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留下
第37章 留下
遠遠看見熟悉的身影。
林焓冰穿着高跟鞋, 臉色鎮定自若，腰板挺直，腳步卻有一些急
她追上前, 叫了一聲。
程湛雅腳步一僵, 指尖輕輕發顫，有些懊惱地閉了閉眼睛。
她怎麽忘了老太太就在這個醫院, 會有可能在這兒碰見林焓冰一點也不奇怪。
她看了範瑤白一眼, 微微蹙眉，眼底淌着的請求。
範瑤白立即讀懂她的眼神。
這是讓她保密呢。
她嘆氣，心想這兩個人何必呢，不過作為好友, 既然她不想說，她必須把嘴巴封得緊緊的。
給程湛雅回贈一記安撫的眼神, 她笑了笑, 轉過身，主動跟林焓冰打招呼。
“焓冰，好久不見。”
“沒多久。”
林焓冰輕輕地笑，說話的期間緊緊盯着程湛雅。
“你臉色不好。”
“不舒服嗎？”林焓冰蹙眉，白皙的手擡起，親密地探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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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湛雅沒紮頭發, 長長的墨發披在肩上, 穿着寬松的T恤和長褲，消瘦修長，小臉有些病态的白。
微涼而熟悉的觸感放在額上，程湛雅心動片刻, 她偏開臉, 躲開她的親昵。
林焓冰表情僵了下, 随即恢複冷靜自持，她抿着唇，說：“沒發熱。”
“你來看奶奶？”
程湛雅搖頭，輕聲說：“我确實有點兒不舒服，我來看病。”
“怎麽了？”平靜無波的眸子眯起，卧蟬鼓起淺淺的紋路，聲音焦急，“哪裏不舒服？”
機器人也不完全機器人。
至少她還會關心妻子舒不舒服，即使她們離了婚。
範瑤白在一旁看着，五味雜陳。
她看一眼程湛雅的肚子，大概能想象她們一家三口的甜美生活。
怎麽偏偏要離婚收場。
“沒什麽事，小感冒。”程湛雅擠動唇角，直視林焓冰的雙眸，“你來看奶奶，不先上去嗎？”
林焓冰問：“你來嗎？”
“…”
程湛雅看着她，淡淡的，沒什麽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現在家裏人都知道她們離婚了，她作為前任，總是去探望前妻的家人好嗎？
牽扯不斷，她有時候也苦惱。
何況她現在有了不能讓她知道的秘密，來來回回的接觸，盡早會被發現的。
她突然記起林焓冰非常抗拒孩子的模樣，有些好奇，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真的懷孕了，她會是什麽反應？
逼迫她拿掉？
還是讓她生下來呢？
不知怎麽的，莫名有些生氣。
她吐了口氣，“不去了。”
林焓冰眼裏一陣失落，笑了聲，“沒關系，我在就行。”
“我陪你去做檢查，好嗎？”
“不用了，白白在呢。”
“…”被cue了範瑤白有些無奈。
她不該在這裏，她該在外面，兩個人都別別扭扭的，看着難受。
三個人站在在那兒好一會兒了，醫院不是敘舊的地方。
範瑤白幹脆做一次壞人。
她接話，道：“對，有我陪着雅兒呢，老太太更重要，你放心交給我吧。”
程湛雅迷惑地看她一眼。
她說的什麽話？
她和林焓冰沒什麽關系了，怎麽說話還像以前那樣，像要把她下半生交給對方似的。
林焓冰深深地看着程湛雅，片刻，她才收回目光，說：“那好，一會兒能發份報告給我嗎？”
“…”範瑤白語塞。
“林焓冰。”程湛雅低聲叫她，愠色道：“你別管我的事。”
“以前不管，現在也不用管。”
“我憑什麽要把我的體檢報告給你？你能不能不要把你在公司裏用的那套用在我身上，真的很煩人。”
煩人？
林焓冰身形一頓，有些受傷。
她臉色有些難堪。
她一直認為她們不是沒有愛了才離的婚，現在發現，好像是的，程湛雅不愛她了，眼裏沒有了以前随時可見的迷戀。
只有無盡的拒絕。
大夏天，她突然覺得有些冷，是醫院冷氣開得太低了嗎？
還是醫院裏的人情世故太滿。
醫院外突然傳着醫護車的鳴笛聲，緊接着，醫護人員推着床從電梯裏出來，正好要從她們這裏通過。
“讓一讓。
