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我也有點兒。”月鎏金無奈地嘆了口氣, “東西離得越近反而越看不清。”

“怎麽不去配副眼鏡?”谛翎拉開了長桌對面的紅木椅,神情随意地坐了下來。

月鎏金:“覺得礙事,反正度數也不是很重, 就沒去配。”

谛翎了然點頭:“哦。”

一個稀疏平常的話題結束, 尴尬的氣氛略微緩解了一些,緊接着, 卻又陷入了一段無聲的沉默。

他們上一次相對而坐還是一千多年前, 正是那一次的對話, 同時改變了兩人的命運。

如今再度相逢,無可避免地會回想起那段混雜着是非與恩怨的過往。

最終, 是谛翎先開了口氣, 語氣真摯而誠懇:“感謝你替我除去了郁滄。”

郁滄,尊芙之弟,性情自大狂傲, 眼中容不得一粒沙, 視谛翎為死敵, 高呼他為竊位之賊。尊芙跳崖自盡後,郁滄便組織了前朝的遺部, 主導成立了複辟軍團。其最大的本領便是封印之術。

月鎏金沉默許久, 擡眸,直視着谛翎的雙眼, 氣勢逼人地質問道:“你是當真看不透那塊玉佩的玄機?”

還是說,從一開始就看透了, 卻不想讓她出來?

郁滄是谛翎登基之後最大的威脅和禍患, 郁滄一除, 谛翎便可以高枕無憂,大刀闊斧地施展他的宏圖霸業, 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她掌握了他的那麽多把柄,是除了郁蒼之外的最大隐患,在他沒有牢牢地坐穩帝位之前,怎能容她在這世間留存?狡兔死,走狗烹。

谛翎卻神不改色,語氣篤定:“當真不知。”

月鎏金不置可否,雖然她對谛翎的回答抱有七成的質疑,但谛翎此人向來心機深沉、密不透風,既然他都已經咬定了自己不知道,她也就不可能再問出其他答案了。

那一千多年的封印之苦,她只能自認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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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嘆口氣,月鎏金又問了聲:“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那塊玉佩的?在哪裏發現的?”

谛翎事無巨細地回答說:“以往你領了任務離去後,最多時隔三月就會回來複命,但那次卻許久未歸,我擔憂你遭遇了不測,便親自去審訊了郁蒼的部下,得知萬崖雪山是郁滄最後一次現身的地方,而後我便立即動身前去了萬崖雪山,在雪域中地毯式搜索了許久,才在山腳下的深雪中發現了那塊玉,雖然幾番努力也沒能探究出那塊玉佩有何異樣,但事關你的生死,我還是将那塊玉佩帶了回來。”

谛翎這人說話,永遠是那麽的好聽悅耳、感人肺腑,就好像他真的是時時刻刻都在替你擔憂、為你着想一樣。

可他當初若是真的沒有探出異樣,日後又怎會将那塊玉交給小銘呢?不過是時機成熟了,該放她出來了而已。

但在月鎏金剛破封而出的時候,對谛翎的懷疑并不大,甚至真的以為他探不出那塊玉的玄機,畢竟,郁滄的封印之術已然登峰造極,這世間幾乎無人能破其技。直到她見到了鶴秘書。

鶴秘書對她的出現絲毫不意外,側面說明了,谛翎不意外。

所有“不意外”的前提都是內心有預期……月鎏金長長地嘆了口氣,回了聲:“你倒是有心了,一直沒放棄尋我。”她既沒有陰陽怪氣,也沒有表達感激,只是用一種稀疏平常的語氣說出來了這句話,“其實那塊玉并非是兇玉,殺不掉我,但我若是想在其內部主動尋死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解之物只有後人之血,郁滄也不知我有後代,所以他才特意将那塊玉藏在了雪山腳下,意圖永生永世的埋藏我、困禁我,讓我生不如死。”

谛翎微微皺眉,問道:“他既然已經被你殺死,你又是如何被他封印的?”

