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喧嘩的場館內,裴寶辭大腦乍然陷入短暫空白,攥緊手機,指尖泛白,心慌意亂的點點頭。
“好,你們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人民醫院。”
輔導員說,“你來的時候,記得幫她收拾點換洗衣服,她可能需要住院。”
“好,好。”
裴寶辭心跳加快,滿腦子都是前段時間江早早檢查的心髒報告單,窦心率不齊,許藍說了這目前看不出什麽問題,最好是再犯類似症狀的時候,重新去檢查。
裴寶辭被自己的腦補吓得臉色血色具無。
“怎麽了?”
穆榆的聲音穿透雲霧,直達她心神,她緩回神,臉白了幾分,往場館外走,急聲說:“早早輔導員說早早暈了!”
她大步跑回寝室,收拾兩套衣服裝袋子裏。
穆榆看裴寶辭快速地收拾東西,轉身去桌子底下,翻出一個箱子,拿出一塔未拆開的新口罩,遞給裴寶辭:“醫院病菌多,帶着去吧。”
裴寶辭接過口罩,欲要出門。
穆榆想了想,跟了上去,“她在哪家醫院,我開車送你去吧,我對這比較熟。”
裴寶辭:“好。”
一路上,裴寶辭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雙手放在膝蓋上,攥緊膝蓋,心神不安地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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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穆榆,要是是早早心髒有問題,得花多少錢啊,能治得好嗎?”
“她老師有說她什麽情況嗎?”
穆榆問,“确定是心髒病嗎?”
裴寶辭搖搖頭,“沒說。”
“沒發生的事不要假設,別自亂陣腳。”
穆榆安慰裴寶辭,“你冷靜一點。”
裴寶辭深呼吸,不要怕。
早早暈了,她怎麽冷靜得了!上次旅游,江早早心髒不舒服,臉上發白脆弱的樣子還在她腦子揮之不散。
“給她爸媽打電話了嗎?”
穆榆又問。
裴寶辭擡頭,吶吶道:“還沒打。”
“既然要手術,可能需要他們術前簽字,後面還會有一筆開銷,先給她家人說一聲吧。”
穆榆說,“畢竟手術不是件小事。”
裴寶辭默了默,神情猶豫,半響,才說:“先去醫院了解情況再打電話給他們說吧。”
語落,心裏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聲音低了下去,“不然,他們可能不來。”
穆榆聽着,也沉默住了,拐了個彎,駛向另一條街道口,她想到裴寶辭從開學到現在都沒和家裏人聯系,生活拮據的情況,又想着現下江早早病痛在醫院的情況。
末了,她問:“你們那邊的女孩子和家人關系都不太好嗎?”
“到我們這個年齡,都該結婚拿彩禮了,我倆跑出來,和家裏……”
裴寶辭自嘲,“也算斷了。”
“……結婚?”
穆榆差點以為她聽錯了,“你倆才十九。”
裴寶辭露出一抹苦笑。
穆榆握緊方向盤,不震驚是假,她還以為她們和家裏人只是鬧了矛盾,沒想到是這樣。
這種情況她只在網路上看過,社會發展日益壯大,她還以為……
是她片面了。
穆榆抿緊唇,目視前方,再次看了眼裴寶辭:“沒關系,資金問題不用擔心。”
“早早絕對不能有事。”
裴寶辭低喃,江早早對於她來說,是發小,也是親人。
一只溫暖的手覆蓋住她的手背。
裴寶辭擡頭,穆榆溫聲安慰:“不會有事的。”
車子很快駛到市醫院大門。
穆榆:“你先去找她,我去停車。”
裴寶辭解開安全帶,“好。”
語落,火急火燎跑進醫院。
跑到大廳口,裴寶辭撥通剛剛那串號碼,聯系過後,她直走進幾步,左拐跑進急救室,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坐在長椅上等她。
裴寶辭微微喘,跑到她面前,“你好黃老師,早早現在是什麽情況?”
黃輔導員一看來的人那麽年輕,蹙蹙眉,往她身後看,“你是?”
