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趙小銘說出來的這三條消息, 一條比一條情況複雜,尤其是最後一條,越想越覺得棘手, 月相桐的腦子都要炸了:怎麽又要離婚了?都那麽大年紀了天天瞎折騰什麽啊?一天到晚能鬧八百次離婚!

但第一條有關自己的丈夫的消息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愣怔了三秒鐘之後, 月相桐決定從先中間那條聽起來沒那麽複雜的消息進行問題切入:“你們不是來找人的麽?你姥爺怎麽還有閑工夫喝酒呢?”

趙小銘嘆了口氣:“戀愛腦犯了呗,攔都攔不住。”說完, 又擡手一指向了坐在前方美人榻上的老板娘, “就她給的酒, 說是什麽相思酒,我姥爺喝完就開始哭, 哭得肝腸寸斷, 看得我都擔心他突發高血壓,後來好不容易不哭了吧,個人程序又出問題了, 運行環境和正常人不一樣了。”

月相桐:“……”喝酒, 可真誤事兒啊!

但在月鎏金和趙小銘返回相思坊之前, 她自己也被要求喝相思酒了。

初時一來相思坊,月相桐就向這裏的老板娘表明了來意, 說自己是來找人的。

“今天怎麽這麽多來找人的?”說這話時, 老板娘還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圈殷紅色的線狀血痕環繞其上, 整個人心有餘悸,眼神中盡是警惕和提防, “你又是來找誰的?”

月相桐回答說:“趙亦禮, 我丈夫。”

老板娘怔了一下, 喃喃低語:“趙亦禮?好熟悉的名字……”

薛掌櫃立即上前,附在她耳邊悄聲提醒:“就是齊公子的化名。”

“!”

老板娘瞬時就知曉了眼前人是誰:齊鷹的愛人, 月相桐!

更可氣的是,月相桐還真是美得傾國傾城不可方物,淨挑着父母的外貌優點長,甚至比其父母還要悅目三分。

老板娘的神情一下子就會變得冷若冰霜了,語調也生硬不已:“我相思坊只賣酒不尋人,你若想要尋人,就只能去無憂城,但在去無憂城之前,必須先喝一杯我的坊中酒,不然不得入城,這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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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破規矩?我要是不喝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還有,你又這是什麽态度?甩臉子給誰看呢?

月相桐的火爆脾氣也是随了她媽,當即就将自己的佩刀從儲物戒中調了出來,也就是在這時,月鎏金返回了坊中,趙小銘也在一分鐘後進入了大廳。

月相桐原本是想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厲害架勢,好好質問一番那個老板娘一句到底給她爸喝了什麽毒酒?然而,她的厲害話才剛冒到嘴邊,更厲害的就來了——一根銀色的細長絲線忽然從她的後側方飛竄了出去,頃刻間就纏上了老板娘的後頸,下一秒,那根絲線就在驟然間繃緊了,毫不留情地将老板娘從美人榻上扯了下來。

老板娘毫無防備,驚呼聲還沒冒出嗓子呢,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從美人榻前的臺階上滾落了下去,狼狽不已地摔落在了最底層的地面上。

緊接着,月鎏金冰冷如刀的聲音就傳至了所有人耳畔:“本尊臨走前是不是說過?若如你敢戲耍本尊,本尊就殺回來屠盡你們整個相思坊!”

氣場淩厲攝人,渾身殺氣四溢。

相思坊衆人齊齊大驚失色,當即四散奔逃,瞬間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月相桐目瞪口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殺殺殺殺殺!

趙小銘也是目瞪口呆:姜,果然還是我姥辣!殺殺殺殺殺!

老板娘的發髻都被摔散了,原本整齊的衣裙也被摔亂了,整個人如同落湯雞似的困頓窘迫,神情卻氣惱憤懑到了極點:“你若想讓我們死就直說,何必要血口噴人?我什麽時候戲耍過你們?”

月鎏金緊握着手中的斧絲,面色狠戾陰冷,仿佛下一秒就要扯斷老板娘的脖子:“我再問你一邊,你們坊後門之外,到底有幾條路?”

老板娘越發的茫然惱怒了:“你到底在胡攪蠻纏什麽?從我相思坊成立之初,後門外就只有那一條路!”

月鎏金:“?”

趙小銘:“?”

不可能!

“我姥爺絕對不會騙人!”趙小銘憤慨不已地譴責那個老板娘,“他就是喝完你們這裏的假酒之後才出現bug了!”