月鎏金輕嘆口氣,邊回憶邊說:“那一戰,我和郁滄兩敗俱傷,沒有勝者。他形神俱毀,我身負重傷。他死前用盡了渾身解數,一掌将我打入了他的封印陣內,但在此之前我根本沒有在萬崖雪山附近探尋到任何陣法的氣息,落入陣中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郁滄竟然能夠将陣型藏進陣眼內,陣眼便是那塊玉。”

谛翎目光微凜,顯然是出乎預料:“他的封印之術竟然已經修煉到了如此地步?”

只要稍懂陣法之術的人,都知道一個亘古不變的邏輯,那就是先有陣眼後有陣型,相當于先埋種子才會生根發芽,所以,陣眼必定屬內,陣型必定屬外。

一個陣法若是暴露了氣息,也必定是從外部的陣型處開始暴露——大地之上,沒有一棵樹的根部是暴露在外的。

熟料郁滄竟然能夠打破邏輯,将兩者颠倒了過來,用陣眼掩蓋了陣型的氣息。

月鎏金輕輕點頭,回答說:“縱使已經過去千年,我也敢說,這世上修習封印之術的人中,若是郁滄排第二,便無人敢自稱第一。郁滄也很懂得萬物相生相克卻又相輔相成的道理,所以,殺人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讓人生不如死。”

月鎏金又解釋說:“郁滄屬仙族,體內運行的是仙氣,兇物只能折煞他的力量。他若想讓自己的封印之術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只能借助祥瑞之物,罪多也只能在其上雕刻一只兇獸,所以封印我的那塊玉的本質是養魂玉。剛入玉佩的時候我幾乎命懸一線,熟知在玉佩內昏迷了幾月後,傷勢竟然自行愈合了,神魂也比之前更穩固了一些。也正因如此,我就是想在玉佩裏面自盡都不成,只能苦挨着度日。”

谛翎長嘆口氣,滿含虧欠地說:“真是委屈你了。”

月鎏金戲谑一笑,語調譏諷:“往後的日子裏,我閑來無事,只能潛心修煉,但滑稽的是,我被逼無奈地修煉了一千多年,出來之後竟然快要天下無敵了。”

谛翎又回了句:“倒是因禍得福了。”

月鎏金冷冷回道:“哪裏有福?不過是拿自由和母女情份換來的。”

“也是。”谛翎又嘆息一聲,感慨不已,“禍兮福所倚,禍兮福所倚。”

“……”

話鋒轉的還怪快的。

真是好話賴話全讓你給說了。

月鎏金這回沒再給谛翎留情面,話裏藏刀地回了句:“帝君,一千年,你還真是越來越會體諒下屬的艱辛和不易了,也不知你剛剛發現那枚玉佩之初,有沒有想到過下屬的艱辛和不易?有沒有想過我的家中還有一位年幼的女兒?”

谛翎并未露出不悅之色,也為露出歉然之色,沉默許久之後,回了聲:“身在其位,不得已而為之。”

月鎏金用力地抿了抿唇,卻沒有反駁他這句話。事實如此,沒什麽好反駁的,現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再去追究那些過往的恩恩怨怨實還有什麽意義呢?因為什麽都改變不了。這天下,也不是萦繞着她一個人轉的。天道最大的公平就是人人都得承受一些冤屈和委屈,無論是神仙人還是鬼魔妖。

更何況,相桐和小銘也是發自真心地敬愛谛翎,視他為長輩、親人,她若是公然與谛翎撕破了臉,将自己被封千年的真相公之于衆,女兒和外孫兒該怎麽辦呀?豈非破壞谛翎在他二人心目中的形象?他二人一定會崩潰難過。再者說,谛翎也一定是真心待相桐好的,不然相桐結婚時不會讓他去充當自己父親的角色。

世間安得雙全法,相桐和小銘也不該被過往的恩怨影響,所以她必須忍氣吞聲,不然她當初為什麽要替谛翎殺人呢?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以後能夠遠離是非。

最終,月鎏金長長地嘆了口氣。過去的歲月既然無法改變,就當是黃粱一夢吧,到了現在這把年紀,也該學會和命運和解了。

她現在更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女兒:“你是什麽時候去找的相桐?”

谛翎如實告知:“在我找到那塊玉佩之前就已經把她接到天庭了。”

“她也願意跟你來?”月鎏金不信自己的閨女對外人這麽沒有防備心。從孩子懂事起她就教育她,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怎麽可能?”谛翎不禁苦笑一聲,“那年她差點兒沒把天庭哭塌,邊哭還邊罵我是人販子,每天都在叫嚣着說要殺了我。”

月鎏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心疼得要命:“後來呢?”

