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第16章
第 16 章
老夫人哪裏管什麽“生命之憂”,只聽着笑逐顏開。
江婠綿莞爾,覺得這個大師多半是看她們身份顯赫,轉撿好聽的說,老人們常說女人生孩子都是生死劫,自然是他說的“性命之憂”,所以并不在意。
老夫人還要去聽法會,體諒她年紀小,坐不住,就讓她在庵裏四處逛逛,江婠綿謝了恩,帶着明珠四處游玩,意外的連月庵的風景清幽,雖然已經入夏,可總是能感受到陣陣涼風,團扇拿在手裏都是擺設了。
江婠綿心情舒爽,轉挑人少的地方閑逛,與明珠有一句沒一句的瞎扯。
走着走着,兩人就走到了後山,江婠綿腳下一滞,不知為何,她總覺連月庵有些熟悉,尤其是這後山,似乎從前來過,她疑惑地往前走,怔住了。
眼前是一棵參天的熏玉樹,滿樹結滿了紅彤彤的熏玉果垂挂着,綠葉随風飄蕩,十分好看。
可讓江婠綿怔住的,是熏玉樹前,陸珩長身而立,背對着她,連她靠近都毫無察覺般。
陽光透過樹葉瀉下,在他周身照出層層疊疊的光影,他今日依舊白衣勝雪,幹淨透亮,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江婠綿很難将他與傳聞中手段狠厲殺伐果決的描述聯系在一起。
大概是江婠綿的目光太過肆無忌憚又太過灼人,陸珩終有所察,擰眉轉身,卻在見她的那一刻,所有冷意化為虛無。
“你怎麽在這?”
江婠綿猛然回神,慌然低頭,掩去一片緋紅,她總覺得陸珩的語氣裏有淡淡的笑意,大概又是她的錯覺,被香熏的還沒有完全清醒。
“怎麽了?臉這麽紅?”
江婠綿愣了一瞬,越發不好意思,借着扇扇子的空檔半遮了臉,避開了陸珩探尋的目光。
“今日太熱了。”江婠綿細軟說着。
陸珩眼眸漸深,看的江婠綿心突突直跳。
“這熏玉果很清甜解渴的,滿京城好像只有連月庵有。”江婠綿側過身,擡頭努力專注樹上的果子,分散心裏的慌亂。
“你确定這果子清甜?”陸珩偏頭看向江婠綿。
江婠綿對上他的眼神,他這是什麽眼神,怎麽一副懷疑的樣子,江婠綿鄭重點點頭:“是啊,誰敢诓您呢。”她說的真誠,以示自己沒撒謊。
他靜靜看着江婠綿,眼底閃過一絲江婠綿看不懂的情緒,他目光深邃,低沉的嗓音十分惑人:“有那麽一個人,曾經也說這果子十分清甜,其實十分苦澀,她诓騙了我,為了讓我咬一口,她很歡喜地吃了一個。”
江婠綿呆了,下意識就問他:“那您吃了嗎?”
“咬了一口。”陸珩移過目光看向滿樹的果實。
這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做法,是個狠人啊,江婠綿感嘆,她輕咳一聲,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閑聊平淡:“那人是誰啊?”能讓攝政王吃虧,她十分好奇。
陸珩回頭垂眸看她,分不清是失落還是生氣。
江婠綿輕颦淺笑,不叫他看出在意:“他為什麽诓您?實在太大膽了!”
“嗯,她膽子很大。”陸珩悠然說着,“大概是我恐吓了她,她惱了吧。”
“……也情有可原,王爺您別記恨他了。”江婠綿輕輕說着,王爺啊,您這不是自找的嘛。
“我不記恨她。”陸珩輕皺了眉頭,難道他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在記恨?“她當時還是個小姑娘。”嗯,現在她依舊是個小姑娘。
江婠綿傻了,诓騙了攝政王的居然還是小姑娘!勇氣可嘉啊!
“王爺,我可沒騙您,她诓您的時候可能是冬末春初,那時候果實的确苦澀,但現在已然清甜了。”
“後來她沒再帶您來吃過嗎?”江婠綿又問道。
陸珩握了下手,良久,才沉吟一聲:“嗯。”
大概是陸珩的語氣聽上去太低落了,叫江婠綿的心情也沉寂下來,一時沉默。
“她生本王的氣,所以不願再帶本王來了。”
江婠綿其實覺得很不可思議,都說攝政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原來他也有在意的姑娘,還是個小姑娘。
江婠綿說不清道不明心裏是什麽感覺,好像酸酸的。
她擡頭看着幾米高的大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盤算着這果子該怎麽摘呢?
她偷偷偏頭瞄了幾眼陸珩,以陸珩的身手肯定輕而易舉就能摘下好幾顆吧,可是人家堂堂攝政王她總不能吩咐指示吧。
“你想吃嗎?”陸珩忽然問她。
江婠綿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點點頭。
陸珩從腰間拿出幾枚銅錢,這是幹嘛?
