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喵七聲
氣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
韓青寧這小小的一居室,此刻坐着兩個人和一只貓。
十六屈膝整個身體窩在沙發裏,懷裏抱着葡萄碗,時不時捏一顆扔嘴裏。電視裏那個大型綜藝還沒有結束,她嚼着葡萄時不時還跟随着電視裏主持人和嘉賓一起笑。
她伸頭将嘴裏的葡萄皮和種子吐進垃圾桶裏,又伸手捏一顆放進嘴裏,然後用餘光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此刻翹正着個二郎腿,雙手環胸背靠在沙發上,一臉的冷漠無情。
猶豫了一下,她又捏了一顆葡萄,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邊送去,結果胳膊太短了,只碰到了他的耳廓。
韓青寧感覺到什麽東西碰到他了,偏過頭,面無表情。
十六在心裏偷偷擦了擦汗,心想之前他不是這個樣子的啊,怎麽就這麽一會兒就變得什麽表情都不會做了呢?
雖然內心在微微顫抖,她還是壯着膽子往韓青寧那邊靠了靠,這下手指便直接碰到了他的嘴唇。
少女的手指溫度偏高,碰到他略微有些冰涼的嘴唇,燙得他不由得往後縮了一下。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裏晶瑩剔透的葡萄,又擡起眼皮看了看她的臉。
十六正一臉純潔無害地盯着他,眼神裏還有些許期待。
他皺了下眉,這種行為,着實有些親密,他才第一次見她,她這樣着實不太妥當。
但是在她期盼的眼神下,他猶豫了下,還是張嘴,吃了下去。
她把手縮回來,等了半天,見吃葡萄的人始終沒有動靜,終于問出來了:“你……不吐皮的嗎?”
“……”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韓青寧沉默,半晌,才惜字如金道:“不吐。”
十六撇了撇嘴,手指戳着碗,小奶音輕聲問:“種子呢?也不吐?”
韓青寧:“……”
十六:“那不會在肚子裏發芽嗎?”
韓青寧:“……”
十六:“那能長出葡萄嗎?”
韓青寧:“……”
十六:“如果長出葡萄了那是酸葡萄還是甜葡萄?”
韓青寧:“……你多大了?”
十六:“咦?怎麽突然問這個?”
十六狐疑,然而提問的人完全沒有要回答她的意向,她只得老實回答:“這個月過完生日就18了。”
也就是還沒成年。
韓青寧想起她還是只小貓時的那個大小,換作普通的貓來看也是個還沒開始發情的小奶貓。
說起這個,他到想起一件事來,韓青寧雙手撐着沙發往後坐了坐,正巧這時電視裏的綜藝已經結束,他伸手從茶幾上拿過遙控器,一邊換臺一邊随意地問:“不準備回去了嗎?”
十六正在捏葡萄的手頓了下,側頭問他:“回哪兒?”
“回家。”韓青寧說完又補充一句,“你家,你不是迷路了找不到家了嗎?不找了?”
他這是,在攆她麽?
十六松開手裏的葡萄,也沒心思吃了,便将葡萄碗放回茶幾上,盤腿坐在沙發上,細挑的眉毛皺了皺,緩緩開口:“不找了。”
聽見這個回答,韓青寧擡了擡眼,“不想家?”
十六老老實實的回答他:“之前被欺負的時候想,想立刻就回家的來着,不過後來遇到你了,我就有點不想回去了……”她伸手別了下耳邊的碎發,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毫不避諱地盯着他:“我好像喜歡上這裏了,我想留在這裏。”
韓青寧抓住主要重點,反問她:“你想留在這裏?留在哪?我家嗎?”
“……”十六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問:“不行嗎?”
“……不行。”
“可是我只認識你,除了這裏我沒地方可去……”
“……”韓青寧搖頭。
苦肉計不行。
“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韓青寧開始自我否認。
“……”
吹捧路線也行不通,十六琢磨了一下,開始換plan C:“我還是只貓的時候你收養了我,那你既然收養我了就要負責到底啊,哪有剛養兩個星期就又把人扔出去當野貓的,做人吧,就算沒有愛心,咱也得有責任心你說是不?”
韓青寧淡淡地瞥她一眼,這個小東西哪這麽多歪理?
但想了想也覺得現在就把她攆走不太現實,小小的一只,還迷路了找不到家,流浪在外面也太危險。
算了。
他扔掉遙控器,站起來,語氣刻薄,“你睡沙發。”
十六聽懂了他的意思,嘴角上揚,“睡貓窩都行!”
一個上午,韓青寧在卧室玩電腦,十六在客廳看電視,兩人很默契的沒再說過一句話。打破這個平衡的,是十六的肚子,她餓了。
擡頭看一眼時間,馬上就要一點了。她從沙發上起來,穿上拖鞋,一路“噠噠噠”地跑進卧室。
韓青寧從電腦前擡起頭,看到站在床邊的十六,狐疑:“怎麽了?”