谛翎:“後來就認命了,不哭了。”

月鎏金卻更難受了,鼻子都有點兒酸了,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沒媽的孩子,就是可憐……”

“她可憐?”谛翎卻笑了,氣笑的,“她最可恨的那段時間你是沒看見!”

月鎏金一愣,眉頭瞬間緊擰,咄咄逼人十足不悅:“你什麽意思?”

谛翎擡手,一樁樁一件件地細數月相桐青春叛逆期的氣人罪狀——

“她開蒙之初,我請德高望重老學士上門授業,她嫌人家老、迂腐,好,我給她換,換個年輕的,不迂腐的,結果她又沉迷于人家的美貌,先生授課期間她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全程盯着人家的臉,還要讓我給她賜婚,那年她才四百多歲,相當于凡人的小學生!”

“好不容易度過了開蒙期,仙界學堂搞改革,天庭大學入學必考,我又是給她請老師又是親自傳教她法術,結果她倒好,考試前仨月談起戀愛了!”

月鎏金瞪大了眼睛:“跟誰啊?”

谛翎氣得要死:“不知道在哪認識的一個鬼界的臭小子,騎着一輛大黑摩托車,染了一頭黃毛。”

月鎏金:“……”

谛翎繼續控訴:“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我特意叮囑了校長,要對她嚴加看管,終于消停了幾年,順利畢業了,我特意給她安排到了天庭的商務部去實習,結果去魔界出了一趟差,回來之後又被我發現談戀愛了,還愛得死去活來的。”

月鎏金倒吸一口氣:“這次、又跟誰啊?”

谛翎皮笑肉不笑:“你猜猜?”

月鎏金沉默片刻:“不會真的是、現任魔君齊鶴吧?”

谛翎一怔,意外不已:“你怎麽知道?”

“來時在船上遇到了齊鶴的一個兒子。”随後,月鎏金言簡意赅地将般般號上發生的事情給谛翎講述了一遍,最後又從儲物戒中調出了那枚聖物碎片,交給了谛翎,“還和上次在小銘學校裏面發生的事件一樣,起因是聖物碎片,但還有一些推波助瀾者。”

聖物碎片的邪氣肆意,非一般人能夠承受,就好比鶴秘書,須得帶上防污染手套才行,不然勢必會被邪氣入侵靈核。

但修為到了月鎏金或者谛翎這種層次,徒手觸碰也是無所謂的。

谛翎捏起了碎片,神色卻無異常。月鎏金有些奇怪:“你拿着它的時候,沒有看到什麽麽?”

谛翎搖頭:“沒有。”又反問,“你可以?”

月鎏金:“我拿起它的那一瞬間可以看到與它有關的記憶,碎片不同,記憶也不同。”

“上一次我也沒看到,是通過梁別宴發來的那封郵件了解的情況。”谛翎又沉吟片刻,說,“看來只有第一個觸摸到它的人,才能繼承它的記憶。”

月鎏金不否認谛翎的話,只是多補充了一點:“正統的九重神族觸碰到它時也能看到,聖物就是神族的遺物。”

谛翎:“你的意思是,梁別宴和小銘都能看到?”

月鎏金:“小銘是親歷者,沒必要看,但我只讓阿宴看了第一片,沒讓他看第二片。”

谛翎:“為何?”

“還不是因為小銘。”月鎏金嘆了口氣,言簡意赅地把自己在幻境內看到的事情給谛翎講述了一遍,講完,又嘆了口氣,“船上的燭童和踏天教是怎麽回事你自己找人調查吧,反正和我沒關系,不是我幹的,我都被封印一千多年了,沒那個作案時間,但小銘在畫中的異常我不能忽視,齊麟那孩子分析的沒錯,畫中有結界,消除了外來的一切影響,所以小銘的身形和身法才變得如此矯健敏捷了,真如同魔族獵豹。”

谛翎的呼吸猛然一滞,速來沉靜的眼眸中忽然就冒出了幾分不安和慌亂。

月鎏金捕捉到了這一點,連聲追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谛翎不置可否,緊緊地抿住了薄唇,沉默了好幾秒鐘之後,才長嘆一口氣:“她和齊鶴、确實有過一段,甚至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月鎏金幾乎是眼前一黑:“啊?”