老板娘卻越發的委屈了:“可他喝之前我就明明白白地告知了你們我們這裏賣的就是假酒呀,我沒有騙你們呀!”

趙小銘:“……”我艹?我竟無話可說?

趙小銘目瞪口呆地看向了他姥:“她好像、有點兒占理了?”

對前情一無所知的月相桐則越發的懵逼了,理不直氣不壯地問了句:“所以,咱們三個現在到底是在胡攪蠻纏還是據理力争?”

“當然是在據理力争!”妖尊大人從來就沒有不占理的時候,就算不占,也能自己給自己編出三分理,“她賣假酒就是她的不對,她沒有商業道德,顧客喝完假酒之後出現問題就該她負責!”

趙小銘當機立斷選擇和他姥統一戰線:“啊對!你沒有商業道德,你賣假酒就該負責!”

老板娘卻又振振有詞地辨別道:“什麽叫賣假酒?我又沒收你們錢,怎麽能算得上是賣呢?是你姥爺自願喝得酒,我為什麽要負責?”

趙小銘:“……”我艹?我竟然又無話可說了?

他再一次地,目瞪口呆地,看向了他姥:“她好像,又有點兒占理了……”

月相桐還是那個問題:“所以,我們三個确實是在胡攪蠻纏對麽?”

“對什麽對!別被她帶節奏!”妖尊大人始終氣定神閑,穩操勝卷,“她是沒收錢,但是她收了你爸的眼淚,你也不想想看,你爸那麽一大把年紀了,她一小年輕她不學好,她不尊重老人,她讓老人喝酒,讓老人痛哭流涕流淚不止,多傷身呀!她多昧良心呀!”

趙小銘的腰杆子一下又硬了起來,又可以登上道德的制高點譴責老板娘了:“啊對!你不尊重老人,現在老人身體出問題了,出bug了,你就該負責任!”

老板娘:“……”遇到你姥,我算是遇到胡攪蠻纏的鼻祖了。

老板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咬牙切齒地問了句:“你們到底,想要怎樣?!”

月鎏金沒再廢話,再度扯緊了手中斧絲:“先告訴我怎麽消除你那假酒的影響,然後再告訴我後門外的那兩條路分別通往哪裏,少回答一個問題,我就讓你屍首分家!”

老板娘卻越發的絕望了,如同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我再告訴您一遍,從我相思坊成立之初到現在,我們坊後門外,就只有那一條大路!”

這時,一直躲藏在假山後方的薛掌櫃忽然怯生生地冒了顆腦袋出來,弱弱地開了口,也說:“我可以代表我們相思坊全體員工向您們三位證明,我們老板娘絕對沒有撒謊,我們坊後門外确實只有那麽一條路呀!”

“……”

難不成,我還真錯怪你們了?

月鎏金擰眉思索片刻,再度質問老板娘:“你們這裏的人,平時喝過你們自己釀的酒麽?”

這是什麽意思?懷疑我們的釀酒過程不幹淨呗?

簡直是奇恥大辱!

老板娘的氣節都被逼出來了:“我們可是正經酒坊,每一道工序就要經過嚴格檢測的!我還敢以自己的性命向你們保證,我們的酒,雖然是假酒,但絕對是這個世間中一等一的假酒,堪稱假酒中的瓊漿玉液!”

趙小銘:“……”

月相桐:“……”

都他媽假酒了,還瓊漿玉液?工商局要是來你這裏,一查一個準!

但這并不是月鎏金想聽的回答,她非常無奈地嘆了口氣:“誰問你酒的質量有沒有問題了,我問你喝沒喝過?”

老板娘:“我們自己釀的酒,我們當然喝過!”

薛老板也弱弱地補充了一句:“我們自己經常也要去無憂城裏買點東西,凡入城者必須飲相思酒這是城規,我們自己人也要遵守。”

月鎏金了然——看來,問題就出現在這杯酒上,只要喝了相思酒,就只能看到一條路。

但是和釀酒人的關系可能不大,因為他們自己也喝,也不知道後門外其實是有兩條路的。

細細思索了一番過後,月鎏金又問:“誰給你們做得規定?”

老板娘:“城規當然是城主定的!”

月鎏金又了思索片刻,再度發問:“那又是誰讓你們在這裏開的酒坊?”

這不就是顯而易見的事兒麽?

老板娘感覺這個問題簡直是無聊透頂了,略有些心累,下意識地嘆了口氣:“那肯定還是城主大人呀!我們這裏的所有人都要聽從城主的安排。我們相思坊還是無憂城的正大門,凡入城者都要先進入我們這裏,所以我們坊的戰略位置是全城之重,沒有城主授意的話,誰敢在這裏開酒坊?

