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喵二十四聲

晚上,二叔下班回來,韓青寧上前與他寒暄一番。

韓秋羽端着一盤涼菜上桌,轉頭見她二叔,十分乖巧:“二叔你回來啦,趕快洗手準備吃飯啦!”

十六原本趴在沙發上,聽見韓秋羽的話後睜開眼皮淡淡瞥了一眼邊談話邊往餐廳去的某人和他二叔,偏頭,又瞥了一眼沙發另一頭的韓術。

正在看電視的韓術接收到目光,垂眼斜睨某貓,語氣不屑:“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啊!”

十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伸了個懶腰,起身跳下沙發,在韓術一臉不敢置信下大搖大擺進了卧室。

因為喝酒的緣故,一頓家常晚飯吃了很久,直到韓術第二次去洗手間大吐特吐了一番之後,二叔撂下筷子,拖着醉得不成樣子的兒子起身告別。

一直送到小區門口,看着他們上了出租車,韓青寧歇一口氣,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晚上的溫度比白天低了許多,偶爾有微風襲來,絲絲涼風,掠過他微燙的面頰和耳朵,甚是舒服。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屏住呼吸,然後長長地将已被體溫暖熱的空氣呼出來。

小區裏路燈微弱,有和沒有區別不大,屋內漆黑一片,應該沒人,十六拉開窗戶,輕手輕腳地爬上窗臺,一個靈巧的轉身,翻躍,雙腳穩穩地落在地板上。

做賊一般先扭頭在床上掃視一遍——嗯,很好,沒人。

長籲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将窗戶關上。

剛一轉身,啪,燈被打開,屋內大亮。

十六登時渾身一驚,猛地擡頭望向門口,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韓青寧斜靠在門上,雙手環胸,右腿撐着地面,左腿微微屈起,腳尖抵着地板,搭在右腿上;此刻他面頰微紅,不同的是耳朵和脖子深紅一片,烏黑的眸子水粼粼的,完全沒有平日裏的疏遠與刻薄,唇角微微勾起,泛起一抹戲谑的笑容。

十六呆掉,完全沒料到他會在屋裏,還給她來了個“作案期間當場抓獲”,喊冤枉的戲份都沒給她留。

“去哪了?”似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聲音略微沙啞,音調比平時又低了幾分,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質感。

十六眼神下意識地飄忽,伸手将左邊的碎發別至耳後,然後撫過耳朵,在白嫩的耳垂上輕輕捏了捏。

“就……出去透透氣。”

韓青寧輕聲嘆氣,走到床邊坐下,盯着她,緩緩開口:“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撒謊的時候,都喜歡掖一下左邊的頭發?”

“啊……”十六有些愣,這只是她心虛時下意識的小動作,就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過。

見她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他笑着搖了搖頭,繼續補充:“有的時候還會眼神飄忽不敢看我,有的時候則是在掖完頭發後捏捏耳垂。”

他說:“剛才,你在我面前做了全套。”

“啊……”十六震驚,“所以,我以前對你撒謊……你都知道?”

他點頭:“嗯,都知道。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回答我從哪來的時候。

“你告訴我不認字拿着字典說不會讀的時候。

“在學校,你坐在辦公樓下的椅子上,我問你‘怎麽了’,你說‘沒事’的時候……”

他眼皮半垂着,臉頰上淡淡的紅,并沒有多餘的表情。

“所以這次,你還要繼續對我撒謊嗎?”

十六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腦完全當機。

原來那些她以為演的很好……他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不願說破,陪着她一路演到現在。

“你既然都知道,現在為什麽又不繼續裝下去了?”她紅了眼眶,聲音微顫,只覺得自己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像一只雜耍的猴子一樣,自導自演的在他面前做一個跳梁小醜,她的聲音不大,卻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為什麽現在來拆穿我?”

他擡頭,伸手将她拉向自己,帶着些許無奈:“你有很多秘密,但是你都不願跟我說,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卻對你一無所知,我不想這樣……”他聲音越來越低,“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連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這不公平……”

十六原本嚴肅動怒的表情在他近似撒嬌的語氣中柔和下來。

心髒,像是被一團柔軟的棉花包裹着。

他喝醉了。

她忽然想笑。

一向冷漠刻薄毒舌的韓青寧喝醉之後和平時判若兩人,會撒嬌了……

她伸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撫在了他垂着的頭上。

她站着,他坐着,他的頭只到她腋下的高度,她輕柔地撫摸着他的發絲,就像他無數次揉她時那樣。

“你不問我啊,一開始,我不敢說實話,我怕我說實話了你趕我走,只好撒謊,後來就需要越來越多的謊言去圓那個謊言,其實只要你問我,哪怕是随口問的,我都會告訴你,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動了動,下一秒卻忽然伸手環住了她的腰,像個孩子一般緊緊抱着她,将頭埋在她的胸前,聲音悶悶:“我問了,每次你情緒低落的時候我都問了,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

十六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僵在原地,原本撫在他頭上的手也定住。她低頭,只見他烏黑的發絲。

“如果我說,我也不想撒謊的,你信嗎?”