谛翎一邊煩躁地用指尖連敲着桌面一邊說:“我當初也沒想到會發展到這一步,她只是去魔界出了一趟差,就認識了齊鶴,但當時她年齡尚小,我便以為她又跟之前幾次似的,一時興起談着玩玩,結果到後來竟跑來跟我說,她要嫁給齊鶴,我自然是不答應,魔界到現在還是一夫多妻制,更何況是當時?齊鶴那時雖然尚未嫁娶,但卻是王爺的身份,三妻四妾是遲早的事情,但她不聽,還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齊鶴絕對不會再娶。她年紀小會輕信讒言,我可不會,說什麽都不答應她嫁給齊鶴,熟料她竟然還要與我鬧決裂,我當時真是、真是、念在你的面子上才忍着沒打她!”

谛翎此人說話雖圓滑,但此番言論,絕對是由衷而發的。

他這一生未娶,無嗣,視月相桐為己出,外加心中對她有虧欠,所以傾盡了心血去呵護、教育,卻教育出來了一個叛逆少女。

能登帝位,卻教育不好孩子,挫敗至極。

月鎏金卻因谛翎這番話勃然大怒了:“你為什麽不打她?你就應該打醒她!”

谛翎哂笑一聲:“我還敢打她?我只是去了一趟魔界,找到了當時的魔君,以仙帝之名要求他管好他的兒子,強行分開了他們倆,她就覺得我是在棒打鴛鴦,氣得直接下凡了,足足三百年沒理我,等到她再來找我的時候,拿着喜帖來的,已經要結婚了,找了個一事無成的窩囊廢凡人。”

月鎏金:“……”

就這,谛翎還沒被氣死,說明他的情緒是真的穩定啊。怪不得他能當仙帝呢。

月鎏金甚至有點兒慶幸自己被封印了,這要是換了她,估計早被氣死了……

“那你就、沒有,攔她一下?勸她一下?”月鎏金還是有些不理解,“桐桐她只是叛逆了一點,但她還是很有天資的,美貌只是我女兒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優點,找個凡人夫婿也就算了,總得找個比較優異的凡人吧?”

谛翎又笑了,笑得又無奈又苦澀:“你以為我不想?她那個時候已經身懷有孕了,我還能攔?我還敢攔?”

月鎏金:“……”

頭疼,疼得要裂開了。

月鎏金苦不堪言地閉上了眼睛,一邊用手指摁着突突跳的太陽穴一邊說:“她這孩子、怎麽這樣……”

谛翎長嘆一口氣:“往好了想,最起碼婚後消停了,再也沒胡鬧過,當媽了終于成熟了。”

月鎏金卻沒那麽樂觀:“你、懷疑過,小銘的身世麽?”

谛翎又嘆了口氣:“我怎麽沒懷疑?小銘出生之時,被護士抱出産房後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我,我一看他的五官面相就覺得不對,有幾分像齊鶴。後來我趁着趙亦禮不在的時候,委婉地問了問相桐,相桐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說完就開始抱着孩子哭,哭得我也不忍再繼續問了。”

月鎏金:“……”哎,這可,如何是好呀!

和谛翎一同從貴賓接待室內走出來的時候,月鎏金還是憂心忡忡的,直到見到了自己的寶貝外孫兒。

梁別宴和趙小銘已經在靈官殿主樓前的廣場上等候多時了。

月鎏金和谛翎一出現,趙小銘就興高采烈地朝着他們倆跑了過去:“姥!姥爺!”雖然谛翎是他媽的幹爸,是他的幹姥爺,但趙小銘一般喊人的時候都不加那個“幹”字,直接喊姥爺。

梁別宴面無表情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心說:喊得還怪親的。

如同陽光照破了陰霾,月鎏金原本沉重糾結的心情瞬間就明媚了起來,低聲對身邊的谛翎道了聲:“管他親爹是誰呢,反正只要是我閨女生的孩子,就都是我外孫兒。”

谛翎略一點頭,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麽想的。”

趙小銘很快就飛奔到了倆人面前,雙目放光地看着他幹姥爺:“哇,姥爺,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是仙帝,令我不可思議,我真是越來越崇拜你了!”