江婠綿還在疑惑,就見陸珩彈指一打,銅錢已經從陸珩手裏飛了出去,江婠綿順着銅錢的弧度朝上看去,一枚枚正正打在了果實的根部,一下就斷了,幾顆果子果然赫然直線下垂,準确無誤落在了陸珩的手心。
江婠綿目瞪口呆。
陸珩拿起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在他骨節分明白皙的手指上愈發嬌豔,江婠綿呆呆看着,就見陸珩将果子遞到她跟前,她疑惑地看着他,忽然悟了,一定是怕又被騙,讓她先試吃呢,貴族的通病。
她拿過來,笑容甜絲絲的:“王爺,我不會诓您的。”
陸珩眼神一滞,垂眸笑了,拿在手裏,輕輕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立即在嘴裏散開,這次她果然沒有诓他,的确香甜。
江婠綿看着陸珩吃熏玉果的樣子,覺得十分神奇,她居然跟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一同吃水果,忍不住笑容盈盈,又拿了一顆給明珠。
明豔的顏色總是給人歡喜,回去路上,老夫人看着江婠綿笑容嫣然,想起這段時間她和魏浔相處融洽,對待小妾也是溫和客氣,覺得有這樣一個傾國傾城懂事的兒媳婦,更何況還是個子孫福厚的,很不錯。
晚上江婠綿總想着連月庵的熏玉果,睡不安寝,一早就派了幾個家丁去連月庵摘了許多熏玉果,分成了好幾分,用好看的錦盒裝好,綁上碧藍的絲帶蝴蝶結,和明珠一塊出了門。
先是送了一份給阿爹阿娘,又送了一份給徐佳慧,徐佳慧還是神色恹恹的,卻什麽都不肯多說,江婠綿還得急着去紫月那就沒多留。
正巧今日紫月休息,一見江婠綿來了,迫不及待拉着她進了房間。
“你可算來了,我有好東西給你。”紫月神秘笑着。
“什麽好東西?”
紫月将她帶到透明的琉璃器皿前,江婠綿探頭一看,立即被吸引了目光,雙眸閃閃亮亮的。
“這是什麽魚?這樣好看,晶瑩剔透的。”
紫月輕笑一聲:“瞧你這模樣,就喜歡的不得了,這是碧翎魚,正是要送給你的。”
江婠綿呆了又呆,看了看紫月,又看向浴缸裏荷葉下鑽出鑽進的碧翎魚,朝着她擺尾巴,讨喜的不行。
“這樣貴重的東西要送給我?”
這魚一看就價值不菲,別說她沒見過,就連姑父的尚書府和定安侯府都沒見過,一定很稀有。
“是啊,也是別人送的,這樣精貴的魚兒,養在我這也是可惜,我也照顧不了它們,想着索性就送給你了,你們家大業大的,才是它們的好歸宿。”
紫月說着就有些落寞,江婠綿看着她怔怔不語。
“傻丫頭,它們跟着我我也怕糟了嫉恨,糟蹋了它們。”紫月認真說着。
江婠綿握住她的手:“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對它們的。”
江婠綿喜滋滋抱着魚缸回府了,臨了讓明珠把最後一份最大的熏玉果錦盒給逍遙王府送了去。
陸珩正巧在逍遙王府,明珠愣了一瞬,給兩位王爺請了安。
“這是江婠綿讓你送來的?”晁琮樂呵呵地接過錦盒,朝面無表情的陸珩挑眉。
明珠看了眼陸珩,說道:“少夫人說了,只是些水果,不是什麽稀罕物,權當當日在海棠灣王爺的維護之義,請王爺笑納。”
晁琮抱住了錦盒,皺了皺眉:“怎麽能是笑納呢,這可是你家小姐的一番心意啊。”他又嘿嘿看向陸珩。
明珠莞爾,對于“小姐”這個稱呼,她沒有任何意義,福身告退。
晁琮悠哉悠哉坐了下來,仔細端着這包裝:“江婠綿果然心思靈巧啊,送個水果都給打扮的這麽好看。”
陸珩斜斜瞥他一眼,淡定地喝了口茶。
“你昨日才與人家吃了果子,可江婠綿到底還是惦記我這個恩人的,送了這麽多來。”
陸珩嗤笑:“恩人?幫她洗刷冤情的似乎是本王。”
晁琮心裏暗爽,面上一派正經:“不對吧,現在大家都以為你是為了王芮寜那丫頭才出手的。”
“咚!”陸珩的茶杯重重磕在了桌面上。
晁琮暗笑着看着陸珩起身走了過來。
“那你慢慢享用。”陸珩輕輕扣了兩下錦盒。
“那是!”
晁琮得意地解開了綁帶,打開錦盒。
“陸珩!”一聲怒吼響徹逍遙王府。
一盒子碎裂化成汁水的熏玉果癱在了晁琮面前。
魏浔傍晚回到房間就看到桌上果盤裏紅彤彤的果子,他詢問了下人,才知是江婠綿送來的。
“少夫人一早就吩咐了幾人去連月庵摘來的,摘了許多,老夫人和素喜姨娘那都有了,還送了幾份出府。”
小厮盡責地說的詳細。
魏浔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冷哼一聲:“不過是個果子,也值得她這樣大張旗鼓四處送人。”
小厮一見三爺不悅,悶不吭聲退了出去。
晚上,江婠綿正伏在桌上瞧着琉璃器皿裏的碧翎魚,魏浔走了進來。
她心情正好,言笑晏晏地迎接了魏浔。
“碧翎魚?”魏浔眉頭緊鎖,“你怎麽會有這種魚?”
“是紫月送我的。”即便知道他不喜歡紫月,可江婠綿還是老實說了。
魏浔自然臉色不好,為她仍舊與紫月來往,更為她明知他不喜卻仍為之而不悅。
可他居然不想因為一條魚而跟江婠綿生氣,只因他剛進來時,江婠綿看着碧翎魚歡喜的模樣。
魏浔嗤之以鼻:“到底是花滿樓的舞姬,什麽樣的稀罕物都能得到。”
江婠綿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知道她惱了,魏浔只能轉換話題:“聽母親說,你收到了荷花游園會的請帖。”
“是。”
魏浔看着她依舊不善的臉色,又說道:“這次游園會是為了給逍遙王選妃,皇後只宴請了你們這一輩的小姐夫人,後日你定要謹言慎行,萬不可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