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幾人從河邊打回水,江秋在車頂支起太陽能板。
馬映紅把剛剛從快遞裏拆出來的折疊桌子搬到車頂,五人就這麽圍坐着吃泡面。
周果果掀開泡面桶的蓋子,猛吸一口冒出來的白色霧氣。
“啊~以前咋不覺得熱的食物這麽香~”
馬映紅依舊是末世前的觀念,一邊嗦着面條,一邊忍不住念叨周果果:“果果,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愛吃垃圾食品。不能天天就指望着吃泡面,這樣,如果明天中午還在河邊的話,姐給你抓魚吃!”
“哇!紅姐,你會在河裏抓魚啊?”周果果星星眼,“我只會跟着我爸用漁網捕……”
馬映紅得意地揚起頭:“那是!我們小的時候,都是在河溝裏摸索着長大的,哪像你們城裏的孩子。”
馬映紅說着,仔仔細細打量了幾人一圈,問谷嶼:“小左啊,我看你皮膚是被曬黑的吧?沒那麽白淨,會抓魚嗎?”
谷嶼還在瞪着江秋呢,江秋正瑟瑟發抖,腦子瘋狂運轉,想着要怎麽給谷嶼道歉。季葵星搖了一下谷嶼的肩,谷嶼才回過神來。
“紅姐問你會不會抓魚。”
谷嶼毫不猶豫:“會啊,怎麽了?”
馬映紅用商量的語氣:“那你明天能找個小溪之類的地方停不?咱老是吃幹糧泡面也太不健康了,給大家改善一下夥食。”
谷嶼點點頭:“好啊。”
說完就繼續盯着江秋,也不說話。
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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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秋實在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怎麽道歉呢?為什麽要道歉呢?為什麽星星碰了一下她的臉她就要道歉呢?這不就默認星星和谷嶼這家夥是一對兒了嗎?
江秋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氣,幹脆眼神回瞪過去。
“怎麽了?”谷嶼感受到她的目光,詢問道。
江秋:?還問她怎麽了?
谷嶼哦了一聲,恍然大悟:“是你嘴角旁邊有泡面裏的脫水小蔥。”
本來谷嶼顧及她的面子不想直接說的。
江秋一摸,媽呀,還真的有。
見江秋擦掉嘴角的東西,谷嶼轉頭不再看她。
“吃好了嗎?”谷嶼把手中的泡面桶放回桌子上站起來,“快收拾東西,可能要下雨了。”
谷嶼這麽一說,馬映紅擡起頭看天,太陽依舊高照,不過天幕上挂着好幾簇鈎卷雲。
平行狀态的潔白雲體,尾部有向上翹起的鈎。
以往常在地裏做農活的馬映紅馬上反應過來,靜下心感受了一下風向,和天上雲層飄動的方向相反。
馬映紅動作麻利:“那咱快回車裏去,小左把車開回公路上。”
出發之前,谷嶼從工具箱裏翻出幾顆生鏽的螺絲釘,用裝衣物的快遞塑料袋子,把車廂上她砸出來的“窗戶”補上了。
讓它透氣和采光是不錯的,不過下雨的時候會漏雨。
“欸!”谷嶼攔住要進車廂的四人,“本司機有個要求,過分嗎?”
四人齊齊回頭:“你說。”
“趕路的時候能不能來個人到副駕駛陪我,好無聊。”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葵星身上。
季葵星和谷嶼去了駕駛室,周果果笑嘻嘻地挽上江秋的手:“嘿嘿,輪到我陪你們鬥地主了吧……”
這還是季葵星第一次進貨車的駕駛室,樓梯太高,費了老大勁才爬上來。
從季葵星的角度只能看見谷嶼開車的側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知道可能會有雨之後,季葵星就感覺天空漸漸陰了下來。由于車頂棚的影子,谷嶼的側臉也半明半暗,眼睛隐沒在陰影裏,季葵星看不出她的情緒。
谷嶼下颚的線條流暢,光線閃動在她鼻梁微凸的駝峰上,季葵星一不小心,竟看入了迷。
“看什麽呢?”
谷嶼久了不說話,嗓子幹澀,聲音似有顆粒感。
“沒什麽,”季葵星回過神來,“你怎麽會開貨車呢?”
她不是還在地院讀研究生嗎?
這算什麽,她還會開坦.克呢。
谷嶼心裏默默嘀咕,回答:“考駕照的時候想着,既然都是考試,不如考一個能開更多種類汽車的照。貨車駕照也能開小轎車,性價比最高。”
“這樣啊……”
她好厲害,季葵星閉嘴不說話了,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谷嶼雖然外表看起來活得粗糙,但她的眼界、見識,猜就不會是普通人。趴在谷嶼身上午睡那次,季葵星看見過她無袖背心上的logo,那是季葵星買衣服時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牌。
谷嶼這樣優秀、神秘的人,她們現在的關系和距離,就是最好的。
谷嶼敏感地察覺到身旁的人情緒不對,悄悄瞥頭看了季葵星一眼。
“葵星,你好像心情不好,怎麽了?”