“我是她發小,我倆從小一塊長大,我們老家離這太遠,她爸媽還沒到。”
裴寶辭解釋。
“哦,是這樣的,今天她上體育課,體測的時候,因為劇烈運動導致黃銅體破裂,情況比較嚴重,人痛暈了。”
黃輔導員說明目前的情況,“醫生已經給她打了止痛針,說是建議手術治療,休養大概一個月,就沒問題了。”
“黃銅體破裂?”
裴寶辭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嗯。”
黃輔導員解釋,“這事還得她家大人來和醫生談。”
聽到這,裴寶辭松了口氣,至少不是心髒病什麽的,憂心忡忡的點點頭,“好,謝謝老師啊。”
“不客氣,既然你來了,那我先走了,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我先走了啊。”
“好。”
目送黃輔導員走後,穆榆停好車,來到裴寶辭身側,“怎麽樣,什麽情況?”
“她說是黃銅體破裂,人痛暈了,要做手術。”
裴寶辭說完,急診室內醫生開門,一看見外面站着倆小姑娘,蹙蹙眉,“你倆是江早早的朋友?她家長呢?手術得家長簽字。”
裴寶辭解釋:“我們老家離着遠,他們一時半會趕不來。”
“這事拖不得,目前暫時用止痛針給她止痛,最好趁早手術。”
醫生邊說,邊進辦公室,坐在椅子上,邊敲擊電腦,“我先給她開住院單。”
“她這個手術風險大不大啊,會不會有事啊,大概所有治療要花多少錢啊?”
裴寶辭劈裏啪啦一通問,“對了醫生,前陣子她心髒不舒服,還檢查出她窦心率不齊,這會不會影響她手術啊?”
醫生開了住院單,遞給她:“這些問題等她家長來了再說,先去繳住院費吧。”
裴寶辭接過住院單先去繳費,握緊手機,有些惆悵,付了住院費後,轉過身來對穆榆說:“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穆榆搖搖頭:“沒事,我陪你。”
裴寶辭心暖了一下,笑了笑,“謝謝,”裴寶辭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穆榆沒跟上來,在前方等着她。
裴寶辭撥通江早早她爸爸的電話,畢竟在江家,江叔叔掌握財政大權,是一家之主。
嘟。
嘟嘟。
半天,電話才有人接通。
“喂!哪個?!”
帶着納寧鎮的口音的男音粗犷,不耐地問。
裴寶辭喊了聲:“叔,我是寶辭。”
“哦,寶辭啊,啥事?”
江叔不耐的問。
裴寶辭說:“早早身體不舒服都痛暈了,醫生說她黃銅體破裂,要做手術,得家裏人簽字,你們能不能上來一趟。”
“黃銅體是浪子?”
江叔沉吟一會,“以前好端端的,咋個忽然這樣子?”
“這個是劇烈運動會着的,就是女生月經以後,劇烈運動然後破了。”
裴寶辭說,“手術大概要着兩萬左右。”
“月經以後?劇烈運動?!破了?表給我說她被哪個男的搞流産了?!”
江叔聲音驟大,“你們這些女娃,不安分聽家裏安排,一天天亂跑!”
“不是,是身體原因,她上體育課運動跑步才導致黃銅體破裂!不是你想的那樣!”
裴寶辭一口血梗在脖子,聲音也大了起來,眼眶迅速紅了,“這體質不好的女生跑步運動,都可能會着這個!”
“鬼曉得是不是啷個,你拿電話給她,我問她。”
裴寶辭猶豫了一會,轉過身朝穆榆那走去,應江叔:“好。”
短短一小段路程,穆榆聽見電話裏有個男人和女人用方言交談,她聽不懂,但她看裴寶辭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裴寶辭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給江早早接電話,江早早和她家裏比她和她家裏鬧得還要僵。
可手術需要家長簽字。
裴寶辭捏緊手機,再三掙紮,還是決定讓她接,身體最重要。
江早早痛暈了又痛醒過來,人被打了止痛針,但還是沒好到哪去,整張臉皺着,臉色疼得慘白。
裴寶辭推門進來,看見江早早這副樣子,心刺痛不已,“叔叔要和你通話。”
“好,我和我爸單獨聊。”
江早早幾乎沒有力氣,虛軟的喊了聲:“喂,爸爸。”
穆榆退出病房,裴寶辭不太放心的往裏看了眼,跟着走出病房。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裴寶辭沉默的低着頭看地面。
穆榆摟住裴寶辭的肩膀,“你別擔心,她爸媽不管她,還有我。”
裴寶辭沒有說話,靜靜的歪着頭,靠在她肩膀上。
“你們不要說了!”
