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淩晨三點，曾瑜莫名其妙醒了過來。
旅館房間裏靜悄悄的，浴室裏漏水的水管在這片寂靜裏格外清晰。
滴答。
滴答。
她盯着天花板，數着浴室的水聲。
早上七點，她數到了3978。
枕邊的鬧鐘響起來。
她伸手掐掉，掀開被子起床洗漱。
八點半，曾瑜站在旅館前臺退房。
老板娘是個好談的東北人，一邊找她的登記記錄，一邊問她：“要走了呀？這回去哪？”
曾瑜：“去川市。”
“錢夠麽？”
“嗯。”
曾瑜一貫的話少。
老板娘把在登記表上寫了兩筆，拿出兩百押金還她，欲言又止地：“我說姑娘......”
曾瑜把錢塞進錢包裏，擡頭。
Advertisement
老板娘嘆一口氣：“那種沒良心的男人，你找他幹啥！自己過日子不好麽？”
曾瑜抿着唇，搖搖頭，和她告別。
拖着一個行李箱的單薄背影漸行漸遠。
旁邊等着登記的客人好奇地問了句：“怎麽回事啊這是？”
老板娘惋惜地搖頭：“年紀輕輕的，老公跑了。這麽大江南北找了有一年了。”
“哪個男人這麽不長眼，這麽漂亮的老婆說丢就丢了？”
“哎呦，可不是......”
......
曾瑜坐地鐵到了汽車站——高鐵車票貴，她舍不得。
狹窄的候車室擠滿了人，聲音鼎沸。
煙味汗味泡面味，混雜着汽油的味道充斥着這個狹小的空間，讓人難以忍受。
行李過了檢，曾瑜四下看了看，沒有空位。
她的車還有三十分鐘才開。
她在大廳找了個空位随便站着，手機還是十幾年前的款式，翻蓋，不能觸屏。
手機信息框安安靜靜，沒有未接來電和短信。
她就盯着屏保上的數字時鐘發呆。
她是一個安靜慣了的人，沒有人搭話，她一個人能發很久的呆。
周邊認識的人對她的評價都很一致——無趣。
無趣的曾瑜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就是辭職滿世界找她落跑的老公。
就這樣站了十來分鐘，身後忽然有人湊上來，在她腰部靠下的地方一蹭。
曾瑜回頭，看見一個面色蠟黃，三十來歲的男人，站得離她很近。
笑起來露出參差不齊的一口牙：“小姐這是去哪啊？”
曾瑜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沒說話。
男人搖了搖手裏的車票：“我去川市，看你站在3號窗口前邊，也是川市不？”
“不是。”
“我不信，你票拿出來我瞅瞅。”說着手伸過來往她胸前反背的背包上碰。
身後是一排座椅，都坐滿人，曾瑜退無可退，攥緊背包帶想摘下來打人。
身旁忽然伸過來一只手。
骨節分明，是男人的手。
那只手按住那男人的胳膊，語氣很沉：“亂碰誰呢？”
那人頓住，看看他，又看看曾瑜，笑笑：“這不是看這位小姐一個人有什麽困難麽，原來有伴兒啊……”
說完，背着包灰溜溜跑遠了。
曾瑜這才轉頭看向幫她解圍的男人。
很年輕的一張臉，應該不超過二十五歲，線條幹淨利落，有點帥。
她低頭，小聲道謝。
男人說不客氣，笑容很暖。
他把座位上的外套提起來：“你坐吧，我的車到了。”
“謝謝。”
曾瑜坐下來，繼續盯着手機發呆。
十點四十，汽車準時到站。
曾瑜檢票上車，第一排就坐着剛剛試圖占她便宜的人，看見她，扭頭不輕不重哼了一聲。
曾瑜沒理他，繼續往裏走。
倒數第二排。
她确認了下票上的座位號，正要坐下，忽然發現靠窗坐着的，正是剛才給她解圍的男人。
看見她，男人也是一愣，摸了摸鼻子，站起來幫她把行李箱塞進上面的橫杠。
曾瑜對他說了兩聲謝謝。
善意的謊言被拆穿，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裏到川市車程三個小時，說短也不短。
男人挑了幾個話題試圖消磨一下時間，奈何曾瑜不擅長接話，每每開個頭就被她一句話聊死。
“我叫周淮，川市本地人。”
“曾瑜......外地人。”
“你去川市旅游麽？”
“找人。”
“........哦。”
最後周淮識趣地止了話題，扭頭看窗外。
曾瑜低頭，手機電量吃緊，先關機了。
她看不了時鐘，就攤開掌心盯着上面的紋路。
她的掌紋不多，根根明晰。
她去算過命，廟會上面一百元算一次的那種。
算命老頭說她生命線跟愛情線都挺長，能跟初戀結婚終老。
當時她剛談戀愛不久，心裏默默竊喜了下。
可是現在......
她抿唇，合上手掌不再看了。
過了一段時間，肩膀忽然一沉。
偏頭看去，黑黝黝的一顆腦袋，短短的頭發随着轉頭的動作擦過下颚。
曾瑜心口跳了一下，有些吃不準他是故意還是無心。
明明......他那邊靠着窗的。
肩膀傳來的吐息平緩綿長。
還沒入秋，曾瑜身上只穿了一件寬松的T恤，領口偏大，他的呼吸打在頸邊裸露的皮膚上，讓人後脊發麻。
曾瑜手指動了動，還是托着他的頭給他換了個方向，靠在窗玻璃上。
誰知道山路不太穩當，車身颠簸，他的頭也就跟着玻璃一颠一颠。
車子有一下起伏比較大，周淮的頭直接撞在窗上，咚得一聲響在嘈雜的車裏依舊格外清晰。
曾瑜吓了一跳，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周淮自然是被撞醒了，揉着額頭坐直了身體，清醒了半分鐘。
偏頭看見曾瑜閉着眼睛睡臉安靜，默默伸手把頂上的空調口子往裏轉了轉。
到站已經接近兩點，曾瑜餓得饑腸辘辘，随便在車站邊找了家面店就坐下了。
剛點了一碗番茄雞蛋面，對面坐下來一個人。
是周淮。
他笑笑：“這麽巧。”
曾瑜沖他點點頭。
相顧無言。
周淮點的拌川，沒兩分鐘就做好了。
他吃完，曾瑜的湯面才端上來。
周淮結了帳，想了想，折回來對她說：“我家住在城北，你初來乍到，要是遇到什麽麻煩不妨找我。”
說着找來張紙留了個電話號碼。
曾瑜看看紙上有力的字跡，又看看年輕男人幹淨的笑容，覺得這人未免太老好人了。
......
填飽肚子，曾瑜找了家便宜的小旅館，房間泛潮，熱水不燙，環境很差。
她坐在皺巴巴的床上，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
“我來川市了。”
等了半個小時，和以往一樣石沉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