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産市場慘案
水産市場慘案
三個人又重新挂回梧桐樹上。
圍牆內外靜谧無聲,三月份的夜晚,北風呼呼的刮,連喪屍們都已經下意識的躲進建築物內。
盡管穿得很厚,剛一出窗,江秋還是被吹得一哆嗦。三人還是決定等風小一點再走。
“你也一起去河邊嗎?”季葵星有些不确定的問谷嶼。
“是啊,畢竟你們有小電動嘛。”
……這家夥,不會是因為想蹭車才主動問她們走不走的吧?
季葵星心中頓時竄上幾簇無名火,不想和她說話了。
理智又告訴她載谷嶼一程是應該的,畢竟人家救過自己的命。但她心裏還是難受。
谷嶼一直沒聽見季葵星回話,她從前面的樹枝上轉頭看季葵星,笑容帶着幾絲抱歉:“生氣了?騙你的啦,我是想和你們一起的。”
“……真的?”季葵星看不清谷嶼的表情,只看得見她眼睛偶爾反射的光。
“真的,你們都不知道我以前一個人在野外多無聊。”谷嶼擡起頭,陷入回憶,語氣真誠。
怎麽會一個人呢?下午陶芯都和她說了,他們小組出野外都是幾人一起的呀。季葵星內心有些疑惑,但還是沒問出口。
她後知後覺,谷嶼這個人神秘得很。對方要是願意說早就說了,她和江秋還是不問的好。
江秋因為是先繩降下來,離兩人所在的樹枝有點遠。她翹着二郎腿坐在樹枝上,盯着天幕上瑩白的下弦月發呆,沒聽見兩人的對話。
“我們現在在樹上等,還不如在實驗室裏等呢,為什麽這麽早出來?”季葵星主動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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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來,”谷嶼先不答她的話,伸出右手。她所在的樹枝能坐下兩個人。
季葵星有些奇怪,但還是牽着她的手,跳到她旁邊坐下。
谷嶼這才有些惋惜地說:“陶芯已經被咬了。”
“什麽?!”季葵星吓了一跳,差點沒坐穩,“他們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你覺得呢?”谷嶼轉頭意義不明的瞥了她一眼。
季葵星被她看得後背發涼。但她自己回想白天兩人的表現,确實有些不對勁。
一開始,趙同就死死抓着陶芯的手臂,後來陶芯醒來,也老是捏着衣袖。吃東西和喝水是趙同喂的,她們全程沒見過陶芯的右手。不知道谷嶼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如果不是我在的話,你猜猜趙同會不會搶你們的物資?”
“……你別說了。”季葵星經她一提醒,把所有不對的地方都想通了。
上課時教室裏三十幾個同學,也才過去五六天,怎麽會其他人都不見了,消失得幹幹淨淨呢?
“好吧。趙同是個狠人,對陶芯倒是不錯,所以我才……”
谷嶼不知道陶芯什麽時候會變異,但她不想見到自己的朋友變成那樣,才不想在實驗室多呆。也不想讓她最後的時光如此痛苦,所以才會冒着危險去給他們打水。
季葵星對末世的感覺,從沒有這一刻來的清晰。
遇上的還是谷嶼的室友,江秋的熟人,卻……
她慶幸10號那天,闖進她們出租屋的是谷嶼。她才認識到眼前這個人,閃閃發光的靈魂。
她明明有實力在亂世裏做個強者,為所欲為的。
季葵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從震驚裏脫離出來,才注意到重點。
“陶芯既然已經被咬了,那為什麽我們一起呆了這麽久,她還沒有變異?”
谷嶼嘴唇嚅動,最終還是轉過頭:“不知道。”
季葵星直覺她有些話沒說出口,但見她情緒不對勁,還是沒有追問下去。
淩晨兩點,依舊月黑風高。
但三人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了,有失溫的風險。
現在樹下已經沒有游蕩的喪屍,季葵星把自己的背包交給江秋讓她放在電動車腳部的踏板上,好讓谷嶼坐她的後座。
她們不敢打開電動車的前照燈,只能讓熟悉環境的江秋帶路,借着凄清的月光辨認路障。
有驚無險的駛入主路,街道上一個鬼影的都沒有,兩旁的門店裏,倒是有喪屍踱步的影子。
但電動車不像耗油的摩托,沒什麽噪音,她們一路幸運的沒有吸引喪屍的注意。
好在嶺南市的濱江路開發得不錯,季葵星她們從前常去那邊逛夜市,對學校到漳河邊的路摸得門清。
季葵星看見馬路邊東倒西歪的廣告牌,定睛仔細辨認,都是些河鮮、鳝魚之類的字樣,明白她們已經到離河邊很近的水産品批發市場了。
說是批發市場,其實就是一片允許擺攤的街道,都是露天的小攤,固定的門市門店比較少,她們倒不擔心有很多喪屍躲在裏面。
道路收窄,空氣彌漫着腥臭的味道。
饒是季葵星這個臨床醫學生,也忍不住幹嘔起來。
谷嶼拉上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季葵星和江秋也把圍脖往上提了提,盡量捂住口鼻。
“哕。好臭啊,什麽味道?哕…”江秋被惡心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河風帶來的水臭味混雜着腥臭,攪合成強力膠水一般,粘合住幾人的肺,讓人喘不過氣來。
