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奈何杯中非杜康
奈何杯中非杜康
船靠岸後，道一扶着筱琳下了船。
看了看天色，已是晌午時分。
依舊是道一在前，曉琳在後，二人風風火火地往前趕路。
走了大概半盞茶時間，筱琳終于忍不住了，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道一的手臂。
“大叔……我餓了！”
說罷，雙手輕輕地搖晃着道一的手臂，雙目泛着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誠然，自從來到臨安後，她就一直跟在道一身後。她可不敢貿然違背那三條約定，從而導致自己客死異鄉。所以，道一往東，她不敢往西，即便是龍潭虎穴，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跟着一起闖。在這裏，道一擁有絕對的權威。
然而，權威終歸抵不過生理需求。
道一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咱們先去吃飯吧。”
筱琳一聽，高興得手舞足蹈，宛如小女孩般，在大街上活蹦亂跳。
看着面前這一天真爛漫的傻女子，道一嘴角微微上揚。
……
他倆用餐的地方十分氣派，樓高五層，各有飛橋欄檻，明裏想通。南北天井兩廊盡是小閣子，閣內裝修極盡奢華。
還沒進去，筱琳就被門前的花團錦簇所震撼。擡頭一看，只見牌匾上寫着三個大字《豐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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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樂樓前身是北宋年間開封城內第一大酒樓樊樓，每年官酒銷量達五萬斤，足見其規模之大。
随着宋室南遷，樊樓也将主店搬到了臨安，易名豐樂樓。
他們選了五樓一個靠近湖邊的小閣，也就是現今所謂的包間。
道一并沒有吝啬，所點的皆是西湖名菜。
東坡肉、龍井蝦仁、西湖醋魚、宋嫂魚羹，一樣不少。
一邊欣賞西湖美景，一邊品嘗西湖美食，何其快意人生。
道一舉起杯中龍井，一飲而盡。然後放聲吟道：
“西子湖畔伴西廂，
寒梅山澗間寒風。
奈何杯中非杜康，
卻已醉卧美人閣。”
筱琳在旁聽得如癡如醉，盡管她不太明白其中意思。
……
噼啪！
突然，從隔壁房間傳來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接着便是一把粗狂的男聲。
“去你的，本大爺花錢讓你來唱歌，你卻給我哭起喪來！你看你，一副剛死了人的嘴臉。”
筱琳覺得這把聲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哎呀，官人請息怒。小翠昨天才剛到我們這，女娃子不懂規矩，你就別跟她計較了。來來來，小蓮代她向官人賠罪，自罰三杯。”
“從來沒有人敢在我袁某人面前撒野，小心我整死你。繼續唱，不許停。”
當隔壁男子說出袁某人時，筱琳終于記起來了。她頭一天從地洞裏爬出來，在逸香閣遇到的便是此人。當時道一還用一只老鼠把他身邊的女人給吓跑了。
這男人也真夠無恥，不僅在青樓尋花問柳，現在還跑來酒樓調戲良家婦女。
當然，筱琳也許忘了，在古代，女子的地位是極其低下的。即使賣藝不賣身，也會被世人看作煙花女子。若然放在21世紀，她們會被尊稱為音樂家，身份地位截然不同。
此時，隔壁響起了女子的歌聲。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并。還相雕梁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歌聲婉轉而悠揚，令聞者心曠神怡。
噼啪～
又是一瓷器破碎的聲音。
“去你的《雙雙燕》啊，你大爺我根本不需要燕，也不要鴛鴦，換一首！”
“官人別生氣，小蓮陪你喝酒，消消氣。你呀，老想着聽曲子，人家都快要被你悶死了。”
“哎呦，小寶貝，吃醋啦！整個豐樂樓就你最懂得哄人，來，小爺這就陪你喝……死丫頭，唱啊！別楞在那，像死人一樣。”
“小翠，官人不喜歡燕子鴛鴦，你就來一首《舞楊花》吧！”
小翠也許被吓壞了，唱歌的聲音有點發抖，甚至有些地方唱跑調了。
“牡丹半坼初經雨，雕檻翠幕朝陽。嬌困倚東風，羞謝了群芳。洗煙凝露向清曉，步瑤臺、月底霓裳。輕笑淡拂宮黃。淺拟飛燕新妝……”
噼啪！
“啊！官人，別這樣！官人，請放手。”
“你是來跟老子作對的嗎！叫你不要唱燕子，你偏要唱，老子今天就要好好地調教一下你。”
啪！
這下是打臉的聲音。
“啊！官人，不要！求求你，放過我吧！奴家賣藝不賣身！求求你了！”
啪！啪！
“要不是看你還有幾分姿色，老子今天就把你給剁了。來，先讓老子親一個！”
“不要……”
小翠已泣不成聲了。
