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複青春負了你
不複青春負了你
顧之川,我愛了你那麽多年,可你終究不屬于我。
更何況,我害了你,你若不恨我,就已是萬幸,又怎能奢望你的愛呢?
今天清明,“路上行人欲斷魂”說的就是我吧?失魂落魄地來了墓園,都沒有好好打扮一下,要是失禮了,還請見諒。我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你的墳,真是奇怪啊,別人的墳墓上都雜草衆生,唯有你的墳墓上幹幹淨淨,甚至還有幾朵月季在開放,讓我猜猜,是阮樂樂做的吧?她一直很愛你。
同我一樣。
來墓園前,我也沒打算帶些什麽。帶花圈什麽的,花裏胡哨,我想你也不會喜歡。但又不好意思兩手空空的來見你,想起你以前喜歡喝酒,便買了幾瓶茅臺。突然想到以前想和你喝酒,你總是推辭,說什麽“女孩子不能喝就不要喝”,一直沒有機會。結果到最後,第一次和你喝酒競然是在墓園裏,呵呵,上天對我也太不公了,連找人喝酒都找不到了。
算了,今天我溫岚不計前嫌,陪你喝個夠!
我打開酒蓋,灑了一些給你,剩下的自己“咕嚕咕嚕”地喝淨,抹一抹嘴唇,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往事。
還記得吧,我那時年少天真,憎惜懂懂,就是鄉下的小士妞,
被人堵在學校門口要錢,是你出現,幫我解了圍,看到你義正言辭的教訓那幾個混混兒,心裏別提多感激了。
從那以後,我天天繞遠路回家,只為和你走過那條羊腸小道,
看我倆的影子在夕陽下慢慢拉長。你最後還是發現了我天天陪你回家,其實并不是順道而是人為時,激動地問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害羞地回答“是”時,你興奮地抱緊了我,貼在我耳畔,輕輕地告訴我“其實,我也喜歡你。”我以為上天終于眷顧我,我終于可以和你修成正果啦,心裏的開心簡真比真金還真。
但,你為什麽會喜歡上別人呢?我難道不好嗎?
你喜歡的女孩,不是溫岚,是我最親愛的閨蜜,阮樂樂。她和她的名字一樣,軟軟糯糯,甜密,愛笑。好得簡直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送給她。
我知道你喜歡她,別狡辨,從你幫她值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我從未見過你那麽小心翼翼地對待一個人,對她視若珍寶。後來我們的二人世界變成了桃源三結義,意料之中的。
三個人的友情,總有一個會無力退去,拉下帷幕,又是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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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在解釋,解釋你愛的人是我。
可當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看到你們在街頭接吻時,心裏仿佛有東西,碎了一地,再也無法修複。
而當你和我獨處時,那些甜言蜜語快要把耳朵磨出了繭。
我知道,盡管我願意做你的最佳聽衆,看着你演戲從始至終,但這件事必須有一個人做出讓步。
那天,我在飯館裏借酒消愁。借着酒勁,把你約出來,有些醉意,昏黃的燈光隐去了我臉頰的紅暈,酒味兒弄得我些暈眩。你皺眉提醒我,“溫岚,別喝太多。”我擺了擺手,我猜你大概也知道我要說些什麽了吧?不然你幹嗎那麽嚴肅?
我一拍桌子,豪爽地說,“給個準信兒,選我,還是選樂樂?”我低着醉态,認真地觀察你眼底的神态,你猶豫半天,“樂樂”雖沒有發音,但從口形看出來你說的是“樂樂。”,你咽了回去,我以為我還有機會,卻聽見你開口,說,“樂樂。”神色雖然抱歉,但也堅定。
我愣住了,恢複常态,“嗯,我明白了,我走了。”你慌忙站起,像做錯事的孩子,“我送你。”“不用。”拒絕得幹脆利落。
我以為我會毫不在意,不就是失戀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臉上溫熱的液體騙不了自己。我自認為我是一個驕傲、決絕,拿得起,放得下,不走回頭路的剛烈女子,但我今日才發現,我原來不是。
我也是有血有肉重感情的活生生的人,我的心被千瘡百孔千刀萬別,拿得起,放不下,多麽可悲。回想起剛上大一那年,學習寫情書,不知道寫什麽,就一遍一遍地抄寫你的名字,那是我寫過,最長的情書。快要畢業的大三,你終于向院樂樂表白了,在我們宿舍樓下,擺了一個心形的蠟燭陣,你站在中央,手裏抱着很大一束玫瑰花,大聲地喊着“際樂樂,我愛你!”,很俗套的表白方式,阮樂樂卻感動得像個傻子。原來......你們一直互相喜歡着,三個人裏,我是多餘的。我看着阮樂樂歡欣雀悅地下了樓,戴了戒指,“熱烈地擁吻着......
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眼角的淚已不受控制地流下,我慌亂地逃進廁所裏,哭了一整天,害怕別人想起我,害怕她們會嘲笑我不自量力,顧之川瞧不上我。
我洗了好幾把臉,仍掩不住紅紅的眼眶。出了廁所後,我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堅強,這不都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麽我會沒有心理準備,被攻得防不勝防?