趙小銘驚了一下,心說:你竟然還知道什麽是‘戰略位置’?你們這裏的古人,用詞很高端嘛!

月鎏金對于老板娘的回答不置可否,再度發問:“釀相思酒的方子,又是誰給你們的?”

老板娘沒好氣:“那是我自己的方子!”

月鎏金卻疑惑了:既然你自己的方子,那你能不知道喝完酒後會出現幻覺麽?還是說,後門外的那個男的撒謊了?!

但很快,薛掌櫃的補充之言就解開了月鎏金心頭的疑惑:“但我們現在用的方子和之前的不太一樣,現在用的那張釀酒方子被城主大人稍稍改良過一番,之前的那版不符合城主出臺的食品安全規定。”

趙小銘又是一驚:食品安全規定?你們五百年前的人都已經這麽注意食品安全問題了?

月鎏金神色卻猛然一凜,立即追問:“城主是誰?叫什麽名字?”

老板娘嘆了口氣,如實告知:“誰都不知曉城主叫什麽名字,只知曉是他創造了我們這個世界,所以我們都必須聽他的話,不然他随時可以消除我們的存在。”

薛掌櫃再度補充:“城內也沒有人見到過城主的真實面貌,他每次出現都身穿一件雪白色的長袍,用藍色面具蒙面,一手拿着一把寒光閃閃的細刀,一手牽着一個會走動的小石頭人。他還給我們所有人都立下了一套非常嚴明的紀律規定,也就是所謂的城規,凡破壞規定者,都會被他用手中的銀刀進行消除。”

月鎏金:“……”嘿,聽起來還怪厲害的。

趙小銘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連忙問他姥:“我爸不會就是被他帶走了吧?”

月相桐呼吸一滞,也立即扭頭看向了她媽,滿目驚慌焦急。

月鎏金沉思片刻,收回了斧絲,一邊分析着現下的情況一邊安慰自己的女兒:“無憂城中的情況顯然比咱們之前預料的要複雜得多,也無法确定趙亦禮到底是被城主帶走了,還是被高途安帶走了,但既然這片空間就是被這裏的城主造出來的,此間的一切定然都在他的監控之中,只要能找到城主,就一定能問出趙亦禮的下落,找城主肯定也比找趙亦禮或者高途安簡單多了。”

複雜的任務一下子就變得簡單了,趙小銘尋父的信心倍增:“那咱快走吧,快入城,卻找城主!”但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立即回頭看向了老板娘,然後,又看了看他姥,不是很确定地問,“所以,咱們剛剛是錯怪老板娘了是嗎?”

老板娘剛剛從地上站起來,聽聞趙小銘這話後,當即就吊起了眼梢,整個人理直氣壯:“我現在絕對就是占理的!”

趙小銘:“……”我現在徹底無話可說了。

月相桐再度看向了她媽,又弱弱地問了一遍:“所以,我們三個剛剛真的是在胡攪蠻纏對麽?”

“怎麽就又胡攪蠻纏了?”月鎏金一邊整理着纏在腕上的斧絲一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那誰這一輩子還不犯點小錯誤了?咱們娘兒仨也不是故意的呀,有什麽不能被原諒的?再說了,活着本來就累,對自己寬容一點怎麽了?”

老板娘:“……”

那您對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忒寬容了?

趙小銘在一邊默默地點了點頭,感覺他姥這話,越琢磨越有點兒道理,随即,低頭看向了他姥手腕上纏着的斧絲,果斷選擇拍馬屁:“姥,您果然是有着大智慧的人,也只有您這樣內在與外在一樣厲害的人,才配上當刑天斧絲的主人!”

那是!

那是!

月鎏金那張嘴,立即又驕傲地翹起來了,就在趙小銘準備以斧絲為切入點繼續往下展開馬屁式吹捧的時候,他媽忽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誇你姥就誇你姥,提什麽斧絲?就不能認認真真地向你姥學習一下人生道理麽?小心思怎麽那麽多?”

趙小銘一下子就紅了臉,羞愧難當了起來……我不是個好孩子,我不該惦記我姥的斧絲。

月相桐批評完兒子,轉頭又看向了她媽:“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這斧絲确實挺厲害的,我小時候就很喜歡,那什麽、出去之後能給我麽?”

直接打了個趙小銘一個猝不及防——你讓我認真學習人生道理,結果自己趁機管我姥要斧絲?我那麽喜歡我剛剛都沒好意思直接開口要!