此時，隔壁的筱琳早已出離憤怒，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轉身往門外沖了出去。
道一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追上，把她拉了回來。
“別沖動！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三個條件麽？”
筱琳火冒三丈，瞪大眼睛看着道一。
道一雙手緊緊地握着她的雙臂，堅定地搖了搖頭，然後溫柔地說道：
“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不希望你受傷。”
此刻，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柔情。
筱琳瞬間被融化，她感覺全身酥麻酥麻的。
趁着筱琳發呆之際，道一輕輕地把她拉到身後，用自己的身子把她擋住。
接着他右手一揚，一個黑色物體彈射而出，以極快的速度斜斜地飛向門外。
啪！
黑色物體撞在走廊的柱子上，立刻反彈，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射向隔壁房間。
筱琳有點擔心，道一每次出手，都想致對方于死地。
“啊！誰？竟敢偷襲老子？出來！”
“官人，你的手怎麽啦？出血啦！快來人啊！”
“嗚嗚嗚……”
隔壁三人亂成一團。
此時，樓下傳來了噔噔噔噔的聲音，有人跑步上來了。
原來，動靜過大，驚動了店家，于是派了三名店小二上來處理。
……
處理的結果是，小翠被兩名店小二護送着帶走了，小蓮也偷偷地跟着溜了下去，而粗魯男子則得到了一頓免費的午餐。
男子下樓的時候，筱琳跑到包間門口處偷偷地瞄了一眼。只見此人身穿官服，國字臉，一字眉，身體微胖，一副中年油膩男的樣子……或許是他頭上的油脂塗太多了。
隔壁房間這下終于安靜下來了。
“剛才你往隔壁丢的是什麽東西啊？”
筱琳不解地看着道一。
道一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頭喝着茶。
筱琳開始有點生氣了。
“哼！有啥了不起的，不說就算！”
說完，她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醋魚，往嘴裏塞。
其實，在她心裏，還是甜滋滋的。剛才那一幕，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除了她父親，此前從來沒有第二個男人肯這樣保護她。
這也是她長大後，變得越來越獨立，甚至有點孤傲的原因，沒人疼，那就自己疼自己吧！
“慢點吃，小心噎着。”
道一的聲音仍舊極具磁性。
“知道啦！你怎麽不吃啊？”
道一沒有回答，繼續喝茶。
筱琳這回真的生氣了。
“诶，我倆到底能不能好好說話啊！每次都只有我一個人在說，旁人看到還以為我是瘋子！對，我就喜歡自言自語！你又不是啞巴，幹嘛那麽吝啬你的話呢！”
道一擡頭看着筱琳，笑了笑，然後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桌面。
只見桌面上放着杯墊，還有一只筷子……
“啊！你剛才扔的是筷子？”
道一點了點頭。
筱琳詫異萬分。她也算是丢過筷子的人，當時也是惱羞成怒，抓起筷子就拼命地往牆上丢，可是，非但沒有“入木三分”，就連震碎雙筷都做不到。如今，道一卻可以輕松跨越“入木”這一環節，直接讓筷子反彈出去，可見他武功之奇特。
一般來說，內功修為極高者，将其內力灌注于筷子上，可使其成為利器，直接擊穿木柱，筷子絲毫無損。而能讓筷子反彈出去，經過如此長的距離，仍能精準地擊中對方造成傷害，筷子及木柱均絲毫無損，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神功 。
想到這，筱琳差點喊了出來：“島主神功蓋世，島主英明神武。”
突然，額頭上痛了一下。
原來是道一。他看到筱琳口中含着醋魚在發呆，便拿起桌上的筷子，輕輕地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
“痛~”
筱琳摸着額頭，樣子有點像在撒嬌。但很快她又恢複了一貫的高冷。
“幹嘛打我？”
“趕快吃，吃完我們去爬山。”
筱琳一聽，心中甚是納悶。外面寒風刺骨的，爬什麽山啊，他到底還讓不讓人活了。
正想開口反對，卻被道一搶先一步。
“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們就走了。”
“不用結賬？”
道一搖了搖頭。
“這裏是先付後吃的。走吧！我看你也應該吃飽了。”
筱琳急了，剛才只顧着關心隔壁包間的事情，這一桌的珍品佳肴，她根本沒吃幾口。而且下午還要爬山，不吃飽一點，待會真的會暈倒在路上。
筱琳不敢再耽擱，連忙拿起碗筷，拼命地吃了起來。
道一心裏暗自笑了一下，她還是那樣的好欺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