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穆榆眼疾手快接住裴寶辭。

裴寶辭緩過忽來的眩暈感,抓住穆榆的胳膊,站穩身形,江早早的哭聲在她腦海不停地回蕩,讓她全身驟冷。

穆榆摟緊裴寶辭,撥通報警電話。

深更半夜,民警擴散人手搜尋附近的河道,穆榆載着裴寶辭,按導航路線行駛找人。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裴寶辭站在橋上,看着平靜的河面,穆榆回過頭,剛和民警通完話,他們那邊也沒找着人。

人跳下去了,還不清楚是哪條河,找着人的幾率太低了。

穆榆看着一語不發掉眼淚的裴寶辭,心緒沉悶,默默地抱着她。

裴寶辭受到太大的刺激,整個人木着,淚腺失禁般淚水落下。

嗡嗡嗡。

搭在裴寶辭背脊,輕拍安撫的手撤離,穆榆垂眼看來電顯示,是克雅。

手機左上角的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平時這個點,克雅喝酒喝嗨了,就會打電話給她叫她出去玩。

穆榆沒心思應付陸克雅,挂斷電話。

嗡嗡嗡!裴寶辭擡手擦臉,往車的方向走,“你接吧。”

穆榆接通電話,陸克雅着急的聲音傳出話筒,“你怎麽才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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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榆看着裴寶辭的背影,跟上她,打算擴散尋找範圍,簡言道:“有事。”

“你趕快叫上裴寶辭過來,我真的服了,你猜我回家的路上遇見誰了?我居然看見咳,阿嚏,咳咳咳咳!”

陸克雅一連串咳嗽,大大打了個噴嚏,“我天我現在是又冷又熱。”

“帶上寶辭?”

穆榆扭頭,目露疑惑看向裴寶辭。

“咳咳咳真受不了,咳咳咳咳完了我要感冒了。”

陸克雅說,“江早早啊!我回家路上,瞅見一個女的坐在河邊,大半夜的,我沒看清人臉,就覺着那人怪怪的,然後停車觀察了一下,看她打了通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跳河了!”

“我一聽聲音,它喵的,這人居然是江早早!”

陸克雅吓得一骨碌跟着跳下去,得虧她眼力尖,抓住人往上游。

“江早早?”

穆榆坐正身體,看了眼裴寶辭後,啓動車子,快速問:“你們在哪?”

裴寶辭一聽見江早早的名字,腦弦劇震,顫眸扭頭。

“诶?你在外面啊?”

陸克雅有些驚訝。

“我們在找她。”

穆榆沉聲道,“裴寶辭快急瘋了。”

“這樣啊,我們在華康醫院,主要是我把她從水裏撈起來,她醒來後,忒不對勁,一直迷迷糊糊喊疼,我看她下面一直流血吓死我了!我找了家離這最近的醫院,你快帶她過來,醫生說她黃銅體破了,必須馬上做手術。”

穆榆:“我們馬上來。”

“早早有消息了?”

裴寶辭蠕動嘴唇,懷揣期翼問。

穆榆啓動車子調轉方向,駛向華康醫院的方向,點頭:“克雅把人撈起了,這會正在做手術。”

裴寶辭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穆榆撥通民警號碼,給他們說聲找着人了,感謝他們一番,簡單說了兩句後,便挂了電話,夜間車流量少,穆榆很快駛到華康醫院大門,市中心距華康醫院最快也要二十分鐘的路程。

江早早竟然徒步走了那麽遠,找了條那麽遠的河道,是鐵了心想不開。

想到這,裴寶辭的心髒窒痛到難以呼吸,她大步跑進醫院,直奔陸克雅報的地址,按電梯乘三樓,大步跑向婦科區。

陸克雅一人守着手術室門口,瞧見人來了,撐着疲乏滾燙的身體,掩嘴咳了兩聲:“你們總算來了,本來想去換身衣服,又擔心半路手術有什麽問題醫生找不着家屬。”

等裴寶辭走近了,陸克雅才發現裴寶辭這狀态,好好一對杏眼,差點哭腫了。

陸克雅目露猶豫:“呃你這……”

陸克雅還沒說完,便見裴寶辭後退兩步,朝她九十度鞠躬。

裴寶辭眼中蓄滿淚,哽咽道:“謝謝,真的很感謝你。”

陸克雅有些不自在,伸手阻止她:“哎唷沒必要,是個人我都會救,阿嚏,咳咳咳。”

裴寶辭看陸克雅臉上那不自然的紅,關心道:“你還好嗎?”

