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喵三聲
十六被韓青寧抱在副駕駛上，自己則轉頭系安全帶，它就這麽坐着看他将安全帶拉過肩頭，扣在右下角的卡扣裏，而後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問它：“第二次坐這裏了吧？”
十六：“……”
它歪頭看了看韓青寧，後者璨然笑了一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剛才自己居然真的在一本正經地問一只貓。
他也覺得自己好像瘋了。
車子平穩地駛在回家的路上，十六像個好奇寶寶似的踮起腳，趴在車窗上看外面的景色和來來往往的車與人。
過一會兒，它從車窗上下來，瞟一眼正在開車的韓青寧，先是用毛絨絨的小腦袋蹭了蹭他搭在操作杆的手，而後伸出舌頭在他的小指上舔了一下。
男人被貓舌頭上倒刺紮得癢，不禁低頭看了一眼“求關注”的某生物。
十六歪了歪頭，輕輕一躍，大搖大擺地跳上車前的中控臺，左右看了看，最後面對着韓青寧，坐下，身後的尾巴還翹得老高的晃啊晃。
韓青寧哭笑不得，“你這樣會擋我視線……”
“喵~”十六叫了一聲，聲音裏隐隐還透着幾分興奮。
韓青寧騰出一只手，把它拎到副駕駛，揉了揉它的腦袋，半寵溺道：“你就呆在這，一會兒就到家了，乖。”
十六被揉的眯起眼，果真就聽話地坐在副駕駛，不動了。
韓青寧家。
他抱着十六剛打開門，家裏另一只肥碩的橘貓原本蹲在門口迎接他，卻見他懷中又多了一個玩意兒，十分霸道以及挑釁地“喵！！”了一聲。
韓青寧轉身關上門，似乎并沒有将這聲挑釁放在心上，“元宵啊，我給你帶來了小夥伴。”
那只叫元宵的胖貓不屑地鼻孔朝天，發出一個語氣詞：“嘁！”
十六原本面對着韓青寧，聽見有貓挑釁它，于是回頭淡淡地瞥了一眼底下的橘花大胖貓，內心譏諷——
這什麽玩意兒？
還跟老子叫嚣？
這一眼瞥得元宵瞬間蔫掉，驚恐萬分地又“喵”了一聲，只不過這一次聲音裏似乎還包含了顫音，然後像是見了鬼一般夾着尾巴“嗖”地一下竄進客廳，一頭紮進沙發底下那只有它半個寬的縫想躲起來，結果卻因為體形太龐大而只拱進去了一個腦袋。
拱了好一會兒，它終于認清現實，十分絕望地轉頭又看了一眼十六，又“嗖”地躲進卧室，藏在床與床頭櫃之間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韓青寧放下十六，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不得不說，這種情況确實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家的元宵可以說是無惡不作見了狗都要與之吼三吼的霸道老胖，按理說老貓看見家裏來了新貓一般都要先惡狠狠地叫兩聲，外加豎起全身的毛作出攻擊狀來宣示主權，告訴新貓它在家裏的霸主地位。
但是這個霸道老胖現在的反映完全不對啊，十六也就最多四個月的樣子，還沒它一半大，關鍵它還什麽都沒幹，這個元宵就吓成這樣？
十六步伐悠閑地晃悠到卧室，走到元宵所在的角落裏，只見元宵縮成一團趴在裏面，空間很小似乎還有點擠。十六居高臨下地淡定地又瞥了它一眼，後者立刻蔫掉，如同小狗一般“嗯——”了一聲，再也沒了動靜。
韓青寧心下一驚，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撈起元宵，發現這厮正瑟瑟發抖腦袋埋在肚子底下死活不肯露出來。
反觀十六，這個明明是後來這個家的家夥，此時卻如同逛馬路一般在這個家裏左瞧瞧，右望望，最後跳到沙發上，伸個懶腰，尋了個舒坦的姿勢，擡起眼十分不屑地瞅了瞅韓青寧懷裏抱着的笨貓，眼一閉，睡覺。
韓青寧也是全程一臉懵逼的狀态，現在這種情況他雖身為動物醫學教授，他也說不清。
第二天，這兩只貓之間的關系似乎并沒有改善。
因為韓青寧起床之後發現，元宵不見了。
只有十六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頭，蓋着他的被子，俨然一副它已是這個家的主人的模樣。
韓青寧睜眼看見枕邊白色的小家夥時，不由自主地怔了怔，而後才想起來是他昨天把它抱回來的。
他掀開被子坐起身，又低頭瞅了瞅旁邊的家夥，此刻正仰躺着四腳朝天，眼睛緊閉，嘴巴還微張着。
