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植樹
眼看着秋天就要結束了,安西市開展了全市秋季植樹造林活動。各個機關和事業單位分別承包了郊區荒山野嶺的綠化工作,都有自己的責任區,必須按時植樹、保證成活,改善安西的周邊環境。
廣電局攜帶電視臺和電臺一起承包了鳳凰山的綠化。經過前兩年的努力,鳳凰山的山腰以下已經披上了綠裝,但是山頭還是光禿禿的,像一顆碩大的和尚腦袋,十分紮眼。
廣電局的領導決心今年秋天大幹一場,力争年內實現鳳凰山綠樹全覆蓋,因此給機關和兩臺下達了星期天千人大會戰的任務。
業務部給播音組分配了兩個勞動的名額。
丁岩和春燕是星期天值播音班,自然就排除在外。剩下唯一的男勞力就是東方了,順理成章地要參加植樹勞動。最後這個名額必須從雅蘭、杜娟、曉月和牛月紅四個人中選出。牛月紅手腕有傷,也不适合。
曉月是個聰明人,心地也比較善良,考慮到雅蘭的年齡比自己的大一些,杜娟平時又總是叫喊這裏痛那裏癢的,便主動提出:“我可以去植樹。”
牛月紅也跟着說道:“我也可以去。”
春燕的眼睛向着牛月紅一翻,諷刺道:“就你這嬌氣的樣子,是你植樹還是別人照顧你?”
丁岩最後決定道:“東方和曉月參加星期天的植樹勞動。”
牛月紅悄悄地告訴曉月:“反正我星期天的白天也沒有什麽事,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曉月高興地說:“好啊。”
杜娟冷眼旁觀到牛月紅和曉月的神秘表情,笑着問道:“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地商量什麽壞事呢?”
曉月擡起頭來,哼唱着歌曲:“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杜娟嗔怪道:“你們那點花花腸子,我一猜就知道。”
牛月紅說道:“你是蛔蟲啊?別人腸子裏的事情你都知道。”
杜娟不屑地說道:“我是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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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也插上話來:“呵呵,你是猴子啊?”
杜娟生氣地說道:“我發現你們一個個地越來越不會聊天了。我敢斷定是牛月紅給曉月出主意逃避植樹勞動。”
曉月笑着說道:“以前常聽別人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天我算是對這句話有了深刻地了解。”
杜娟嘲諷道:“好吧,你這個君子周日就好好地去勞動吧。我大姨給我介紹了一個部隊的團級軍官,安排我們周日見面。我這個小人就不陪你們了。”
雅蘭在一旁接上話說道:“這是第幾個相親對象了?我怎麽老是聽到你在相親。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挑花眼了。”
杜娟回答道:“第七個。不找到我心目中的那個對的人,我就永遠地找下去。”
東方說道:“我怎麽記得是第十個了。你把我給你推薦的體育教練、俱樂部老板和舞蹈演員都丢到腦袋後面了?”
杜娟奚落東方道:“你那幾個朋友和你一樣,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雅蘭說道:“你如果看不上這個軍官的話就告訴我一聲。我倒是有個合适的人。”
杜娟親熱地摟住了雅蘭的肩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大姐。”
星期天,廣電局的近千名幹部職工組成了浩浩蕩蕩的勞動大軍,爬上了風蝕殘堡般的鳳凰山頂,挖坑的挖坑,扛樹苗的抗樹苗,栽樹的栽樹,澆水的澆水勞動的號子和歡快的歌聲此起彼複。
勞動實行分段包幹制。每個部門承包一塊地方。部門再進行內部分包,每個人負責挖十個坑、載十棵樹。
東方和曉月兩個人結成合作組,因此要挖二十個坑、載二十棵樹。
東方本來在家裏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寶貝蛋兒,從來沒有好好地幹過體力活,平常在辦公室連拖地都不願意幹,遑論到荒郊野外幹活,而且今天還穿着一雙皮鞋來勞動,沒有挖上幾個樹坑就累得氣喘籲籲,于是丢下了手中的鐵鍬,一屁股坐在土堆上直叫喚:“哎吆,我的媽呀,小腰都累斷了。”
正在這個時候,廣電局的團委書記陳健過來檢查工作,看到癱坐在地上的東方便嘲笑起來:“你看你挖的樹坑,撒泡尿都會溢出來的。”
東方哼哼唧唧地回嘴道:“偉大的團委書記,你以為你是龍王爺啊,撒泡尿就能淹死人?”