“不好。”

陸克雅搖頭,她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痛,任誰在零下五度跳河救人,又濕着身幹挨半個多小時,鐵打的身體都扛不住,“我去買個感冒藥,肯定燒了。”

“謝謝啊。”

裴寶辭眼眶紅了紅,“真的很感激你。”

“沒事。”

穆榆上樓來,看見陸克雅一身濕,皺皺眉,把外套脫了披她身上,“怎麽不去換身乾爽的衣服?”

“這沒人守着,走不開呗。”

陸克雅咳嗽。

裴寶辭:“穆榆,你帶她去買藥,順道讓醫生給她量量體溫,別搞成高燒了。”

“不用,你倆在這守着吧。”

陸克雅看裴寶辭那樣兒,“我自個兒去就得了。”

裴寶辭搖搖頭:“穆榆陪你。”

陸克雅沒強過她倆,穆榆帶她去急診室找醫生,人給燒到39度了。

陸克雅順道也輸液了。

穆榆守着熟睡中的陸克雅,低頭發消息問裴寶辭江早早的情況。

裴寶辭守了大半夜,醫生才從手術室裏出來,裴寶辭混混沌沌的腦子清醒了些,噌地一下坐直身體,起身跑上去,“醫生,我朋友的手術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術後記得好好休息。”

醫生說着,末了,補充了句,“記得照顧病人心情啊。”

裴寶辭陡地松了口氣,整個人松懈下來,回複穆榆:“早早沒事,”.翌日,天微微亮。

江早早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以及趴在她床邊的裴寶辭。

!

江早早怔忡片刻,若不是環境變了,她差點以為昨天的跳河是場夢。

自殺的沖動沒了,剩下的便全是心有餘悸。

想死的時候是真的想死,可水漫過她整個人時,腦海唰地閃過許多美好的時光。

她還年輕,她還沒看夠玩夠這個世界。

反悔就在一瞬,她會游泳,揮着胳膊往上游,但下腹忽然的劇痛讓她吃痛張嘴,嗆着了。

那時候她差點以為自己完蛋了,直到有個抓住了她……

江早早擡眸,掃視整個病房,這是單人病房,比市醫院的多人病房環境條件好很多,有些肉疼,這應該很貴吧。

穆榆推門進來,門響傳來動靜,裴寶辭神經衰弱,一聽見丁點兒聲音,立馬驚醒過來,然後見着江早早醒了,“早早?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江早早睜着圓圓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瞅她,“還好。”

就是疼。

“醒了?吃早餐吧。”

穆榆把買來的早點放在床頭櫃上。

裴寶辭擺放床桌,接過穆榆遞過來的早點,“這個能吃嗎?”

“能,我問過醫生了。”

穆榆說。

“寶辭……”

江早早看裴寶辭避開她的目光,伸手扯扯她袖口。

确定江早早無恙後,裴寶辭沒再跟江早早多說一句話,自顧自拆開筷子,遞給江早早,然後推着椅子坐在另一邊看手機。

穆榆看看江早早,又看看裴寶辭。

裴寶辭眼眶隐隐發紅,低着頭掩去眸色。

江早早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點,往她倆那看了眼,寶辭吃了兩口,就沒繼續吃了,忍不住說:“早餐只吃那麽點怎麽行,再吃點嘛。”

她喊完,圓碌碌的眼珠子心虛地亂飄,繼續埋頭吃早餐。

“從昨天下午你就沒怎麽吃東西。”

穆榆剝蛋殼,遞過去給裴寶辭。

裴寶辭推開穆榆遞過來的雞蛋,朝江早早看去,生硬道:“飽了。”

說完,大步走出去,門一聲響。

穆榆斜睨江早早。

随着那聲門響,江早早身體抖了一下,眼眶迅速紅了。

“我就是一時沖動,我後來不想死了,又往上游了,就沒想到我肚子忽然這麽痛,寶辭肯定吓壞了,肯定氣死我了,我,我真……”

穆榆抽了張紙巾擦手,起身走到她病床前,雖然江早早是病人,可她這“一時沖動”差點要了她的命。

穆榆又抽了張紙巾遞給江早早,實話實說:“你吓到她了。”

江早早抽噎點頭,身體隐隐作痛着,她深呼吸,盡量平複情緒。

穆榆看着她,皺眉半天,“心理醫生下午來,你好好休息,我去哄哄她。”

“什,什麽心理醫生?”

