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尋梅踏雪醉無痕，浮香掠影濕青衫
尋梅踏雪醉無痕，浮香掠影濕青衫
道一所說的山，離飯店并不遠，他們走了大約半柱香時間便來到了山腳。
雖說正值隆冬，但此山仍舊郁郁蔥蔥。
沿着涓涓細流一路往上走，兩旁逐漸出現了稀疏的梅花身影。此處的梅花格外鮮豔，在冬日寒風中激情綻放，宛如巾帼女子般，剛烈卻不失爾雅。
越往上走，梅花樹就越來越多。等到了山腰的時候，他們已經被漫山遍野的梅花所包圍了。筱琳長這麽大，都沒見過如此之多的梅花，一時間忘卻了趕路，駐足細細品嘗。
突然，從天空中飄下了幾片白絮。舉起雙手将其小心翼翼地捧于掌心，卻瞬間幻化成晶瑩水滴……原來是下雪了。
沒過多久，就變成了漫天飛絮，如同跌落凡間的天使羽翼般華麗。
筱琳出生于南方，從沒見過如此瑰麗的場景。她高舉雙手，仰望天空，盡情地享受着這天地間的靈氣，漸漸地與自身融為一體，變成了真正的雪娘梅。
很快，她便發現自己掉隊了，道一已走了很遠，只留下一晃動的白點。
她連忙快步跟上，卻被身旁不遠處的一朵梅花所吸引。這朵梅花長得特別大、特別鮮豔，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摘。
不料腳下一滑，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直接往山下掉去。
啊！
筱琳腦海中閃現出一個鏡頭，就在幾個月前，她也是這樣掉了下去，然後來到了這裏。 如今歷史再度重演，天命難違啊。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這次并沒有過多的恐懼，只是靜靜地閉上眼睛，等待着閻王的審判。迷糊之際，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鈴铛的聲音，時而悠揚，時而激蕩……
突然，右手手腕一陣劇痛，整個皮膚被撕扯向上，将急劇下墜的力度卸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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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腰間再一次被那溫暖的手給抱住了。
他回來救我了！
原來，道一剛才一直在前面趕路，他以為筱琳會緊緊地跟在身後。走着走着，突然發現筱琳不見了，他連忙往回找。還好，讓他趕上了。
筱琳仍舊雙目緊閉，她在盡情地享受着這男人帶給她的溫暖。
耳邊的風依舊呼呼作響，但換了個方向，由垂直變成了水平。
她的身體，如行雲流水般向前飄動着。
最終，她還是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只見道一右手環抱着她的腰，左手握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腳下踏着梅花樹頂，一路往下飄。
白雪漫天飛舞，梅花暗影飄香。二人仿佛天造地設的一雙蝶兒，在紅梅白雪間翩翩起舞。
尋梅踏雪醉無痕，
浮香掠影濕青衫。
追花逐蝶盼君回，
穿雲探霧望卿歸。
道一抱着筱琳，飛越了整片梅海，最終落在一塊空地上。
雪越下越大，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
道一輕輕地把筱琳放下，發現她的身體在不停地哆嗦。于是把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解下，披在筱琳身上。
“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進去休息一下吧。”
再一次經歷了生死，筱琳此刻已疲倦不堪，剛一邁步，便覺雙腿發軟，差點跪在地上。還好道一在旁把她扶住。
剛站穩，她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感覺身後有雙眼睛在盯着她，目光十分銳利，仿佛能看穿她的心。
強忍着心中的恐懼，筱琳慢慢地扭頭，匆匆一瞥，卻吓得大叫一聲，直接撲倒在道一身上。
那是一張巨大的圓臉，臉色煞白，兩只圓碌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怪……怪物！”
筱琳緊緊地抱着道一，身體不停地哆嗦。
“別怕，有我在。那只是一尊石像而已。”
說罷，道一輕輕地把雙手抽了出來，然後用右手緊緊地抱住筱琳，而左手則放在她頭上，溫柔地撫摸着她的秀發。
“相信我，那只是一尊石像而已。別怕！”
筱琳戰戰兢兢地再次回頭，看到的仍舊是那張巨大的圓臉，圓碌碌的眼睛，還有那圓滾滾的大肚子……原來是一尊巨大的彌勒佛石像。
“我們到那邊的山洞去吧！”
說完，道一再次把筱琳抱了起來，徑直走向不遠處的山洞。
