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養豬場

養豬場

天色将晚,氣溫又降了下來。

三輛車組成一個車隊,在蕭瑟死寂的鄉村道路上尤其顯眼。車後跟着一群不信邪的喪屍,以為靠它們的雙腿能追上四個輪子的鐵盒子。

張銘也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自己那老戰友。

他和廠區僅剩的員工擠在小樓二樓,啃着沒調味兒的熟豬肉。現在還有肉吃,真是謝天謝地了,他想。

大風又呼呼刮起來,張銘站起來要關窗戶,就遠遠見他這廠區大門沖進來幾輛車,有個格外眼熟的身影還從越野車裏翻了出來。

“譚誠?!!”

季葵星既然決定不再反對谷嶼,自然要開始規劃接下來怎麽走了。

她問譚誠是否還有戰友在宏延附近。譚誠腦中立馬浮現出張銘的臉,當年兩人在部隊裏還是上下鋪呢。

病毒剛爆發那天還有信號,兩人還聯系過。但譚誠本住在宏延下轄的市裏,等他千辛萬苦拖着周圍好友近十人想要去投奔張銘時,手機沒了信號。

張銘退伍回來在鄉下開了個養豬場,建在鳥不拉屎的地方,沒導航他哪能找得到啊!

他去過幾次,只記得大概方位,不過谷嶼覺得偏僻的養豬場是個好地方,要是浪費些汽油能找得到,也是值得的。

于是循着譚誠依稀的記憶,一群人路上劫掠了數不清的摩托車,耗了整個下午的時間,才在天将要黑的時候找到張銘的養豬場。

養豬場在宏延市的東南方向,受昨天屍潮的影響還算小的。

并且現在機械化了,豬場的員工也不算多,以至于園區裏的喪屍也不算多。張銘之所以一直躲着不往其他地方跑,就是因為想不到還有哪兒比他這廠房條件更好。

有圍牆有水有飼料存糧,殺不死成年豬還能殺小豬吃肉,還真沒出去冒險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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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誠冒險跳下車去撿根木頭把大門別上,又和谷嶼開着車把他們引來的喪屍和原住民一起趕到空的大棚裏。兩人一人拉開一根保險栓,把這廠區裏炸得血肉橫飛。

“喝點水。”季葵星一左一右拍着江秋和周果果的背。

“yue——”

周果果優雅的把嘴角的不明物體擦幹淨,幽幽地:“谷嶼姐這效率提高不少,我們的胃效率也提高不少。”

季葵星湊過去:“你說啥?”

沒辦法,被震得有點耳背了。

總有些喪屍似是生了智慧一樣沒被吸引過去,谷嶼和譚誠收尾去了,王文怡便先領着這群人先過去小樓上找張銘。

自他們進入廠區起,張銘就看見他們了,但礙于下面這絞肉機般的樣子,還是等他們過來找他吧。

“嫂子……”張銘和他那個員工換了個大點的房間,他們是……”

一一說過名字就算是介紹。和張銘一起躲在這兒的是養豬場的獸醫,名叫黃嘉冉。

王文怡和他最熟,自然是由她來講明來意。

“銘啊,大概就是這樣,願意跟我們一起不?”

張銘還沒見過宏延城裏是什麽景象,但他這種鄉下都有喪屍成群了,想來好不到哪裏去。

“你們要找個地方常住下來的話,我這兒也不錯啊……”

人多了還可以守住他的豬豬們呢,前天還被村裏組織出來的幸存者偷了好多豬走。多虧了這些豬之前長得肥又會反抗,他們只成功弄死了兩只,剁了擡回去,其他的都跑進樹林裏做野豬去了。他和小黃兩個人,哪能阻止得了啊。

她搖搖頭,“你這院牆擋不住屍潮的,昨晚我們……算了。我們有三輛車,現在加上你倆也就十個人,你要是心疼你這些東西呢,有用的都可以拉走嘛。”

說服張銘的事自然交給王文怡了,剩下的幾個人還處在沒破冰的階段,氣氛有點兒尴尬。

季葵星瞅着那個叫黃嘉冉的,左看右看都覺得眼熟。

“學、學姐?”