梁別宴又冷冷地瞅了趙小銘一眼,心想你小子的嘴什麽時候變這麽甜了?

其實谛翎早就知道了趙小銘會來,因為月相桐昨天就給他打過電話了,所以他對趙小銘的出現絲毫不意外,慈祥和藹地沖着他笑了笑,回了句:“你小子少在這裏插科打诨,不在學校裏面老實待着,上天入地地瞎跑,不用學習了?”

趙小銘就怕被他幹姥爺問學習,因為他就沒學過習,一邊心虛地撓頭一邊無奈地說:“哎呀,我其實也不想來,我也想學習,但我另外一個姥爺他非得拉我來,我拒絕了好幾次呢,我也跟他說了好幾遍了我高三了學習任務重不能來不能來,他非不聽非不聽,非讓我來非讓我來。”說完,又扭臉了梁別宴一眼,“是吧?是你非拉着我來的吧?”

梁別宴:“……”怎麽好事就輪不到我呢?

但自己的親外孫兒,除了寵着還能怎麽辦?

梁別宴無奈一笑,點了點頭,回了聲:“是。”

趙小銘滿意極了,然後,“無可奈何”地沖着他幹姥爺一攤雙手:“看,沒辦法,他年紀都這麽大了,身上的骨頭還七零八碎的,脆弱得很,我只能順着他呀。”

梁別宴:“……”合着我還得跟你道聲謝了?

谛翎輕聲一笑,瞧了梁別宴一眼,在心中嘆了口氣……親的回來了,幹的只能退後了。

谛翎無奈地對趙小銘說了聲:“既然來了就玩得開心點,但我不能陪同着你了,天庭政務繁重,我須得回去處理。随着你的親姥姥姥爺去玩吧,”

趙小銘略有些失望:“啊?可我都好久沒見你了,還想和你一起吃頓飯呢。”

谛翎一怔,心中略有些驚喜,回身看了鶴秘書一眼,問了聲:“這幾日可有閑暇之時?”

鶴秘書是一位相當專業的秘書,不僅能夠把上司的行程安排的井井有條并牢記在心,還能深谙上司的喜怒哀樂,貫徹上意:“不知妖尊大人和其賢內計劃在仙界游玩幾日?若是不急着走的話,明晚如何?”

不等其賢內回答,妖尊大人就點頭拍了板:“可以,沒問題。”只要外孫兒想吃這頓飯,就必須讓他吃上!

谛翎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向靈官殿交代了一些其他事宜,就帶着鶴秘書一同離開了。

靈官殿辦事效率相當之高,不到兩個小時就按照帝君的要求給月鎏金開具了一張仙界永久性身份證明,還聯系了隔壁單位——人事部和財政部——給月鎏金開了一張工作證明和一份工資證明。

為了節約時間,在月鎏金辦理個人業務的時候,梁別宴先帶着趙小銘去買手機了。

又因着谛翎的交代,月鎏金享受了最高待遇,辦事流程大大縮短,甚至都沒挪動地方,在同一間辦公室內辦完了所有個人業務。

工作證明拿到手之後,月鎏金看到上面所備注的部門是殺神殿,具體職位是:文員。

月鎏金不太理解這個“文員”是什麽意思,就問了問這間辦公室的負責人:“這是什麽官?大不大?”

負責人回答說:“既然您是帝君的舊友,那我自然就不跟您說場面話了。仙界一共設有十二個神位,殺神是其中一位,但區別于其他神殿的是,殺神殿無主,但并不是說殺神大人他不存在哦,是咱們的殺神大人比較神秘,從不在大衆眼前出沒,所以咱們大家都沒見過。現今殺神殿的最高負責人呢是副殿長,但他也只是負責殺神殿的行政管理工作而已,所以這座神殿,現在屬于是一個過渡崗位。文員雖然只是一個閑職,但咱們也只是暫時給您安置到這裏去了,等以後時機成熟了,還能調崗。”

月鎏金:“那我需要每天都去麽?”