“你不餓嗎?”十六問他。
他低下頭瞟了眼電腦上的時間,默默地掏出手機開始點外賣。
“想吃什麽?”他頭也不擡。
“牛肉。”
于是他就點了牛肉。點外賣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個小家夥不吃貓糧,成天跟在他身後他吃什麽它吃什麽,搞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是貓——
貓妖,是妖。
送外賣來的是一位年齡看起來比較大的阿姨,十六去開門的時候外賣阿姨愣了下,不由自主說了句:“小姑娘頭發顏色挺特別哈。”
十六撓撓頭不好意思道:“謝謝,嘿嘿嘿嘿。”
關了門,将外賣放在餐桌上,韓青寧瞥她一眼,“真當人誇你呢?”
咦?難道不是誇我?
十六狐疑着坐下,又仔細回想了遍外賣阿姨說的話,怎麽想都覺得是在誇她頭發顏色好看!
韓青寧去洗手間洗完手出來,見十六坐在以前還是只貓的時候常坐的那個位置,腳下頓了頓,轉個方向直接坐在了她對面。
她“咦”了聲,問:“你怎麽不坐這了?”她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他開始拆包裝盒,頭也不擡,“以前坐那好喂貓,現在你還需要我喂?”
“……”不用了。
吃飯時,韓青寧看着對面小人身後搖來搖去的尾巴,終于忍不住了:“你尾巴……”
聞聲十六的小尾巴又快速搖了兩下,眼睛裏亮晶晶的,問:“喜歡麽?”
“……”這怎麽喜歡的起來?韓青寧收回視線,“不喜歡。”
“哦。”十六應了聲,随即又問:“這個呢?喜歡麽?”
韓青寧擡頭,差點把筷子扔對面人的臉上。
“這耳朵是怎麽回事?給我收回去——尾巴也收回去!不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露出來!”
十六:“……”
吃完飯,韓青寧收拾好桌子又回卧室玩他的電腦了。十六将電視所有臺挨個翻了一遍,覺得實在沒意思,索性扔了遙控器,整個人躺在沙發上開始發呆。
五分鐘後,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學生頭,無聊的煩躁。
餘光瞥見正在陽臺上趴着睡覺的元宵,她賊笑一聲,偷摸着過去,你我都是貓,你是肯定不了解我的,但我還不了解你嘛。十六蹲在元宵的窩邊,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它的耳朵,然後把腦袋湊過去,深呼吸,然後氣沉丹田的:“喵!!!!!”
元宵整只貓被吓得跳起來,靈活無比地抽出自己的耳朵,豎起全身的毛退到五米開外,臉上驚魂未定,看清吓它的是誰後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委屈的“喵~”一聲。
在卧室的韓青寧聽見外面那麽大動靜還以為出什麽事了,趕緊跑出來,看見笑得前仰後合的十六和慫在角落裏的元宵,無奈道:“你無聊?”
十六擡頭,對上韓青寧的視線,正兒八經地回答他:“嗯!無聊死了!”
韓青寧:“……”
十六站起來,開始往卧室走:“我看你一整天都在玩電腦,好玩嗎?我也想玩。”
她坐到床上,擡眼去看電腦屏幕。
十六:“……”
韓青寧:“……”
韓青寧:“……又怎麽了?”
十六:“看不懂……”
韓青寧挑了挑眉,他一直在用word文檔寫東西,所以電腦上現在顯示的除了字就是字,那她是看不懂什麽?他寫的內容還是……字?
他試探性地開口:“你,不懂什麽?不認識字?”
“啊……”十六聲音越來越小,下意識将散落在左臉頰的碎發掖至耳後,突然覺得有些丢人,“嗯。”
不識字……
21世紀了,文盲都已經不再用是否識字來定義了。
他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他所有的耐心基本都給了他的學生,生活中更是一點兒耐心都抽不出來,所以,對于面前這個不識字的小姑娘,他最後的耐心是,“那就滾回客廳看電視去。”
十六悻悻然站起來,心有不甘,苦着臉道:“不會可以學啊,我學東西可快了……”
韓青寧自認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于是他伸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新華字典》,扔給她。
十六接過字典,她其實也不知道這是什麽,但這是韓青寧給她的,總歸是好東西,于是屁颠颠地跑回客廳去了。
五分鐘後,韓青寧還在電腦前忙活,卧室門口露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緊盯床上的人,“那個……”
後者擡起頭,一臉的冷漠。
十六咽了口唾沫,別了下左邊的頭發,讪讪道:“不會讀……”
韓青寧:“……”
又是一陣無聲的沉默。十六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渾身打了個哆嗦,準備放棄:“呃……我還是……”
韓青寧:“上面不是有拼音嗎?”
“???”拼音是什麽?
“……”韓青寧放棄了。
他合上電腦,起身從書桌上找了張紙和筆,走出卧室。
十六趴在門邊上不敢動。
他坐到餐桌前,瞅了眼半蹲在卧室門口的人,開口:“過來。”
十六回頭看一眼韓青寧,下意識地又咽了口唾沫,走了過去。
于是,韓青寧這個大學教授,開始教一位幼兒園小朋友,認拼音。
作者有話要說:
帶上小黃V的第一天哈哈哈哈~
前幾天一直在弄簽約的事情
從今天起開始日更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