季葵星打起精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沒什麽,你專心開車吧。”
車窗被谷嶼搖到最高點,季葵星只能從水泥道路兩側瘋狂舞動的玉米葉子看出外面的狂風大作。
貨車一直向前,但谷嶼沒有一直沿着河岸走,雨天來臨前,還是離水域遠一點好。
貨車容易打滑,橫風太大也容易側翻,谷嶼不敢把速度提上去。
谷嶼時不時看兩眼手表,就到傍晚了。今天沒有昏黃的落日,只有似乎已經壓低到眉頭的雲團。
在她們趕路這幾個小時裏,天空上的水汽擾動,結成了一團又一團墨色的烏雲。
谷嶼又看一眼後視鏡,嘆了口氣,最終無可奈何,停下車。
“怎麽了?”發呆中的季葵星回過神來。
谷嶼指了指後視鏡:“你看。”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也跟随着她們的動作,在她們不遠處停了下來。
谷嶼讓季葵星注意着周圍動靜,自己開門出去了。
“等一下!”季葵星突然想起早上在物流園看到的趙同和他同行之人的身影,撲到駕駛座上,試圖拉住谷嶼。
可谷嶼已經站在地面,用車鑰匙把車門鎖死。
季葵星趴在窗邊,看着那個挺拔的背影向後面的不速之客走去。
呼嘯的風吹起谷嶼高高紮起的頭發,濃密烏黑的發絲翻滾,她五指翻飛,尖頭錘在她掌中靈活的旋轉幾圈。
谷嶼走到越野車駕駛室窗前,叩開車窗。
玻璃降下,果然是趙同的臉。
“古學姐,好巧,又見面了。”
谷嶼墨色幽暗的瞳孔像狼一樣鎖定趙同,不管他怎麽讨好的朝自己笑。
她可不是瞎子,後座上還有一個男人。
谷嶼舉起錘子,尖頭抵在他喉結前:“跟着我們幹什麽?”
“別別、我們沒有惡意,”趙同舉起雙手,“我們只是出城後找不到路,只好跟着你們而已。我們有自己的物資,不會麻煩你們,只是跟着,可以嗎?”
谷嶼眯了眯眼,收回錘子:“不要叫我古學姐,我叫左與山,記、住、了。”
谷嶼聲音不小,說完,她轉頭,對後座的人同樣投去警告的眼神。
後座上是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青年,穿着有些髒污的淺藍色襯衫,看起來年紀不大,谷嶼估計他最多進入職場兩三年。
趙同直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谷嶼轉身解開貨車的鎖,把大家都叫到一起。
“至于能不能讓你們跟着,我說了不算。”
七人站在兩輛車之間。
周果果和馬映紅有些迷茫:“他們是誰啊?”
江秋給兩人介紹,指着趙同:“這是我學弟,趙同。果果,我們遇到你之前剛和他分開。”
“他旁邊這個,”江秋撓了撓頭,努力回想,“呃,我也不知道。”
江秋不知道陶芯被咬的事,季葵星站在谷嶼身邊,警惕地看着兩人。
和趙同一起的青年看起來有些腼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聲音清亮:“你們好,我叫陸柏。”
“是昨天晚上在逃跑的時候遇到趙同的。”
趙同很熱情的介紹:“昨晚我被幾只喪屍圍住,陸哥救了我,我們就幹脆一起跑了。”
谷嶼對他們相遇的故事并不感興趣,她更關心另一個人。
“趙同,陶芯去哪兒了?”
趙同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被凍結,談笑聲戛然而止。
“芯芯她,芯芯她……”誰成想趙同眼眶一紅,突然就哭了起來。
趙同寬厚的大手瘋了似的撕扯他自己的頭發。
“芯芯她死了……”趙同似乎陷入了恐怖的回憶中,“我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啊啊啊啊,都是我的錯!”
饒是谷嶼也是一愣。怎麽回事?離她們離開的那個夜晚不過過去了三天。
看趙同的反應,也不像是陶芯病毒變異了……
谷嶼試圖把趙同從地上拉起來:“好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同依舊蹲着,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水泥路面上。
“你們走了之後,14號那天中午,實驗室就斷了電。我和芯芯吃了你們留下那些東西,覺得有力氣出去了。
然後我就帶着她沖出了學院,準備往河邊走。好不容易找到一間空的房子,發現沒水沒電,因為之前就沒人住,也沒什麽吃的。
我就把她安頓好,讓她留在那兒休息,我出去找吃的。結果,我回來的時候……”
趙同又開始扯他的頭發,拳頭還止不住捶打地面,手指關節被他砸得鮮血淋漓,似乎只有這樣的痛楚,才能不讓他忘記心中的悔恨。
趙同提着一大袋撿來的物資,歡天喜地的準備告訴自己老婆,他們又可以茍一段時間了。
開門卻進到了地獄。
趙同只記得他的愛人,像破布娃娃一樣被扔在地上,她的鮮血像蚯蚓一樣蜿蜒蔓延出房間,沾到他的鞋上。
“王八蛋!啊啊啊啊啊!”
谷嶼聽完,瞬間就直覺,和周果果家的慘案是同一個兇手。
同樣是河邊,同樣的虐.殺方式。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陶芯已經被咬,她那天晚上,也不可能帶着他倆走。
周果果已經紅了眼眶,她也聽明白了,是那個人……是那個人!
Ta不只害死了她的父母,還在不停的殺人!
真是畜.生。
江秋和馬映紅同樣聽得捏緊了拳頭,對他倆跟着她們的貨車沒有反對。
反正又不用她們的物資,跟着就跟着吧。
谷嶼擡頭看看天,嘆了口氣:“快要下暴雨了,我們今晚不打算再往前開了,你們也快回車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