陳健生氣地說道:“你小子的功夫全在嘴巴上。有本事現在立刻站起來,再挖上幾個坑試試看。播音員就會耍嘴皮子。”
東方聽了很不高興,說道:“播音員咋了?吃你的還是喝你的了?能說會道就是咱的功夫,有本事你小子今天去播新聞去。”
牛月紅和曉月拎着一捆樹苗走了過來。
陳健又把話題轉向了牛月紅:“我看你們電視臺對綠化工作根本不重視,随便派個人來湊湊數字,欺騙上級,欺騙市委市政府!”
曉月聽到這話不樂意了:“喂,陳健,你把話說清楚了,我們電視臺怎麽不重視綠化工作了?我們怎麽湊數字了?我們什麽時候欺騙過上級和市委市政府了?”
陳健知道曉月的父親是市委的領導幹部,萬萬不可惹她生氣,便笑着說道:“我沒有說你。我說的是他們兩個人。”
曉月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東方幹累了,休息一會兒再幹也沒什麽大錯。牛月紅的手腕骨折了還來參加勞動,你應該表揚她才對啊。”
陳健說道:“你們電視臺那麽多人,派誰不行,非要派個手腕骨折的人來勞動?”
曉月笑着說道:“我就說你官僚吧,你自個數一數電視臺到底來了多少人。實話告訴你吧,人家牛月紅是自己私下裏跑來勞動的,屬于我們的超編人員。”
陳健尴尬地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對不起了,牛月紅,我一定在局領導的面前好好地表揚你”
牛月紅也笑着說道:“不必了。我也是跑來玩的,也幹不了多少活。”
陳健走了以後,曉月便招呼牛月紅也休息一會。兩個人一起坐在東方的身邊一邊看着別人勞動,一邊聊着天。
東方還在生陳健的氣:“當了個芝麻點大的官,還以為了不起了呢,對着老子吆三喝四的。我最讨厭這種人了,削減腦袋就知道往上爬。”
曉月笑着說道:“陳健的官不大,可是人家爸爸的官大啊。”
東方不服氣地說道:“他老爹不就是個人事局長嗎?哪有你老爹的官大!”
曉月撿起一個小土塊向東方扔了過去,嘴裏還嚷嚷道:“說他老爹,你扯上我爸爸幹什麽?人家爸爸手中有實權。咱們電視臺進人都要經過他的手。”
東方說道:“歸根結底陳健還要感謝你牛月紅呢。”
牛月紅詫異地問道:“他憑什麽要感謝我?我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東方說道:“你不知道具體情況。聽我慢慢道來。你原來在金山縣廣播站,是八月份辦的調進電視臺的手續吧?陳健原來是自來水廠的工人兼團委書記,也是八月份辦的調進電視臺的手續。”
牛月紅說道:“這只是時間上的巧合而已。”
東方斷然否定,說道:“哪有這麽多的巧合?當時,陳健的老爹不知道你的上面有人,借口你是外地的戶口,壓住你的調令不放。廣電局局長只好親自去找他老爹說明情況。他老爹才答應調你過來,但是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把他的兒子陳健從自來水廠調到廣電局。陳健這小子一下子從工人身份轉變成幹部身份了。你說,他該不該謝謝你?”