“對!我就是在外面和男的亂搞!對,對,你說的都對!”
“随你們!愛來不來!”
“對對對!我讓你丢臉!我活該痛死!”
病房內傳來江早早崩潰怒吼聲,裴寶辭倏然沖進病房,電話已經被江早早給挂斷了。
裴寶辭蠕動嘴唇,不知所措喊一聲:“早早……”
江早早狼狽的別開眼,眼眶極紅的看向窗外,哽着脖子說:“他們不來。”
“沒事的,你還有我們。”
裴寶辭上前來,握住江早早的手,“你不要害怕。”
江早早睫毛顫了顫,轉過頭,含淚看裴寶辭,笑了笑。
穆榆垂眼将一切盡收眼底,沉悶的堵在胸口。
醫生了解江早早家裏情況後,不免罵了兩句她父母,然後翻翻病例,看看江早早年齡,朝裴寶辭說:“你不能代替她家裏人簽字,不過她本人已經成年,可以自己簽。”
末了,醫生看着她,又想起病房內的小姑娘,嘆了口氣,“叫家裏人來是想着你們還小,這些事……
唉,先這樣吧,我會盡早給她安排手術。”
裴寶辭愣了愣,木木點頭:“謝謝醫生。”
手術被安排在第二天早上,當晚穆榆陪着裴寶辭守夜。
一整天下來,打了止痛針,江早早緩過那痛勁兒後,一直沉默地看向窗外。
裴寶辭急啊,早知道能自己簽字,就不打那通電話影響早早了!裴寶辭圍着江早早噓寒問暖,絮叨個不停。
穆榆不下去了,拽着人的胳膊往外走。
長長的走廊上人并不少。
穆榆伸手捧住裴寶辭的臉頰,勸她:“她現在身體不舒服,你不要着急哄她,讓她自己緩過來。”
裴寶辭抿緊嘴,“……我就是看她情緒很不對勁,不做點什麽,我心裏慌。”
穆榆摸摸她腦袋,“我知道,但你要給她留點空間。”
裴寶辭情緒低落地點頭。
.深夜,多人病房裏沒多餘的床位給裴寶辭和穆
榆睡,兩人一同趴在江早早床邊,打算将就一晚。
睡到半夜,裴寶辭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去上了趟洗手間,摸黑回到病床邊,準備給江早早掖被子,結果她發現觸感不太對勁。
裴寶辭打開手機手電筒,往床上一照,拱起來的被子裏是枕頭。
頓時,裴寶辭全身血液凍僵了。
裴寶辭着急地搖醒穆榆,慌得六神無主,喃喃一聲“早早不見了”轉身往外跑。
穆榆瞬間清醒,起身跟上裴寶辭。
值班護士值班時間熬太久,人正打瞌睡,聽倆小姑娘說病人不見了,慌了。
找遍整座醫院,都沒找着江早早。
調了監控一查,江早早就裹了件大衣,然後出了醫院。
裴寶辭眼眶酸脹,淚水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掉,穆榆自責地看着悄無聲息流淚的裴寶辭。
“抱歉,我不該阻止你哄她。”
穆榆握着手機,準備撥通報警電話,“她從這出去接近三小時,身無分文走不遠,我們先報警,然後在附近開車找人。”
裴寶辭失魂落魄地點點頭。
穆榆正要報警,裴寶辭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兩聲。
裴寶辭迅速接通:“江早早,你在哪!”
穆榆片刻猶豫,沒繼續撥,等她倆通話。
“寶辭。”
電話那端風很大,傳來江早早的崩潰的哭聲,“寶辭我不想活了,我爸媽真的好沒意思,我恨死他們了!我死了他們就高興了!我想着就這麽跳河死了算了,可我想了好久,還是想跟你道個別,寶辭,我活着真的好累,我看不到我的未來,這個世界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真的不想活了,寶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嘟嘟嘟——甚至,裴寶辭聽見了那聲撲通墜河聲。
裴寶辭情緒太過激動,呼吸越來越困難,兩腿發軟,倏然倒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