睡相真差。
當他真正發現元宵不見了，還是在他起床之後，往早已空掉的貓碗裏倒了點貓糧，想到從今天起喂一只貓變成了喂兩只貓，手抖了抖，又多倒了點。接着去刷牙洗臉，結果出來一看孤零零的貓碗還是孤零零的，以前一聽見倒貓糧的聲音便竄出來的胖貓，沒來。
他挑了挑眉——這就比較稀罕了，這還是他養元宵兩年頭一次見家裏那只胖貓不吃東西。
然而去貓窩瞟了一眼發現，不在。
陽臺，沒有。
廚房，沒有。
沙發上，沒有。
床上……有只十六。
……
家裏門窗都是關着的，跑不出去。
又會去哪？
在家裏來來回回找了幾趟，終于在沙發旁，聽見了元宵那沙啞的貓叫。
他幾乎不敢置信地半跪在地上，趴下身，最終在沙發底看見了屁股朝他的元宵——這個胖家夥察覺到什麽，回過頭張大嘴沖他“喵”了兩聲，聲音中透着凄慘。
他了然——這個胖東西卡在裏面了。
站起身，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後彎腰摳住沙發底座，稍一使勁，将沙發擡了起來。
元宵像是解放了般趕緊從沙發底溜出來。
韓青寧放下沙發的時候還是理解不了，望着蹲在一旁的元宵，蹙眉：“你是怎麽進去的？”
元宵：“喵~”
韓青寧：“……”
今天的早餐他給自己又煎了個荷包蛋，配面包和牛奶。
端起倒滿牛奶的杯子正準備喝，似是想起什麽，默默走進廚房放進了微波爐。
熱好牛奶重新回到餐桌上，十六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就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側頭瞟了一眼十六，“起來了？”
十六：“……”
韓青寧：“不去吃飯？”
十六：“……”
韓青寧：“……”
他頓了頓，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究竟有多蠢，不再說話。
然而當他夾一塊雞蛋往嘴裏送的時候……
十六：“喵。”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側頭，“你要吃？”
十六：“喵！”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筷子上的一小塊雞蛋放在它面前的椅子上。
十六果真吃了，完了還舔了舔嘴巴。
十六：“喵。”
“……”
韓青寧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把整個盤子端到它面前，“都給你。”然後默默走進廚房給自己又重新煎了一個。
韓青寧發現，元宵變老實了。
以前他坐在沙發上用電腦的時候，元宵不是從他電腦上跳來跳去，就是從他頭頂上跳來跳去，時不時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再跳到茶幾上用大胖爪子撥掉點東西在地上。
然而現在，趴在貓窩裏大氣都不敢出的某只胖貓讓他不禁懷疑它是不是被附身了？
望着懷裏正惬意小憩的十六，他又一次沉默了。
身為一名動物醫學教授兼一家寵物醫院挂名院長，見過的貓沒有上千也有上百了，按照正常情況，當一只貓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後，會感到恐懼和困惑，在這種緊張的情緒之下它們會躲進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一般這種地方都是床底櫃子底這一類黑暗狹小不容易被發現也不容易被逮到的地方。
一般母貓的膽子比較小，躲起來之後家裏便會像沒有貓一般，悄無聲息。而膽子大一點的貓，一般都是公貓，它會在躲起來的同時“喵喵”叫個不停，整天整天的叫，正常情況叫個三五天便會好許多。
就連元宵這個小霸王，剛到這個家時也還不知疲倦的嚎了三天才好。
這個十六……韓青寧停下正在打字的手，如果他記憶沒有出現差錯的話，他應該只見了它三次，這也應該是它第一次到他家，可它怎麽就會如此安心？
想起它昨天見到他時閃亮亮的雙眸——眼底那時的興奮掩飾不了。
難道就因為他救了它？
十六趴在韓青寧的懷裏慵懶小憩，時不時擡眼看一眼盯着電腦摁着鍵盤啪啪作響的男人緊抿着的嘴唇和下巴——這個角度剛剛好，擡頭就是他下颚角明顯，輪廓分明的下颚線。