“讓一讓啊。”
三個人推着床，有人在後面拿急診工具箱，又快又急，一邊喊，一邊往她們這邊走。
程湛雅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她被擁入溫暖的懷抱裏。
熟悉的香味很好味，容易讓人眷戀。
她心髒狂跳。咽了咽喉嚨。
“沒事吧？”
林焓冰低頭看着她，摟着她腰的手半點不敢松懈，有些不舍。
程湛雅回過神來，輕輕掙紮，從她懷裏退出去，臉色有些發熱，她搖頭，說：“沒事，謝謝。”
她回想着剛剛發生的一切，有點模糊了。
明明是剛發生。
可事情發展得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被林焓冰抱住了，全過程只有腰間的觸感讓她感到真實。
她撇開臉，看着了林焓冰一眼，提醒道：“你，你快去看奶奶吧，時間不早了。”
林焓冰隐忍地看着她，應道：“…好。”
她垂着眉睫，低低的，幾不可聞地吐了口氣，片刻，才擡腿離開。
背影蕭條筆直，步伐穩而優雅。
那是她看過無數遍的畫面。
像是刻在骨髓裏的記憶，看了還是會心痛。
她瞥開眼，眼底下閃過淡淡的落寂。
範瑤白剛剛也吓一跳，下意識地想去保護程湛雅。
她現在的身體，可不能随便亂撞。
不過有人顯然比她動作更快。
她拉了拉程湛雅的手，“走啦。”
兩人的暗潮洶湧她都看在眼裏，明明就是相愛的，真是一個比一個作。
“嗯。”
程湛雅應一聲，不自覺地摸了下林焓冰剛剛摟過的位置，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和孩子很近的位置。
孩子能感受到另一個媽媽的觸碰嗎？
她的想法很莫名，下一秒，她迅速抽回手，垂着眼，頭發滑下來幾縷。
範瑤白給她挂了號，接着是漫長的等待時間。
給她看診的醫生并不是昨天那位，她很年輕，大概不到三十歲，但手法十分專業，很具說服力。
她說的話和上一個醫生說的話幾乎一樣。
孩子只是有點小，生長得很健康。
範瑤白看着她，不敢錯過一點蛛絲馬跡，她明顯有些松動了，低着頭沉思，似乎在決策着孩子的去留。
半晌。
她艱難地說道：“拿掉。”
聽着只是輕飄飄的兩個字，卻是一個即将消逝的生命。
殘忍又透着無盡絕望。
範瑤白輕聲問她，“雅兒，你決定好了嗎？”
“我…”
程湛雅有些動搖。
她摸了摸肚子，隔着衣物，她感受不到那裏的溫度，只感覺到軟軟的，早就為小生命建立了良好的溫床。
明明還沒有心跳，可她好像突然感覺那裏動了一下，是她最後的掙紮。
醫生公事公辦地開藥方和手術，寫完撒下來，沒說什麽，臉上也沒有表情，好像她寫下的只是幾個字。
“想好了就去繳費吧。”
醫生見她不動，平淡道：“我還有別的病人。”
程湛雅接過，薄薄的一張紙，猶如千斤重。
這張單，承載着她孩子的命。
她沒能說出謝謝兩個字，拿着單子，和範瑤白一起走出了診室。
繳費窗口在一樓，在等電梯的間隙，程湛雅低頭，輕輕摸了摸腹部。
這裏住着一個小生命。
即将消逝的小生命。
她隐忍地抿了抿唇，跟孩子做最後的告別。
電梯門打開，兩人進去。
裏面只有她們兩個，安安靜靜的，只能聽見電梯運作的聲音。
範瑤白嘆了一聲。
明明就不是那麽想拿掉孩子，非要做這個決定。
“真的決定拿掉了？”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開口了，說多了，該影響程湛雅的決定了。
程湛雅沒應，垂着眼，緊緊地盯着那一片地方。
去繳了費，她們被指引回到四樓診室。
很快，護士給她幾顆藥和無菌服，繞過藍色屏風，程湛雅動作十分緩慢地換上。
“把藥吃了。”
“躺上去，腿張開。”
和看診的醫生不同，做手術的醫生似乎有點不耐煩，語氣帶着淡淡的厭惡。
是啊，這張床曾經躺過多少人，或許每個人的心情不同，可她們都在抹殺小生命。
實在讓人喜歡不上來。
程湛雅接過水，垂眼看着手心的藥丸。
吃下去，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她摸了摸肚子，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剝奪了你來這個世界的權力，對不起。