黃嘉冉可能不認識季葵星,但季葵星是記得她的。她記得大一的時候,有位大二的學姐臨床學不下去,轉專業學動物去了。

“啊?”黃嘉冉看着自己纏在手臂上做防護的《母豬産後護理》,撓撓頭。實習嘛,不丢人。

她擺擺手:“啥時候了,別叫學姐了,叫名字就好。”

張駿和王晔一起盤腿坐在旁邊,畢竟誰也不是江秋那麽自來熟。況且因為谷嶼打掉了譚誠的槍,他還是有些如鲠在喉。

如果譚哥還有武器在手,昨晚是不是不會死那麽多人呢?

大家都是鄰居,互相扶持着從家裏逃出來,走到今天。躲過了圍堵小區的屍群,躲過了從天而降的冰雹,熬過了痢疾,沒逃過寒潮……

如果譚哥還有槍的話,昨天阿姨他們,會不會不會直接被抓住,扯掉腦袋呢……

王晔聽不清張駿在旁邊神經質的嘀咕些什麽,昨晚徹夜未眠,現在屁股終于沾了地,又知道弟弟還好好活着,直接靠着牆眯睡着了。

“小張哥,”周果果從說話間退了出來,張駿的表情她再熟悉不過,“怎麽了嗎?”

張駿猛地擡頭,如夢初醒般,唇間嚅動幾下。

周果果一雙大眼睛,靈光流轉,不難想通他還在回憶些什麽。那不是能輕易抹去的創傷。便在這兩人旁邊坐下,也不說話。

張駿想不通,周果果、江秋、季葵星這幾個,看着柔柔弱弱慈眉善目的,怎麽就跟着谷嶼混呢。

“銘子!!”

譚誠的喊聲打斷了他和王文怡的交談。

不顧譚誠的一身血污,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

谷嶼默默側了側身,從譚誠身後擠進屋內,走到季葵星身邊。

“外面飄雪了。”

這已經不能再令衆人心起波瀾。喪屍都出現了,三月份下雪,又算什麽稀奇事呢?

更讓季葵星不自在的還是谷嶼站她旁邊。有時候真的很羨慕她神經大條。

等那兩兄弟擁抱完,黃嘉冉看見她老板使的眼色,悄悄去隔壁房間取了兩條豬肉過來。

他們茍在這裏這幾天,殺了幾只小豬仔生火煮熟,挂在隔壁通風的房間。

江秋被香得口水都快淌出來。她早就受不了泡面裏那些“牛肉粒”了!!

黃嘉冉瞅着江秋餓狼似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慶幸來。母豬産後護理怎麽了,關鍵時刻有肉吃啊!

張銘這幾天都是用廠裏翻出來的鐵棍搭個架子,挂個鐵鍋煮東西吃,跟電影裏的原始人一樣。還好他這養豬場在鄉下,柴火不是問題。

張銘當過兵的,當然知道鹽有多重要,所以就算往日場裏要供員工吃飯,囤有不少鹽,他煮東西也不舍得多放兩顆。

不過今天當然例外。十個人圍着鐵鍋架子坐了一圈,看着張銘狠狠倒了兩勺鹽進去。

“老譚,也就十來天,我看你餓瘦不少,”張銘又看了旁邊的譚誠一眼,“兄弟這裏其他東西沒剩啥了,也就豬肉多……”

江秋聽着這話,怎麽就想揍他呢。

大家也沒什麽正經容器,王晔他們還是拿了個杯蓋接着吃,但這并不影響肉香。

幾塊熱騰騰的、帶着鹽味兒的豬肉下去,張銘也覺得舒暢不少。也就稍微停下來,盯着對面默默吃東西的谷嶼看。

“知道你在想啥,像吧,”譚誠撞了下他的肩膀。

張銘筷子差點被他碰掉一只,“卧槽!真是啊,那她怎麽會在這兒?”

“不好說,但她們中午才從一號核電站基地那邊出來,怕是将軍有什麽任務。”

“啊?那她們仨也是女兵?”張銘眼神掃過季葵星幾人,“看着不像啊。”

譚誠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呃……”

張銘思路一轉,想起嫂子剛剛勸他的事兒,“不對啊,你們有車,你說她們從一電出來,那兒離江安也就兩百來公裏了。她拉上你們說是要找個長居的地方,是不是得了将軍的命令,回來組織着建個避難所啊?”