令人窒息的沉默。

像是空氣被人抽走了般,壓抑,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

“我信。”

十六怔了下,随即揚起嘴角,之前萬般的壓抑都已煙消雲散,随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溫暖,融化了她本就不冰的心。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像幼兒園小朋友問問題一樣,小心翼翼。

“嗯,問吧。”

“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嗯。”她聲音小小的,輕輕地,告訴他:“柏葉青,我的名字。”

“柏葉青……”

“柏葉青……”他一遍一遍小聲地呢喃,溫熱的氣息透過她薄薄的襯衫,掠過她的皮膚,癢癢的。

之後便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韓青寧?”她試探着叫了他一聲。

身上的人沒有回應。

他睡着了。

仍舊是之前的姿勢,雙手環着她的腰,臉埋在她的胸前,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找到得以依靠的肩膀,便貪婪的汲取着溫暖,沉沉睡去。

就這麽站了一會兒,十六只覺得腿酸,只好松開他的手,輕手輕腳地扶着他躺在床上。他的腿順着床沿垂下,腳還踩在地上,這個姿勢不用說也知道,極其不舒服。

十六目測了下要把人往上拽多少才能讓腿不這樣垂着,然後半跪在床上,雙手伸過他腋下,深呼吸,一二三,用力——

嗯,拽不動,算了,就這樣吧。

門外還有韓秋羽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聲音,她不敢出聲,安靜地坐在床沿,靜靜地看着他。

他長得很好看,标準的中國人的長相,不是現在流行的瓜子臉、鵝蛋臉,更偏向于方臉,五官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沒有大眼睛,沒有薄嘴唇,但如果放大來看,卻依舊沒有瑕疵,禁得起細細琢磨。如果說他最好看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下颚線了,下颚角明顯,輪廓分明。

總之就是,看一眼,覺得just so so,再看第二眼,又會覺得帥,但又不知道他哪帥……

盯着看了一會兒,十六忍不住伸手,輕撥了一下他長長的睫毛。

又長又翹,再配上他修長的桃花眼,十分妖孽。

這時,他眉毛皺了一下,擡手擋住了眼前的光。

十六挪了挪位置,微微傾身,替他擋了頭頂的光亮。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小,随着一聲關門聲,外面徹底安靜下來。

保險起見,她又等了一會兒,才起身下床,悄悄開門閃出一條縫——外面漆黑一片,爺爺奶奶還有韓秋羽都已經進入房間。

飛速沖到洗手間接了盆水,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蹑手蹑腳地端着盆重新回到卧室。

韓青寧仍是仰躺着的姿勢,右手搭在臉上。十六将毛巾擰成半幹,拿開他的手,動作十分輕柔的替他擦臉,而後是耳朵,脖子,最後擦手。

擦完,她把毛巾扔回盆裏,趴在床邊,下巴抵在胳膊上,又開始盯着他看。

看不膩,如果可以,她能盯着他看一天都不嫌夠。

“你想知道什麽,我全都告訴你。”她聲音很輕,生怕會吵醒他,“從哪裏開始說呢?從頭開始嗎?

“還記得中午吃完飯我盯着一塊草坪發呆麽,那個地方,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可惜你不記得了,不過沒關系,我記得就行,那裏啊,是我第一次見你的地方,也是我開始喜歡上你的地方。

“我初三畢業那天,也就是三年前,同學聚會玩的很晚,晚上回家,小區裏那個時候還沒有路燈,很黑,當時我害怕,就變成貓的樣子想快點跑回家,結果遇到了小混混,當時啊,真是吓得我腿都軟了,心跳得飛快,心想完了,早知就不變成貓了,他們再怎麽壞也是一群頑固少年,起碼輕易不敢對人下手不是。可是想什麽都晚了,就在那個時候,你來了,手裏還拎着S大的包,攆走了那群混混,溫柔的對我說‘快走吧,別再被抓到了’,當時我就想啊,上天是多麽的不公平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說到這,十六忍不住彎起眼角,臉頰染上兩朵紅暈,自己也害羞起來。

“估計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你笑起來最好看了,我最喜歡看你笑。”

她打了個哈欠,繼續輕聲說:“後來啊,我回家去網上特地查了S大,結果在貼吧上,看到了你的照片,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個好看的男人叫韓青寧,原來他是S大的老師,原來他這麽厲害。

“高中三年時光,我特別的用功,就是想考進S大,這樣我就能見到你了。不過高三畢業後,我求着老爸讓我去姑姑家住,因為姑姑家就在S市啊,我想啊,如果我去S大找你,能不能找到?

“後面的你都知道了,你說那是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其實我就想告訴你,那是我在S大轉了一個星期的功勞,不然,S大這麽大,你哪見得到我呢。回家之後我就騙姑姑說和同學出去旅游,再然後啊,我就到了你家。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沒見到你之前我也不信,現在想想,既然有這個成語的存在,那自然是有它的道理,見到你了,你就成了它存在的道理。

“這些話,我沒跟任何人說過,現在我偷偷的把它告訴喝醉的韓青寧,你可要替我保密,千萬不能讓清醒的韓青寧知道,不然就太丢臉啦。”

困意襲來,十六閉上眼,語速也慢下來:“我從頭到尾都沒想和你撒謊,你不要生氣,我只是害怕,怕你将我排斥在外,怕你會讨厭我,那樣我辛苦了三年,想着念着的三年,就都白費了,我都還沒來得及讓你認識我,你不能讨厭我……”

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近乎喃喃:“我那麽喜歡你,如果你讨厭我了,我該怎麽辦啊……”

漸漸地,她的呼吸變得均勻,也沉沉睡去,進入了夢鄉。

而一直躺在床上的人,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只是覺得累了,抱着她,聽着她的心跳,聽着她的呼吸,不想說話,于是閉上眼假寐了一會兒,結果某人自己繃不住把所有心事都給吐露了。

他勾起嘴角,輕笑。

真是個傻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其實十六是有預謀的接近老韓的

欲圖謀不軌

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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