範瑤白作為陪同，被允許進入手術室，她站在旁邊，只是看着她，沒有再說一個字。
程湛雅看着她，後者只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躺在那張窄小的床，程湛雅心髒在狂跳，每跳一下，她好像都能聽得見。
“藥沒吃嗎？”
醫生帶着口罩，正在調試麻醉劑，細細針管射出透明的水珠子，程湛雅手都在抖。
她握緊手，藥片緊緊攥在她手心，藥烙着她，有點生疼。
可她感受不到似的，越攥越緊。
多少次，她忽略了肚子的不适。多少次，她都決定拿掉孩子，可是真到這一刻的時候，她開始不舍，開始害怕。
寶寶一定會覺得痛吧？
不然怎麽每次抗議都那麽強烈，拉扯着她的肉和血液。
她的另一個媽媽剛剛才摸過她。
她還沒有感受過一點愛……
範瑤白見狀，上前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直至全數攤開。她把藥片接過，扔在旁邊的垃圾桶裏。
“這麽舍不得，那就生下來。”
“你還養不起一個孩子嗎？”範瑤白把她從床上拉下來，一邊扭頭跟醫生說：“我們不做手術了。”
醫生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們，沒說什麽。
小小的推車上，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程湛雅打了麻醉，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程湛雅被範瑤白拉出手術室，身上還穿着藍色的無菌服，光着腳。
片刻，範瑤白才發現不妥。
她動作太快了。
她怕程湛雅再次陷入不清醒的狀态。
“草率了。”
範瑤白摸了摸鼻子，笑着說：“我們去廁所換。
“去給你拿衣服，在這兒等我一下。”
話音剛落，範瑤白就拉開門進去了。
程湛雅站在那裏，手指糾結地纏在一起，稍微用了點力。
她慢慢松開，去摸了摸肚子。
最後，還是決定留下她。
對啊。
孩子受了那麽多苦，都沒有放棄過她。
她怎麽能放棄呢？
不管怎樣樣，謝謝你，選擇了我做你的媽媽。
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加倍對你好。
程湛雅在心裏默默地說，她想彌補之前的虧欠。
範瑤白很快就從裏面出來了，手裏拿着她的衣服，還晃了晃，跟她炫耀。
無菌服被她折疊好，扔在了廁所裏的垃圾桶裏，她洗了手，擦幹，輕聲對範瑤白說：“謝謝啊，白白。”
“別，你謝得有點早了。”範瑤白笑道：“你現在都快三個月了，現在不打掉，以後就打不掉了。”
“到了那會兒，你想後悔都沒用，也別怨我就行了。”
程湛雅低頭，笑了笑，“不會後悔的。”
“也不會怪你。”
“我要她。”
她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希望等孩子出生後，不要怪她沒給她完整的的家就行。
“接下來我們就要把準備孩子的東西了，做好生産的準備。”
“有點早了吧。”程湛雅很無奈。
她現在沒別的想法，只想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還有她的工作。
她剛上班，事業正值高峰時期，這個時候懷孕并決定生下來，這絕對是致命性的打擊。
電子産品輻射太大，長期工作也會傷害到孩子，而她的工作，離不開電腦。
老太太睡着後，林焓冰還沒走。
她不确定程湛雅走了沒有，生了什麽病，檢查做好了沒有，只是坐在一樓的大廳裏等着。
平板電腦放在她的腿上，不時擡頭看一眼。
她下屬發過來的文件看一遍，審批過無誤以後，她給出了回複。
合上電腦，她再次擡頭。
那抹倩影早就刻在她的靈魂中，總能一眼就能看見她。
林焓冰站起來，往她們走去。
午間的太陽一如既然的刺激，醫院裏開着燈，亮堂一片。
兩人有說有笑。
範瑤白不知道說了什麽，程湛雅笑得眼睛都眯了，很有感染力。
不知道多久，林焓冰沒看見程湛雅這樣笑了，那麽放松，那麽甜美。