曉月向牛月紅悄悄地點頭表示情況屬實。
牛月紅聽完這原委複雜的故事,還是搖了搖頭:“還是與我無關。”
這時候,曉月突然看見主任黃聞道朝這邊走來,急忙提醒東方和牛月紅趕緊起來幹活。
東方的體力還沒有恢複過來,好不容易站了起來,雙腿卻直打顫,晃晃悠悠地就要摔下山坡。
牛月紅眼疾手快,伸出雙手一把拉住了東方,才沒有讓他摔了下去。
就在牛月紅用雙手拉住東方的那一刻,東方的眼睛吃驚地盯着牛月紅的雙手:手腕骨折的手竟然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胳膊,而且是那麽的有力,甚至把他的肌肉都抓疼了!
牛月紅也發現自己失态了,急忙縮回左手臂,臉上還流露出疼痛的表情。
東方詫異地問道:“你沒事吧?”
牛月紅一邊用眼角觀察着越來越近的黃聞道,一邊說道:“沒事沒事,快點幹活,黃主任來了。”
黃聞道朝着他們喊道:“那邊送來了一大桶茶水,你們過去喝一點吧。看今天這個陣勢估計得幹到下午了。”
東方一聽黃聞道的話叫喚道:“哎吆,悠着點幹吧。今年全部幹完了,明年幹什麽呢?”
黃聞道笑着說道:“明年有明年的活兒。澆水,鋤草,修枝,采摘果實。”
曉月接上話茬說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哪有這快就收獲果實了?黃主任,你就會哄我們高興。”
黃聞道沒有回答曉月的問題,而是關心地看着牛月紅說道:“我記得給播音組只分配了兩個名額,你胳膊還沒有好怎麽也跑來了?”
牛月紅笑着說道:“我是來給他們吶喊鼓勁的。主任,您平時工作那麽忙,為我們都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有個星期天了,也該待在家好好地休息休息。”
黃聞道說道:“幹部幹部,先幹一步。自己不帶頭,職工怎麽會服氣你呢?你又怎麽能領導好大家呢?當幹部有的時候就要故意吃一點虧,讓別人占點便宜,這樣別人才會跟着你,有圖頭啊。”
牛月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突然發現素日淡泊名利的黃聞道居然對管理學一語道破,禁不住連連點頭道:“主任,您太有才了。我太佩服您了。”
黃聞道謙虛地說道:“我有什麽才啊?都是在生活中碰壁以後慢慢地琢磨出來的。吃一塹,長一智嘛。”
黃聞道說完話後繼續向前走去。
牛月紅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追上了黃聞道,小聲說道:“主任,我大哥他們單位今天要分大白菜和蘿蔔。我給我哥專門說了給您留一些。您工作這麽忙,就不用花費時間自己去買了。”
黃聞道聽了牛月紅的話眼睛一亮,說道:“也好,那就麻煩你哥哥了。你問好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哥交了。”
牛月紅笑着說道:“主任,您這麽說就見外了。菜,就算我幫嫂子買的。”
黃聞道說道:“那我代表你嫂子先謝謝你了。”
東方望着黃聞道遠去的背影,好奇地問牛月紅道:“你和主任說些什麽呢?”
牛月紅淡淡地一笑說道:“女孩子的事情,你沒必要知道。”
東方一臉自以為是的神情:“女孩子的什麽事情我不知道?失戀啦,未婚先孕啦,人工流産啦……”
牛月紅急忙打斷了東方的話:“快閉上你的貧嘴。歧視我們女性,嘲笑我們的痛苦。女性的痛苦都是你們男性造成的。”
曉月也批駁道:“從明天開始,我們女性全體休息,你和丁岩播音吧。看你們兩個整出什麽妖蛾子來?”
東方禁不住笑出聲來:“虧你想得出來。我和組長搭檔播新聞,整個一個男子雙打組合,還不把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吓死了!”
牛月紅和曉月得意地放聲大笑起來。她們笑得那麽開心,笑得那麽放縱。銀鈴般的笑聲随着秋風飛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