江早早呼了一口氣,擦擦眼淚,“看心理醫生多貴啊,我沒事,人總有腦抽的時候,你叫那醫生別來了啊。”

“好好休息吧。”

穆榆沒應她,走出病房,便見裴寶辭坐在長椅上一語不發,她在裴寶辭身側坐下,握住她攥緊的拳頭,緩聲道:“醫生不是說了嗎,要照顧病患的情緒。”

裴寶辭垂着眼,“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

,我一想到她不管不顧跳河,我就。”

說着,長呼一口氣,悶聲應:“我會控制住的。”

穆榆:“人沒事就好,別再想那些糟心事了。”

裴寶辭沉默,話是這麽說,可她做不到不想這些糟心事。

“克雅不想在醫院待着,我先送她回家。”

穆榆說,“至於江早早,不然轉院吧,轉去我公寓附近的那家三甲醫院,離得近,方便照顧。”

裴寶辭面露遲疑,“早早才剛做完手術,過幾天再轉吧。”

“都行,看你安排吧。”

穆榆起身,“我先送克雅回去了。”

等穆榆下樓後,裴寶辭回病房裏,繼續坐椅子上守着江早早。

單人病房裏,就她倆,看裴寶辭不搭理自己,江早早心焦啊,乾巴巴的問:“穆榆嘞?”

“送陸克雅回家。”

焦急和悲痛被隐忍的怒意取而代之,裴寶辭一面對江早早,看她病殃殃的模樣,說不出重話,憋了再憋,只能沉默的消化這些負面情緒。

“啊?”

江早早一早上都沒見到陸克雅,“她一直待醫院裏啊?““她為了救你,發高燒了。”

裴寶辭有問有答,語氣淡然,“不過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啊,哦,這樣啊。”

“嗯。”

“……”

江早早沒敢繼續聊下去,她恨不得從床上蹦起來,雙膝跪地求原諒,可身體不允許她這麽造。

這次的事是她的錯,換作寶辭做這事,她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氣成什麽樣。

裴寶辭看江早早吃得差不多了,收拾床桌,給她掖被子,“好好休息吧。”

“寶辭。”

江早早盡量控制情緒,一出聲就忍不住哽咽,“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對不起。”

“好好休息吧。”

裴寶辭神低着頭給她掖被子,轉身坐回原位置,埋頭弄手機。

江早早張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

.裴寶辭連續請一周的假,在醫院寸步不離照顧江早早。

臨近期末,各科老師開始教她們勾畫重點複習知識點。

穆榆一下課,沒事的話,便會收拾書去醫院給裴寶辭講重點部分在哪。

裴寶辭複習知識點累了,伸懶腰打哈欠,瞥了眼旁邊同樣在複習的穆榆。

穆榆左腿疊在右腿上,單手支着下巴,垂眸看書,裴寶辭瞄了眼病床上熟睡中的江早早,往穆榆旁邊擠擠,貼着她。

穆榆沒有一丁點兒反應。

裴寶辭發現了,穆榆這人,玩游戲的時候特別沉迷玩游戲,學習的時候特別沉迷於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啊。

裴寶辭看她半天,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裴寶辭擰擰眉,有些不滿,惡作劇般湊身上去,迅速吧唧一口,看見穆榆呆愣愣扭頭看自己,然後耳垂染上淺紅後,她心裏騰升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裴寶辭微微彎眼,略染笑意。

穆榆也跟着笑了,抓着她纖細蔥白的手,低聲說:“總算笑了。”

連續一周,她都沒看見裴寶辭笑了。

裴寶辭靠着穆榆的肩膀,輕聲說:“這幾天謝謝你啊。”

這段時間,穆榆默不作聲幫她忙前忙後她都看在眼裏,潤物無聲的貼心太過溫柔了。

“別總對我說謝謝。”

穆榆說,“我不喜歡聽。”

裴寶辭閉眼輕笑:“那你喜歡聽什麽呢?”

穆榆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

她就是不喜歡聽裴寶辭對她說客套話。

“我的女朋友可真好啊,我好喜歡。”

裴寶辭說着,自己忍不住笑兩聲,擡眼看穆榆,“喜歡嗎?”

穆榆目露羞赫:“……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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