她低下頭，額前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她半只眼睛，羽翼般的睫毛輕顫，有些苦澀。
她攥着筆記本電腦的一角，片刻，慢慢松開。
“丫丫。”
林焓冰輕輕叫一聲。
兩個人的世界好像按暫停鍵，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程湛雅有些驚訝地看着林焓冰，“你還沒走嗎？”
她剛決定把孩子留下來，又碰到林焓冰，剛平靜下去的心情起了淺淺的漣漪。
像平靜的湖面，突然扔進一塊石頭。
沉重，有力。
話問出來了，她很快覺得不對勁。
她輕咳一聲，語氣稍微變換了一下，“奶奶睡了？”
“睡了。”
“哦。”程湛雅頓了下，“奶奶身體怎麽樣了？”
“好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程湛雅又哦了聲，拉着範瑤白，輕輕握緊，有點慌張。
她真怕林焓冰知道什麽。
林焓冰很抗拒小孩兒，她記在心裏。
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想傷害孩子了。
“那我們先走了。”程湛雅輕聲說。
“我送你們。”
“…”林焓冰什麽時候成專職司機了，每次見面離開，她都要送。
她不忙了嗎？
怎麽變得那麽熱心。
程湛雅有點想不通，換作以前，她能開心半天。
只是有些東西期待久了，就變得廉價了。
她正了正色，嚴正拒絕她，“不用，你去忙吧，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她知道林焓冰時間多寶貴。
林焓冰深深看她一眼，“忙完了。”
“特意在這裏等你。”
醫院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垂下來頭發蔭出陰影，她眼眸泛着光，很真摯，讓人不忍心拒絕。
林焓冰太好看了。
五官精致近乎完美，桃花眼，小巧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眉睫不用修剪，天然而成的眉宇看不出破綻。
頭發一絲不茍，連頭發絲都完美到令人發指。還有那纖細的腰和傲人的凸起，一雙腿很修長，踩着高跟鞋，站在一角都能成為焦點。
範瑤白以前就覺得林焓冰美，現在依然這麽認為。
難怪程湛雅可以喜歡這麽多年。
看着這樣的美人，她都有點不忍心拒絕了。
“你等我們幹什麽。”程湛雅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林焓冰淡淡地笑。
“送你們。”
程湛雅無語，她張了張嘴，範瑤白輕輕拉了拉她，說：“別争了，走吧。”
“就讓焓冰送吧。”
範瑤白沖她眨了眨眼。
“好吧。”
在範瑤白的推動下，程湛雅沒有再拒絕。
林焓冰這個人固執得很，跟她争論總是沒完沒了，像剛來時那樣，還會造成別人的困擾，這也算讓孩子跟她另一個媽媽短暫的相處一下吧。
她不是個殘忍的人，盡管前面折騰了一番，可最後又忍不住留下孩子，說不讓林焓冰知道，又要給她們制造相處的機會，盡管她并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甚至沒有一點點期待。
但這已經是她能給孩子最好的東西了。
以前，她總喜歡坐副駕駛。
那樣可以看見林焓冰的側臉，還有她認真的神情。
習慣很可怕，有些事突然要去改，基本是改不過來了。程湛雅摸上副駕駛的手把，頓了頓，才慢慢地往後座靠去。
她小心地系上安全帶，認真的模樣落在林焓冰眼裏，她嘴角微微上揚，淺淺的弧度，卻勾人。
程湛雅擡頭，正好看在眼裏，有些惱羞地別開眼。
她看着窗外，感覺得手背的管子跳了一下。
玻璃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程湛雅的手放在腹部上，像是不經意，不會讓人多想。
車裏很安靜。
喜歡聽鋼琴樂的林焓冰沒放音樂，只有模糊的車流聲。
回到家，接近四點。
程湛雅下了車，一天沒吃東西，突然感覺有些暈眩。