回到寝室,我努力讓自己笑起來并誠願地祝福阮樂樂,“我最美麗可愛的閨密,恭喜你,終于有人愛啦!“只有我知道我的心疼痛得我又要哭了,實在忍不住,只好抱住樂樂,不讓樂樂看見,“傻丫頭,你哭什麽?”我答,“我種的大白菜被豬拱了不行嗎?”其實應該是“我喜歡的人向你表白我能不哭嗎?”,可你卻被逗笑了,笑着扭頭跟我說,“我相信,我們岚岚,有一天也一定會找到自己愛的人,嗯?”“嗯。”我破涕為笑。
樂樂呀,你是最純潔善良的小天使,我們都舍不得讓你難過。
那一年,大四,我們畢業了。
你在我的同學錄裏寫道,“溫岚,來日方長。”
然後,我看着你們緊緊牽着的手,笑得竟有些凄涼,“別總說來日方長,這世上,揮手之間都是人走茶涼。”
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你們結了婚,阮樂樂給我發了喜紅的請柬,作為你們的好朋友,我不去就是不給你倆面子嗎?盡管難過,我還是強顏歡笑地赴了宴。
那次喜宴,我喝得爛醉如泥,但也懂了一個真理,世界上最苦的糖是,她的喜糖。
阮樂樂見我敬灑敬了好幾回,喝得有點猛,勸我少喝一點,我不在意地笑笑,“沒事兒,閨蜜終身大事,不喝多點兒多不給面子。”然而我僅僅是想麻醉自己而已。
你終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我的杯子,“溫岚,你不能再喝了!”我故作不懂,“為什麽呀?我還可以喝。”你沉了臉色,“你就非要用這種方式來逼我嗎?”我把玩着手裏的高腳杯,笑而不語。
大學剛畢業,我查出了糖尿病,我多恨呀,失去了愛情,現在又失去了性命,我覺得不恨?
婚禮之上見血,則是大兇之兆,不應在男身,便應女身。輕則跌打損傷,勞筋動骨,重則嘉年喪偶,痛失所愛。
我就算死啊,也不能讓旁人稱心,可你阻止了我,我終要一個人孤零零的離去。
大學畢業後的第四年,同學聚會。在一家裝潢華貴的酒店裏,恩師依然精神抖擻,同學們衣着光鮮靓麗,一看便知事業有成,襯得我更加黯淡失色。阮樂樂挺着大肚子過來問我,“溫岚,有男朋友了嗎?”我潇灑笑笑,“心裏住了一良人,從此他人是路人。”“溫岚,這可不成。”阮樂樂不自覺地摸了摸無名指上的婚戒,鑽石隐隐的閃耀刺痛了我的眼,“江山多嬌,大好男兒多着呢!”何必惦記不該是自己的呢!“一語雙關,這話算不得隐晦,我尴尬笑笑,心裏有些不舒服,便找了借口離席。
出了酒店時,外面的天空是那麽藍那麽遠,将我的思緒帶得也很遙遠。
不禁想到,如果我能帶着醉意出生,或許,我能忘記所有的哀傷。
顧之川,為什麽過去這麽多年,我還是沒有放下你?
你走了那麽久,那麽遠,可你的影子是那麽長,我轉身就看得到。
2012年,院樂樂生了孩子。
2013年,你說要帶全家出去旅游,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以工作太忙為借口,婉言謝絕了。你讓我推薦一個地方旅游,我随口說了四川,卻釀成大錯。
得知你的噩耗,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那時,我剛放下手頭的工作,躺在椅子上休息。接到了阮樂樂的電話,哭着說“溫岚,明天你來見顧之川最後一面吧,來參加他的葬禮,好嗎?”我答應了。愣了很久很久很久,我被這個晴天霹靂弄懵了。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遇上滑坡?為什麽我要讓你們去那個地方?
很多很多次,在那以後,我不禁妄想,如果最後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會怎樣?可結局永遠不會改變了。
我去了你的葬禮,你的父母抹了很久的眼淚,寶寶也在阮樂樂的懷裏哭,我看着寶寶,她長得可真像你。
院樂樂看見我來了,勉強笑了笑表示歡迎,見我穿了一身白衣,皺了皺眉毛,我解釋說這是你生前最喜歡的顏色。玩樂樂低下了頭,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也許她在自責吧。
我在你的靈像前,放了一來花,靜靜地祈禱你在天堂能夠幸福,葬禮結束後,我跟阻樂樂說“如果有困難,随時開口”,阮樂樂者着懷裏的寶寶點了下頭。我想,我這個朋友做得還算有情有義。
忘記了是可惜的,放不下是可悲的。
我也想要開始學習,過屬于自己的人生。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你的墳墓,我決定要将你的名字從我的生命裏抹去,人總會長大的,不能總是一味地躊躇不前。
我要去另一個國家,在那裏,開啓新的生活。
顧之川,再見。
不想不醉不留念。
不思不念不心碎。
不記不憶不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