谷嶼盯着差點絆倒電動車的一坨黑乎乎的東西看:“是死魚。”
商販們逃竄後,水産市場裏的生鮮都無人看管,水中氧氣耗盡後,活魚都争相躍出水族箱,卻逃脫不了幹渴而死的命運。
“秋秋,速度加快。這種屍體氣味我們聞久了身體受不了。”季葵星提醒江秋,右手又擰了油門小半圈。
但這個水産市場是嶺南市最大的水産批發市場,且這種市場裏的路錯綜複雜,加速的時候還要小心不要拐錯路。
騎車的兩人集中注意力在腳下的道路上,谷嶼在後座被甩得頭暈。
“…那個,季葵星,介意我抱你腰嗎?”谷嶼實在受不了了,“沒被熏吐,我快被甩吐了。”
“抱歉,”季葵星在下一個轉彎時稍微放慢了速度,“沒事,你抱吧。”
盡管得了同意,谷嶼還是只是虛環住季葵星的腰,沒太好意思抱實了。
但這個姿勢頭的位置很尴尬,谷嶼只好輕輕把頭靠在季葵星肩膀上。
突然,谷嶼面罩下的鼻尖抽動幾下。她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不是喪屍和臭魚那種夾雜着腐爛臭味的血腥味,是新鮮的,血液的味道。
“季葵星……”谷嶼話還沒說完,季葵星就點了點頭。
“我也聞到了,是活人。”
前面需要向右轉,季葵星趕緊提醒江秋減速。
三人終于轉到面朝漳河的一排緊閉的門店前,卻見不遠處一個半開着卷簾門的漁具店裏透出來光線。
昏黃燈光下的人行道地磚上,緩慢的滲出紅色的血液,彙成小河。
“呀!這是怎麽回事?”江秋小聲驚呼。
還沒斷電呢?是不是嶺南市情況沒那麽糟糕?季葵星心裏琢磨着。
看這個血跡還新鮮得很,受傷的人可能還有救,季葵星作為醫生,本能的想要上前去查看。
“要不要過去看看?”季葵星征求兩人的意見。
江秋之前沒聽見谷嶼告訴季葵星陶芯被咬了的事,還是熱心大學生心态:“好啊,反正也順路。”
季葵星看見後視鏡的谷嶼也點了點頭。
她們把電動車停在亮燈門店旁邊鎖好,擡頭卻發現前方已經有喪屍被血腥味吸引而來。
“快、快進去!”谷嶼斷後,把兩人推進漁具店裏。
谷嶼正下拉着卷簾門,就聽到身後江秋哇哇大吐特吐的聲音。
她沒找到鎖卷簾門的鑰匙,幹脆放棄,反正喪屍也不會彎腰開門。
“怎麽了?吐這麽厲害。“谷嶼說着話,轉身。
地板上赫然是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不,或許還不是兩具。季葵星還俯身,在搶救倒在血泊中的中年女子。
他們兩人周圍的地板上已經蘸滿了鮮血,谷嶼無處下腳。
倒在女人旁邊的中年男人,軀幹上被戳出數不清的窟窿,有的還在汩汩的流血,但谷嶼看一眼便知道,他肯定沒有救了。
致命傷一刀封.喉,皮肉被切開,露出粉紅的肌肉組織和白黃相間的脂肪,谷嶼甚至看見了他喉管的斷面。
被紮了這麽多刀,最終死于喉管被切開的窒息。這是虐.殺。
江秋早已在牆角吐得上氣不接下氣,正常人第一次見,哪能忍受這場面。
江秋覺得比喪屍還恐怖,喪屍至少還有個人形。
“阿姨!撐住!”季葵星忍不住大喊,卸下背包,瘋狂的翻找她帶出來的藥品袋裏的繃帶。
地上的中年女子還有氣,谷嶼走到季葵星身邊,和她一起搶救傷者。
“姑娘們,別白白費力氣了,”地上的人又吐出一口鮮血,她自己的血已經糊了她滿臉,看不清長相,“我……是活不成了……我女兒、我女兒躲在後面,求求你們救救她……”
季葵星忍不住淚水決堤,任誰見了這場面都會受不了的。
女子受的折磨不比旁邊的男人少,褲子破裂的大腿上,都是利器砍傷的痕跡。季葵星慌忙的用紗布捂住她的傷口。
可身體上的口子一個又一個,沒在醫院,她的努力只能是徒勞。
禍不單行,外面的喪屍被吸引過來,卷簾門被撞出哐啷哐啷的聲音。
女人只有氣出沒有氣進了,谷嶼知道不可能救回來:“阿姨,再堅持一下。你們卷簾門的鑰匙在哪裏?”
中年女子還沒有失去意識,她聽懂了谷嶼想幹什麽:“在、在我老公褲兜裏,你們鎖好門……我女兒不能……”
她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再也撐不下去,咽了氣。
地上的女人死不瞑目,瞳孔已經渙散。季葵星一下跌坐在地上。
從病毒爆發以來,她想救的人,一個都沒救過來。
谷嶼站起來,走到男人屍體旁,摸出鑰匙,鑰匙串嘩啦啦的響。她的手已經因為翻找鑰匙沾滿鮮血。
谷嶼去鎖好門回來,季葵星才回過神。她蹲起來,伸手合上女人的雙眼。
季葵星盡量維持着表情,嘴唇顫抖着問谷嶼:“谷嶼……你是怪物嗎?”
“我不是怪物。”
谷嶼知道自己面對這種場面的平靜情緒很不正常,她也無能為力,她生來就這樣。但她絕不會是怪物,媽媽從小就教她,要做個好人。
她自認為活到現在,她沒有幹過違背這條教導的事。
谷嶼不知道如何反駁,但也沒有生氣,她走到江秋身邊,把她扶起來。
“你先進去吧,別看了。”
門店的後面還有房間,應該就是店主一家的生活區。
谷嶼把季葵星和江秋弄到門市裏面去,自己收拾外面的慘像去了。
畢竟她還記得女主人說他們還有個女兒藏在後面,萬一還是個小女孩,被孩子看到這幅景象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