她扶着車門，堪堪地穩住了身形。
範瑤白吓死了，她從另一邊下車，來不及關上門，幾乎是跑過去，接住了她。
她心驚肉跳道：“你小心點啊。”
程湛雅覺得範瑤白太誇張了。
她只是懷孕了，又不是哪裏傷着了，只是表現得過于緊張，那是一種愛她的表現，怎麽說她還是很感動。
林焓冰還沒走，坐在車裏看着兩個人的動作和互動，眼裏閃過一抹落寂。
那應該是她做的。
可這會兒卻換了人，而她，連吃醋的權力也沒有。
她的女孩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
是範瑤白嗎？
她們現在住在一起，很多培養感情的機會……
林焓冰不敢想，她眼角微紅。
花了幾秒鐘，她整理好情緒，推門下車，“丫丫，你到底生什麽病了？”
“我想我可以幫到你。”
程湛雅愣了下，搖頭，“你幫不到的。”
她很快就會好的。
“你走吧。”她說。
林焓冰心一痛，她把人送回去，連被邀上樓坐坐在資格都沒有嗎？
她來不及想更多，程湛雅和範瑤白已經往大樓裏走了，只給她留了個絕望的背影。
真好。
真夠絕情。
林焓冰笑了笑，充滿了苦澀。
她坐回車裏，在那裏停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暗下來，範瑤白家那層的燈亮起，她才緩緩啓動車子，離開，帶着一車子的寂寥。
回家到，範瑤白立即就去做飯了。
程湛雅為了做檢查，中午飯都沒吃，孕婦是餓不得的。
她沒敢讓她待在客廳，擔心範啾啾會撲她，繼而受傷害到孩子。
還沒三個月呢。
之前又折騰成那樣，她現在都有點草木皆兵了。
在等晚飯期間，程湛雅還睡了一覺。
短短一個小時不到，她就做了三個夢，真是夠嗆的了。
夢的內容太短，她記不得了。
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是酸痛的，很折磨人。
興許是太餓了，她一起來，胃部就一直在泛酸，她不得不跑進廁所，連連幹嘔。
她的速度之快，跑過去的時候，範啾啾都吓到了，一跳一彈跳的好遠，奶兇奶兇的叫一聲。
範瑤白看着實在揪心，她不知道懷孕還可以這麽辛苦。
她站在門前，小心翼翼的關心道：“怎麽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程湛雅擺了擺手。
緊接着又是一陣幹嘔。
她中午沒有吃飯，什麽也沒吐出來，只有一些酸水。
範瑤白皺着眉，随手上網查了一下，上面說嘔吐看個人的，有些很嚴重，有些甚至連孕吐都沒有，一般要維持兩三個月，三個月以後就好一些了。
看程湛雅這陣仗，估要吐到四五個月去吧。
有點吓人。
她搜索可以緩解孕吐的法子，截屏保存下來，想着明天下班回來給她買一點。
又吐了一回，程湛雅終于可以從廁所出來了，只是腿有點軟，扶着牆走。
她一臉疲憊地坐在那裏，這時候已經沒有胃口吃什麽了。
“還是吃點東西吧。”範瑤白勸道：“畢竟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程湛雅應了聲。
盡管中午沒吃什麽，她也沒吃多少。
用湯滲着飯，她勉強吃了一碗。
洗澡後，她緩過神來了，躺在床上玩手機，網購了一本孕期知識書。
第二天，她回到公司，坐下，正着怎麽跟陸聽說懷孕的事。
肖骁今天回來得早，等她坐下，她立即湊了過來，臉上帶着神秘，“湛雅姐，你回來了啊。”
“嗯，你有話要說？”
看着肖骁的臉，程湛雅知道她要跟自己說八卦了，半開玩笑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肖骁一臉驚訝。
“一臉上就寫着我有話要說。”程湛雅笑着說。
肖骁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這麽明顯嗎？
她輕咳一聲，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說：“昨天下午你不是提前走了嘛，我聽景敏說……”