負責人也不好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委婉地說:“呃、這得看副殿長的安排,不過副殿長肯定也是聽帝君的安排,帝君肯定不會為難您的嘛!”

“哦~”月鎏金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我平時不去工作也行?可以屍位素餐了?”

負責人慌張地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趕忙壓低嗓音回了句:“妖尊大人,可不能這麽說,影響不好!”

“哦哦哦,我懂!我懂!”月鎏金趕忙改口,“我開玩笑的,随便說說而已。”

負責人長籲一口氣,心有餘悸地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然後加快了手頭的辦事效率,十指如飛地噼裏啪啦地敲着鍵盤,從打印機地出件口拿起了一沓文件,裝訂好之後遞給了月鎏金:“這是您的工資和補助證明,您拿好,去天地銀行總部,直接交給負責人就行,他們會為您辦理相關業務。”

月鎏金想知道自己被封的這一千多年能拿到多少工資和補助,就随手翻看了幾頁,卻什麽內容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枚又一枚印在白紙上的半透明公章:“這上面是施加了什麽保密咒語麽?”

負責人點頭,解釋說:“機密文件上都會施加保密咒,只有在規定時間內到了相關負責人手中才能夠自行開啓,逾期或者強行破咒的話文件會自行銷毀。”

月鎏金感慨着心說:天庭真是越來越高級了,都研發出這種咒語了……然後又問:“這份文件的時長是多少天?”

負責人:“七十二小時,也就是三天。”

月鎏金再沒其他疑惑了,道了謝之後就走了人,才剛走到靈官殿門口,就有一輛黑色高檔轎車停到了她面前。

這是梁別宴的私人轎車。雖然谛翎也給他們安排了專程的接待人員,負責他們這幾日的旅程安排,但梁別宴婉拒了,因為九重集團的總部就在仙界,用自己的人車還是比較方便。

這輛轎車從外觀上看和凡界的轎車并無二樣,普普通通的四人車,內裏卻大有乾坤。

車門打開,首先映入月鎏金眼前的就是一片秋意濃重的樹林,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蜿蜒流淌其中,河畔邊支着一頂棕黃色的帳篷,前面的草地上還擺着一套露營燒烤裝備。

月鎏金一邊在心中感慨着日新月異,一邊驚訝不已地上了車。車門自行閉合,他們徹底置身于霜紅色的秋林之中,連帶着空氣中都彌漫着大自然的清甜氣息。

左右兩邊的半空中各懸着一扇四方形窗框,窗外便是仙界的街道,伴随着車輛的飛馳,街景不斷地急速後退。

溪對岸也懸着一扇窗,窗外是司機的駕駛室。

趙小銘抱着胳膊,悶悶不樂地坐在帳篷前的露營椅上,一腿曲着一腿伸長,臉上寫滿了:我不高興!

月鎏金瞧了站在溪旁的梁別宴一眼:“你又惹他了?”

梁別宴也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怎麽回事,買完手機就這樣了。”為了讓外孫兒開心,他又拿起了遙控器,将車內的場景換成了無邊無際的藍天白雲大草原,遠處還有牛羊在吃草呢。

趙小銘依舊是一副不高興的嘴臉。

月鎏金只好問了聲:“乖孫兒呀,這是怎麽了?”

趙小銘憤然地咬緊了牙關,從外套兜裏拿出了自己的新手機,摁亮屏幕的那一刻,熟悉的賤兮兮的聲音就從手機播放器裏面傳了出來:“诶呦,我親愛的凡人,無知的你是又遇到了什麽不懂的事情嗎?”

還是那個打小就不會看人眼色的手機姐。

趙小銘憤懑不已,攥着手機,咬牙切齒:“為什麽,沒人告訴我,你們非人類世界的手機死了之後,還能借屍還魂呢?”

不等月鎏金和梁別宴開口,學富五車的手機姐就替他解答了這個問題:“無知的凡人,之前死的那個只是我的肉/體,而我的靈魂,永生不滅!”

趙小銘崩潰:“我只是想要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手機而已,你就不能有點兒自知之明離我遠點麽!”

手機姐邪魅一笑:“哼,你逃,我追,你永遠插翅難飛!”

趙小銘:“……”

求求你踏踏實實地當你的手機,看霸總我另有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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