃出一道長痕,江燈在第十三層停下。
上面墜落萬千碎石,就在江燈做好被碎石砸中的準備時,一雙有力的手将他拉了過去。
江燈眼前飄過一抹藍色。
複游涵說江少弦是有劍的,但江燈從來沒見過江少弦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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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江少弦來說落葉飛花,草泥雪粒皆可作為武器。
靈渡塔內東西不能亂碰亂拿,是以,江少弦折了一枝長進塔內的玉蘭花枝。
玉蘭花瓣四分五裂,将碎石擊成粉末。
“師尊……”江燈抓着江少弦的衣襟,他臉色慘白,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江燈?”江少弦扶住他,探了探他的脈,“你中毒了?”
“蛇毒……”江燈眼前一黑,徹底沒了力氣,順勢倒在江少弦懷裏。
上方打鬥還在繼續,沈思量也被咬了正歪倒在地上。比諾一身血污,雙眸亮着幽紫的光:“回去。”
他不止一次對黑蛇說到。
黑蛇失了神志,根本不聽他的話。就在黑蛇張嘴準備一口吞下比諾時,管斯奇及時出現。
“回去!”
他說話比比諾管用多了。
黑蛇收了血盆大口,往後退了幾步。管斯奇上前,單手捏了一道法印。
只見管斯奇右手覆在一顆蛇頭上,掌心冒着幽幽紫光。黑蛇一下就乖了,吐着蛇信子慢慢後退,離了這裏。
“師叔……”
原本坐在地上的比諾轉身抱住管斯奇大腿,可憐兮兮道:“我是不是學的不好,它不聽我的……”
這條三頭黑蛇從小受管斯奇訓練,自然會更聽他的話。
管斯奇往前走了幾步,沒走動,比諾太會拖後腿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問:“它怎麽回事?”
他和比諾進塔的時候明明一切都好,黑蛇也安靜的待在密閣內。
比諾搖搖頭,他性子一直很遲鈍:“不知道,你走後它就突然出來了,好吓人……”
不用想就知道是莊明凡搞得鬼。
“這倆中毒了?”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思量和雲霄越,管斯奇皺眉。他們是因為抓闖塔者而受傷的,出塔後不免要和蒼玄山和碧雲天好一番賠罪。
“是的是的!”比諾又注意到他倆,着急問,“他們會死嗎?”
“不會,他們又不是沒解藥。”
管斯奇剛說完,身後又多出來兩人。
“你……你說有解藥?”
管斯奇回頭,見江少弦帶着江燈站在後面。
江燈靠在江少弦身上,額頭一直冒着冷汗,江少弦望着他,眼裏是急切。
忽略那句話,管斯奇再一次打量江少弦的眉眼,語氣上揚:“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
江少弦表情一僵,目光漸冷。他還有很多事沒做,如果管斯奇要在這時拆穿他,那他可能要請管斯奇消失一段時間了。
管斯奇慢慢靠近,兩人目光相碰。管斯奇在他耳邊輕輕道:“老大,你盡管做你的戲。只要不做到我義父頭上,我不會管。”
江少弦斂眸:“不是我讓你走的。”
管斯奇眼眸暗了暗,心中思緒萬千,卻只說出了一句:“去雙葉一洲琉璃雲塔,救江燈。”
“多謝。”江少弦說完,帶着江燈慢步走下臺階。
管斯奇:“不多待會兒?出了這座塔,往後你我便兵戎相見了。”
江少弦頓了腳步,沒有回頭:“昔日種種,如過往雲煙,已抓不住。”
管斯奇站在原地,塔外的玉蘭花開得極盛,系在枝條上的風筝飛得太高,斷了線。
他覺得自己應該放下些什麽了。
過了今日,管斯奇決定不種玉蘭花了。
-
外面天剛微亮,沈璟和雲煙寒簡單了解塔內發生了一切。
便刻不容緩同江少弦一起前往雙葉一洲。
二十四仙洲只有兩座靈塔,它們相生相克。
風雲洲的靈渡塔供奉靈位,鎮塔獸世世代代皆為毒獸,且此毒無藥可解。
雙葉一洲的琉璃雲塔立在雲層之上,世人皆道塔裏藏有生命的秘密。
塔心有一神藥,喚作“雲水露”,專解靈渡塔鎮塔獸之毒。
琉璃雲塔已有将近數百年未曾開啓,只因開啓此塔需要兩把鑰匙。而這兩把鑰匙分別在蒼玄山和碧雲天手中。
當年兩派分割,便把鑰匙也分了出去。兩派如此不睦,自然不會有人提出開塔。
現在合作,也是不得已。
船很快在中心渡口靠岸,雙葉一洲其實分為大葉洲和小葉洲。
碧雲天在大葉洲,蒼玄山在小葉洲。
中毒的三人被安置在中心渡口的客棧裏,望着江燈已經發黑的嘴唇,江少弦輕輕道:“阿問,等我。”