要說這個男人最誘人的地方，大概就是這完美的似雕刻出來的下颚線了。
就這麽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腦，看電腦的貓在他懷裏看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一屋子的寂靜。
男人拾起擱在茶幾上的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電話：“媽。”
接着又是一句：“午飯？”
十六聞言擡頭，正巧瞥見男人擡眸看了眼時鐘，而後摸了摸鼻子。
十六也随着他望了眼時鐘——時針已經走過1字，正在向2字緩慢進發。
這麽晚了？
正出神，頭頂傳來聲音：“吃過了。”
話音剛落，十六将目光又移回某人的臉上，眼神哀怨。
打電話的人大手一揮，啪唧拍在它腦袋上，把它揚起的頭又摁了下去。
也不知電話那端說了什麽，只見韓青寧将電話拿離耳邊，擡手捏了捏眉心，才又重新放回耳旁，“我正在忙，不說了。”
挂掉電話，韓青寧對着手機發呆了半分鐘，才又重新解鎖，打開某個外賣軟件。
翻了一會兒，他忽然低頭道：“想吃什麽？”
十六擡起頭望他。
“冒菜？黃焖雞？酸菜魚……”
懷裏的小家夥眼睛亮了一下。
韓青寧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就猜到你想吃魚。”
敲門聲響起，十六“喵嗚”一聲從韓青寧懷裏跳下來，随着他一同去開門。
伴随着外賣小哥的“你好，你的外賣”和“麻煩給個五星好評，謝謝啊”，韓青寧關上門，轉身時卻差點踩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他身後的十六，一個踉跄。
十六完全不曉得自己做了啥，興奮得跳上椅子，見他把外賣放在桌子上，轉身回客廳給元宵倒了點貓糧，又進洗手間洗了洗手，再進廚房拿了盤空碟子放在自己面前，最後才在餐桌旁坐下，開始拆包裝。
一整份酸菜魚，魚肚子上的嫩肉好肉，全進了十六的肚子裏，而韓青寧，就着酸菜吃了一盒米飯。
他對吃的東西一點兒也不講究，也不挑食，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所以他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只是突然發現以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吃飯，現在突然變成了兩個人……呃，一人一貓，感覺倒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樣似乎也挺好，他想。
飯後，又是和上午同樣的組合，韓青寧抱着電腦坐在沙發上，懷裏躺着十六，可憐的元宵趴在自己的貓窩裏不敢有一點兒意見。
良久，韓青寧松開電腦，一臉疲憊地靠在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左手還不停地揉自己的眉心。
十六哼了一聲，坐起來，偏頭望了望正在休息的韓青寧，忽然擡起前爪，站起來，兩只爪子按在他閉着的眼睛上，爪心上軟軟的肉墊兒撫在他閉着的眼睛上。
韓青寧整個身體僵了一下，随即笑了起來——這個小家夥是想幫他按摩眼睛嗎？
長長的嘆了口氣，擡手撫在了它的小腦袋上，小家夥順勢還把頭在他的掌心裏撒嬌似的蹭了蹭。
陽臺上的元宵目擊了一切，心中既有憤怒又有不甘，但更多的還是恐懼和害怕，只能朝客廳裏的一人一貓默默翻個白眼，暗暗罵道：
馬屁精！
這是罵十六的。
偏心鬼！
這是罵韓青寧的。
喜新厭舊！
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
有了母貓就忘了公貓！
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兄弟！
……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十六還是很萌的是不……
作者表示很沒有底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