他當即就難以置信地看向了他媽,臉上寫滿了:後媽,你竟然,又背刺我?!

月相桐卻連看都沒多看他一眼。

面對女兒的要求,月鎏金必然是要滿足的:“可以,沒問題,媽的東西都是你的,你喜歡什麽就拿走什麽!”

月相桐嘿嘿嘿地笑了,感覺這趟真是來值了。

趙小銘卻氣得牙癢癢,懊惱不已地在心裏想:早知道,我早要了!

就在趙小銘為自己錯失掉的斧絲感到心痛的時候,轉機,來了——

娘兒仨才剛剛邁開腳步,相思坊老板娘那充滿蠱惑的柔媚嗓音又再度自三人身後響起:“相桐姑娘,你千辛萬苦而來尋找愛人,必定是滿腹相思,難道就真的不想嘗嘗我們的相思酒麽?

“一杯相思酒下肚,就夠能勾起您前世今生的所有相思情,情誼越深刻,回憶就越清晰。”

“難道,您真的不想好好地回顧一番您與您最愛之人相戀過程中的點滴細節麽?您真的不想知道,您最愛的人,到底是誰麽?”

趙小銘:“……”

月鎏金:“……”

開始了,又開始了!

也不得不說,這老板娘,是真的敬業,都被折騰成那樣了,也沒忘記去推銷自己的産品,提高訂單的完成率。

只是可惜了,他們團隊中唯一的那個戀愛腦已經喝過酒了,并且還造成了嚴重後果,所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有人喝第二杯酒了。

祖孫二人雙雙搖着頭嘆了口氣,都沒回頭多看一眼,甚至都沒停下離去的腳步,哪知,就在這時,走在趙小銘另外一邊兒的月相桐忽然轉了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走到了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并且手中還多出來了一個黑色托盤的薛掌櫃面前,不假思索地端起了盤中酒,舉手擡頭一飲而盡!

趙小銘:“……”

月鎏金:“……”

你!你你你你你!

不過三秒鐘,月相桐的眼圈就通紅了,繼而開始放聲大哭,要多心痛就有多心痛,要多難過就有多難過,其肝腸寸斷、淚流不止的悲戚模樣絲毫不輸她爸之前。

薛掌櫃立即舉着空杯上前,又是分分鐘就接滿了一杯新鮮出爐的相思淚,然後,又朝着他們老板娘比了ok——這單生意,回本!

月鎏金都已經氣得開始頭疼了,太陽穴突突跳着疼,不得不用擡起了手臂,用手指狠狠地揉着。

趙小銘更是目瞪口呆:“天吶,戀愛腦,也遺傳呀?”

月鎏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以自己慘痛的人生經歷給自己外孫兒總結出來了一個真誠告誡:“所以說,結婚生孩子,還是得擦亮眼睛,不然這輩子有你受的!”

趙小銘受教地點了點頭,然後,用雙手握住了他姥的右手,目光真誠地看着他姥的雙眼,發自肺腑地勸谏:“一般情況來說,在太上皇無能而皇太子或皇太女又不行的情況下,太後就該考慮扶植孫輩了。縱觀歷史長河,古今中外都有不少先例,所以,我覺得,您現在也可以考慮一下子了。”

月鎏金沉吟少頃,感覺她外孫兒的話實在是不無道理,緩緩地點了點頭。

趙小銘又說:“也不是我挑破離間,但是,您可別忘了,我媽之前就有過前科,她竟然只是因為不值錢的愛情,就把您的那把聽風刀送給了卑鄙的魔君齊鶴當作定情信物,所以我覺得呀,您的那根刑天斧絲……”

月鎏金果斷選擇扶植孫輩:“給你了,聽風往後也是你的了!”

趙小銘激動得都要哭了:“姥!!!我愛你!!!我好愛你!!!”

這一下子,就治好了月相桐的相思病,當即就停止了哭泣,目瞪口呆地看着趙小銘:“繼子,你背刺我?!”

趙小銘理直氣壯:“我這能叫背刺麽?我這叫忠臣納谏!而我姥這雙眼睛又無比雪亮,英明地聽從了我的進谏,是吧,姥?”

“是的,沒錯!”月鎏金驕傲又自豪地點了點頭,還擡起了右手,先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對了對自己的雙眼,又反手往外面抛了抛,自信滿滿,“姥這一雙眼睛,就是雪亮着呢!”

月相桐:“……”就數你糊塗呀!就數你糊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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