“我瞅着不像。”

利伏河的跨江大橋上,谷嶼開槍後那個眼神,譚誠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總覺得她不像是能接下這種任務的人。

兩人讨論無果,只好接着吃肉。

沒有米飯沒有菜,其他人陸陸續續被肉撐着了,鍋裏還剩了許多。

不能浪費,張銘小心翼翼摸去廚房,把他一直舍不得喝的半瓶白酒拿過來了。

還能和老戰友重逢,這時候不喝這瓶酒,這輩子也不用喝了!

于是旁邊幾人聽着他倆一口白酒下肚,從當年部隊裏有多苦講到後來出來創業吧啦吧啦,兩個中年男人說得涕泗橫流,恨不得抱在一起痛哭一場。

張銘喝得滿臉通紅,站起來大手一揮:“老譚!不多說了,我跟你們幹!走,咱們出去把那兩只豬殺了,明天好帶走!”

啊?

江秋摸撲克牌的手頓住,這就要出去殺豬了?

譚誠酒量和他半斤八兩,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就要往養豬大棚走。

外面寒風冷冽,還在飄雪呢。兩個強壯的醉酒中年男人卻要去殺豬,這裏根本沒人能攔住他們。

谷嶼無語的跟兩人出去,叫着黃嘉冉一起,讓剩下的人把門窗關好。

被其他人搶了一些,沒了電子設備的管制,還被一些豬豬越了獄。豬場從前有兩個大棚,近百只肥豬,但只剩下了兩只。

谷嶼和黃嘉冉跟着兩個醉鬼到了那兩只豬在的大棚。沒有燈光,一片漆黑,只有兩只豬的眼睛冒着詭異的光。

谷嶼覺得它倆似乎有點生氣,還好圍欄沒被它們沖開。這兩只豬最近幾天吃不飽飯,撐不上肥了。

谷嶼掏出她好久沒用的手搖式手電筒,和黃嘉冉在大棚裏轉了一圈。

醉鬼總有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本事,張銘竟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他的殺豬刀,就要翻進圍欄去,譚誠緊随其後。

“哎哎!老板——”黃嘉冉的速度哪能快得過這倆退伍老兵,她還沒到兩人身邊,他倆就已經翻進去了。

谷嶼還在旁邊轉悠,看還有沒有糟糠飼料啥的,身後就已經上演兩豬追兩人的大戲!

“啊啊啊啊啊——救命!!”聲音都傳到季葵星耳朵裏了。

兩個人沉着穩重的樣子都破了功,張銘揮舞着殺豬刀跑在前面。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降智還是因為什麽,這倆男人竟然都沒反應過來可以翻出圍欄去!

眼見兩只豬把他們逼到牆角,餓得眼冒兇光,就要咬到譚誠的小腿!

“砰!砰!”

谷嶼眼疾手快,打中它們腦門,才讓兩人的小腿肉從豬口中逃脫。

巨大的槍響讓醉鬼徹底清醒。兩個人躺在數天無人打掃的、臭氣熏天的豬圈裏,面面相觑。

在喪屍手下茍活了這麽久,竟然差點交代在豬豬嘴裏……

還是被兩個年輕女孩看着,譚誠和張銘臉漲得通紅,從一地污穢裏爬起來,“咳咳……死都死了。你們來搭把手,把肉切割好……”

黃嘉冉捏着鼻子:“老板……你們先出來把外套脫了吧,好臭。”

張銘的臉更紅了。

待兩人出來把身上的髒東西拍掉,黃嘉冉才後知後覺,看向谷嶼:“不對啊,你怎麽會有……”

小樓裏的六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在一陣陣喊救命的聲音過後,閃過兩聲槍響,随後便寂靜無聲了。

王文怡想出去看看,但外面刮雨夾雪,被季葵星攔下。

反正最後四個人成功推着裝滿鮮豬肉的獨輪運輸車回到小樓下,中間發生了些什麽便也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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