琉璃雲塔遠在天邊層層雲霄裏,開了塔門裏面一片漆黑,灰塵漫天,只因多年無人打掃。
沈璟點燃了塔內的燈,他也從未來過塔內。
江少弦走在中間,左側是沈璟右側是雲煙寒。
都說塔內藏有生命的秘密,可這座塔看起來平平無奇又非常老舊。
“怎麽去往塔心?”沈璟問。
“誰會知道?”雲煙寒也從未來過這裏,關于琉璃雲塔的傳說都是從前輩口中得知的。
“那邊牆上挂了一副畫。”
兩人順着江少弦的目光看過去,有一道石門前挂了一副水滴畫。
推開那道石門,入目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裏面燈火通明。通道兩邊都刻有壁畫。
兩邊最開始都畫了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跟着壁畫往裏面走,嬰兒在長大。
沈璟這邊長成了一個男孩,雲煙寒那邊長成了一個姑娘。
這個通道很長,壁畫上的人物從孩提長至總角,從總角到豆蔻年華,再到及笄之年。
最後他們相遇了,通道也走到盡頭。盡頭的石門上是他們成親的挂畫。
進入這道石門裏的通道,只有一面有壁畫,壁畫裏還是那對夫妻。
壁畫上他們擁抱,親吻,在行夫妻之事。
沈璟和雲煙寒都是修無情道的,看到這一幕不禁眉頭狠狠皺起。
反觀江少弦卻看的很認真,他眼裏滑過些許迷茫,不懂他們為什麽要這樣。
再往前走,畫上女子肚子大了起來,她有孕了。
又看了幾面畫,女子生下一個孩子,第二個通道走完了。
第三個石門上挂了兩副畫。一副畫裏單單一個姑娘,另外一幅畫裏單單一個男子。
走進去的第三個通道兩邊都刻有壁畫,左邊是男子,右邊是女子。
和第一個通道不同,他們沒有相遇。
牆壁上她/他們一直都是一個人,直到垂垂老矣。雖說中間遇到過很多人。
第四個石門和第三個石門上的挂畫一樣,一男一女。
長長的通道內,左邊牆上的男子遇到了另外一個男子,右邊牆上的女子遇到了另外一個女子。
他們相愛了。
她們相愛了。
這一幕給江少弦的沖擊力很大,他從未想過也不知道原來兩個相同性別的人最後也能成親。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教過他關于何為情愛,他一直以為一個男子會在及冠後擇一個合适的已及笄的女子成親,然後他們自然而然就會有孩子。
僅此而已。
在江少弦的記憶裏,娘并不心悅父親,父親也未喜歡過娘。他們甚少見面,甚少說話。
第五個石門上的挂畫同上,通道內都是左男女右。
走到最後,男子和他經常攜帶的佩劍成了親,而女子身着嫁衣在戲臺上唱了一曲鴛鴦戲。
第六個石門什麽都沒有,推開石門,三人來到了塔心。
擡頭上望是一幅巨大的壁畫,畫的是一副人間圖,圖上繪了許多人,他們小小的點繪在各地,成了人間。
這些怎麽不算生命的秘密?
天下男女共分,雙葉本為一洲。不應該是互相排擠的存在。
塔心中央是源源不斷彙集的水流,就是雲水露了。
江少弦不管他們怎麽想,反正他取了雲水露就趕着回去救江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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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燈又做夢了,夢中還是那個女子。屋外有陽光照進來,女子穿着端莊,舉止言談間盡顯貴氣。
她好像在和一人交談,她聲音不大,卻說的無比肯定:“我的孩子,将來會是天下第一。”
接着畫面急變,屋外下起了大雨。在夢中,江燈只能看見矮矮的桌角,眼前的視線搖晃了幾下。
“為什麽不殺了我呢?”屏風後是那個女子的聲音,她在哭。
有個男聲響起:“一切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包括心愛的女子!你的孩子還在我手上,你敢死嗎?”
男聲繼續說:“你盡管去死好了,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的孩子和你的弟弟。”
這一句話掐中了女子所有的軟肋,她絕望道:“善惡到頭終有報,我會等那盞照亮罪惡的燈,照到你身上……”
“我等這一天,等刀架在我脖子上的這一天。”男聲道,“對了,老宅的枇杷樹我砍了。”
“……人都不在了,要樹幹嘛?”女子反問自己。
客棧裏,江燈眼角滑落一滴眼淚,江少弦替他擦了擦。
“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