接下來的話似乎有點難說出口，肖骁停了很久，你就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程湛雅有些奇怪，登上自己的軟件，好笑地催促道：“到底怎麽了？”
“她說…”
“嗯？”
“她說，胡暢穎在醫院看到你，在做婦科檢查，好像是…好像是懷孕了。”
“現在總監也知道這件事了。”
程湛雅愕然。
她沒想到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來了。
怔了片刻，程湛雅突然失笑。
她還在苦惱該怎麽跟陸聽說這件事呢，沒想到她的同事居然先給大家打了預防針。
肖骁見她笑了，有些懵了。
她一個外人聽着都氣死了。
她程湛雅也會很生氣，至少厲聲辟個謠什麽。可她卻笑得很開心，顯然是她沒想到的，出乎她的意料。
“湛雅姐你笑什麽呀？”
該不會是真的懷孕了吧？
“沒什麽。”程湛雅搖頭，“好好上班。”
“姐，你辟個謠。”
“別讓那個臭八婆得逞了。”
肖骁急了，咬牙切齒地說。
“沒關系。”程湛雅搖頭，“真懷孕假懷孕，遲早會看出來的。”
“…也對。”肖骁抿唇，“我真是看不慣她，事兒也太多了。”
程湛雅笑笑沒說話，正式投入一天的工作。
陸聽中午才回來的，那會兒所有人都在午休，只有程湛雅，吃過午飯就回來了。
她孕期反應來得很晚，馬上就三個月了，才開始孕吐。
反應還挺大。
她有些無奈，摸了摸肚子，吃了一顆早上在路上買的話梅，才把胃部那股酸氣壓下去。
“湛雅。”
辦公室門半開，陸聽站在那中間，輕聲叫她，“有時間嗎？來聊聊好嗎？”
程湛雅頓了頓，點頭，“好。”
她把桌面收拾了下，話梅放在主機上面。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就算陸聽不找她，她晚上也要找陸聽聊聊。
這件事是她不對。
懷孕到留下孩子都太突然了，她自己都措手不及，別說她的上司了。
她走進辦公室，坐在陸聽的對面。
兩個人都比較平靜。
沉默半晌。
陸聽看了她肚子一眼，緩緩開口，“我聽見了一些傳聞…”
“是的，我懷孕了。”程湛雅接她的話。
“…”陸聽沉默。
“是真的。”程湛雅說：“我昨天也去醫院了，我打算把她留下來。”
“我還想着怎麽跟你說這件事。”
程湛雅笑了笑，有些無奈，“沒想到別人替我先說了。”
“前妻的？”
“我只有過她一個。”
“打算複婚嗎？”陸聽緊緊盯着她，不錯過一絲情緒。
程湛雅搖了搖頭，“我有能力養這個孩子。”
“已經決定好了嗎？”陸聽問。
和上司在公司聊私人話題有點奇怪，程湛雅尴尬得手上起了薄薄的雞皮疙瘩。
“這個可事關你的前途。”
“你現在可有在業界的流量，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連載四話之後過二十萬的收藏量和近百萬的點擊量，只有你。”
“嗯。”程湛雅點頭，很堅決，眼裏閃着亮光，“在做決定的那一刻我就賭上所有了。”
“好。”陸聽點頭。
她能理解程湛雅的做法。
工作可以再有，可孩子，那可是活生生的生命，以後就算再結婚生子，那也不是這個了。
“你的作品可以慢慢連載，一周二更新，改為兩周一更新，适當的減輕你的壓力。”
“抱歉。”程湛雅嘆氣。
“這個孩子來的太突然了。”
程湛雅一臉歉意地看着陸聽，“連載我盡力更新的，最近事情太多了，還有畫集，都聚在這個時候了。”
“希望不會讓你太失望。”
“身體才是本錢。”陸聽并不贊同她的話，“畫集才剛拍板，可以推遲一年再出。”
“更新力量而為就行，你很優秀，粉絲會願意等的，公司也會等你回歸。”
“謝謝。”程湛雅有些感動。
她才來公司一個月，突然發生很多事，她不得不被逼叫停。
和陸聽聊了一會兒，上班時間也随之而來，外面的燈悉數打開，程湛雅點了個頭，出去上班了。
程湛雅被陸聽批了一個月的假，讓她好好養胎。
因為前期的折騰，她的胎心不是很穩，放假的第一天她就去醫院拿藥吃了。
範啾啾現在每天被關在籠子裏，總是可憐兮兮的，在那裏叫。
它覺得委屈。
程湛雅也覺得它委屈極了，可範瑤白就是狠下心來了，為了她的孩子，只能委屈貓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