筱琳心裏納悶，怎麽在抱人家之前不先知會一聲呢。
兩個字，霸道！
洞內已經有四五個游人，他們在火堆旁圍成一圈，正暢快地聊着天。看來，他們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風雪所困，進洞暫避。
道一選了一塊比較幹爽的地方，把筱琳放下。接着他到洞外找了一些樹枝回來，生了火，兩人就靠在火堆旁取暖。
外面的風雪仍舊十分大。
二人并肩而坐，靜靜地看着洞外發呆。
突然，洞口出現了兩個身影，一男一女。他們互相攙扶着走進了洞內。
只見男的一身棉麻布衣，面容清秀，身形略顯瘦削。
而女子則穿着粉紅長裙，瓜子臉，淡妝素雅，依稀有點眼熟。
“仲廉哥哥，我們到那邊坐好不好？”
“嗯！我扶你過去。”
筱琳一聽，馬上想起來了，這女子是西湖上碰到的兩姊妹之一，當時她倆在船上曾說過下午要去靈隐寺……難道這裏是靈隐寺附近？
于是轉頭看向道一，道一果然點了點頭。
看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已到達了不使用語言亦可交流的境界了。
雖然，筱琳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點頭。
此時，那名叫仲廉的男子，攙扶着粉紅女子，來到了筱琳二人左邊不遠處，然後坐了下來。
看樣子，粉衣女子像是受傷了。
“淑真妹妹，冷麽？我到外面找點樹枝回來生火吧。”
淑真連忙搖頭。
“仲廉哥哥，我不冷，你別出去了，外面雪很大。”
仲廉把身上的棉衣脫了下來，披在淑真身上。
“謝謝仲廉哥哥。”
仲廉對着她笑了笑。
“妹妹言重了，你我之間何時變得如此見外呢。”
說完，他們也是一陣沉默。
“仲廉哥哥，你說，玉娘她會不會有意外呢？”
“傻妹妹，別擔心，她剛才跟我們說要留在寺裏參加誦經儀式，為她表哥祈福，所以她會很安全的。”
“嗯。”
接着，淑真便低下頭，若有所思。良久之後，她輕聲地說道：
“想不到，此生能有機會，再與仲廉哥哥相見。”
仲廉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淑真繼續輕聲說道：
“仲廉哥哥，可否記得，我們初次相遇之地？”
仲廉點了點頭。
“嗯，此生難忘。就在此地，當時你們倆正被幾名惡徒調戲。”
淑真擡起頭，高興地看着仲廉。
“還好意思說呢，本來還想着你可以保護我們，哪知道……最後反倒是我們保護了你。”
“是啊，說來慚愧。只怪哥哥當時不夠強大，保護不了妹妹。還被惡徒打傷，休息了大半個月，承蒙妹妹的照顧，才得以痊愈。”
“所以，你要強大起來啊，這樣才能好好保護我。”
“哥哥有遵照你的吩咐去做啊。後來我特地跑來靈隐寺拜師學藝，希望能學一兩招金剛經上的武功。結果，半年後才發現，我應該去的地方是少林寺。”
噗嗤！
淑真忍不住笑了一下。
同樣忍不住的，還有在不遠處的筱琳，她差點就笑出了聲音。她和道一閑來無事，平時也很少交流，兩人坐在一起悶得發慌。如今有人給他們講故事，當然很樂意的聽，而且聽得津津有味。
接下來，便是二人緬懷過去的歡樂時光。他們曾經一起吟詩作對、舉杯邀明月，一起賞花撲蝶、品竹詠雪梅，一起臨江垂釣、泛舟游西湖……他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女子熱情奔放，男子溫文爾雅，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筱琳心中羨慕不已，如此神仙眷侶般的生活，簡直幸福到掉糖。
可接下來，氣氛開始變了。
“那……妹妹這次回來，打算逗留多久呢？”
淑真楞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
“我……我就回來看一下爹娘……”
仲廉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
“玉娘剛才已經告訴我了。對不起，淑真，讓你受委屈了。”
淑真楞楞地看着他，似有千言萬語，卻又極力壓抑着，朱唇輕咬，雙眼已微泛淚光。
“我……我以為你會過得很幸福，我每天都在為你祝福……此生無緣共連理，還望來世譜鴛鴦！”
這一刻，淑真徹底失控了，兩行熱淚滾滾而下，掠過了雙頰，沾濕了唇邊，劃過了粉脖，刺痛了內心。
她一把撲倒在仲廉懷裏，放聲痛哭。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在忍受着。孤獨，寂寞，無盡的謾罵，無理的虐打，這一切，她都毫無反抗之力。
沒有一個人理解她，也沒有一個人支持她。原本想着，就這樣郁郁寡歡度過餘生。也許上天憐憫，讓她重遇故人。
一切皆有安排。
哭聲十分凄厲，驚動了洞內所有人，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
而他倆則視若無人，完全沉浸在彼此的世界裏，難以自拔。
“別怕，哥哥在，□□後都會保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