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晉江獨發
第壹拾壹章 晉江獨發
祁聿眸光亮了一下。
阿音素來愛騎馬,在王府那會兒就總纏着要他帶她一道出去騎馬。她性子活潑好動,整天悶在這深宮裏哪都去不了,也難怪心情總好不起來。
倘若讓她做一些她喜愛的事兒,她心裏暢快了,自不會再整日價地跟他鬧脾氣。
韋嚴昌的主意不錯。
他輕咳一聲,眸中帶笑地瞟了一眼韋公公:“那還愣着做什麽?趕緊去跑馬場那邊安排妥當,再差人去一趟鳳儀宮,就跟皇後說,叫她準備準備,明日就陪朕一道去騎馬。”
翌日下了早朝,祁聿和阮顏音坐着馬車去了跑馬場。
一路上阮顏音都不怎麽搭理祁聿,祁聿心裏雖有些不喜,可瞧見阮顏音時不時撩起車簾望着車外,含笑的眸子裏帶着點期待,他便不忍再對她黑着臉,只裝作不在意她的冷漠。
下了馬車後,阮顏音細細看了一遍前幾日新添的幾匹馬,最後挑了一匹油光水亮的白色駿馬,踩着腳蹬,動作利索地翻身上馬。
她扯了扯手中的缰繩,白馬長嘶一聲,抛下還立在原地的祁聿就跑了起來。她來之前便換上了騎馬裝,這會兒騎在馬上姿勢熟稔地拉着缰繩,顯得格外英姿飒爽。
祁聿轉着手指上的扳指,目光緊随着她的身影移動,眉目舒朗,眼底溢出一絲笑意。
他許久不曾見過這般模樣的她了。
阿音原該一直這般肆意快活的。
禦馬監的管事有些不解地看着祁聿,不明白他為何來了跑馬場卻站着一動不動,愣愣地道:“皇上,您……”
皇上這是不打算騎馬了還是怎地?
韋公公剜了他一眼,揮了揮手道:“你退下罷,這裏有咱家伺候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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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瞧見皇上的心情正好着麽,如此不知趣地湊上來,是生怕自己活得不耐煩了麽?
韋公公發了話,管事哪敢不從,趕緊躬身退下,韋公公垂手侍立在一旁。
直等到阮顏音騎馬騎到盡興一躍跳下了馬,祁聿走近幾步,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額頭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他輕笑t了一聲,掏出錦帕欲要幫她拭去額上的汗水,還未觸碰到她的額頭,她便退後兩步避開了他。
她的此番舉動狠狠傷到了祁聿的心,如同一把刀剮在他的身上。他立時斂了笑容,額角青筋凸起。
她三番五次地避開他的觸碰,視他如洪水猛獸一般,叫他如何不氣?
憤怒過後,他又想起方才那個肆意騎馬的她。
自他們生了嫌隙後,她已很久不曾露出過笑臉了。
他想念那個肆意騎馬、總對着他眉開眼笑、有任何事都願意對他坦言相告的她。
他忍了又忍,看着她的眼睛,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平:“阿音,我知你為了淑妃的事心裏總怨着我,可你也該明白,想要在那把龍椅上坐穩,總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
她介意着這樁事,他雖不願多提此事,可為了她,他願意跟她說清楚個中的緣由。
阿音天資聰慧,他相信他若是跟她開誠布公,她應是能體諒他的難處的。
“現如今淑妃懷有身孕,我跟你保證,即便日後淑妃誕下皇子,我也斷不會讓她越過你。莫說你本就是六宮之主,就是我自己心裏,我也只認你為我的皇後。至于淑妃,無論我再如何看重她肚子裏的孩子,我也斷不會像對我們的女兒那般寵愛他!”
她擔心他會為了崔以馨腹中的孩子冷落了她,那他便跟她說個明白,好教她放寬了心。
阮顏音恍若未聞,那雙天生帶笑的桃花眼裏映着淡漠,竟像是他述說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阿音,你什麽都不說,是想一輩子跟我置氣,不願再理我了麽?”
她擡眸對上他的目光:“皇上想要聽臣妾說什麽?”
“皇上”和“臣妾”這幾個字,刺得祁聿眼睫猛顫了一下,兩道好看的濃眉瞬間擰得死緊。
她不再叫他阿聿,也不願再自稱阿音了。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阿音,你是要跟我生分了麽?”
阮顏音靜靜地回視他:“是皇上總提醒着臣妾莫要忘了宮規,皇上忘了麽?”
是他生疏在先,又哪來的臉責問她?
他揉了揉額角,聲線放軟了些許:“阿音,我是皇上,多少雙眼睛盯着我不放,又有多少人想要将我從那把龍椅上拉下來。整個皇宮,我只信任你一人,你為何不體諒我,反倒跟我怄氣呢?”
他與她相識十二年,若說這世上他還能信誰不會在背後捅他一刀,也就唯有她一人了。
阮顏音聽到“信任”二字,微微變了臉色,眸中的神色禁不住放柔了幾分,不過兩息,臉上複又恢複了冷漠。
“祁聿,我不知道還能信你什麽。”
先前的種種,叫她還如何能再信他。
言罷,她不再多言一句,轉身便朝馬車那邊走。
祁聿一時語塞,擡腳追上幾步,他身後的韋公公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似是在提醒他什麽。
他愣了愣,韋公公已快步跟了上來,開口勸阻道:“皇上,皇後娘娘這會兒正氣着,應是什麽話都聽不進去的,容奴婢多嘴,現下皇上還是不要跟過去的為好。”
被他如此一點醒,祁聿腳步一收,眉頭緊鎖地望着踩着腳凳登上馬車的阮顏音。
全程她竟一次都不曾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他抿緊着唇,陰沉着一張臉:“朕跟她說得還不夠清楚麽?她為何就是不體諒朕!”
旁人都算計着他,為何就連阿音,也要跟他離心?
韋公公躬身回道:“容奴婢鬥膽說一句,皇上就是平日裏太在乎皇後娘娘了,總不願跟皇後娘娘提起朝堂上的那些煩心事,免得皇後娘娘跟着一同憂心。”
他不動聲色地觑了一眼祁聿,見他不曾發怒,才又壯膽繼續道,“依奴婢看來,皇上固然是體恤皇後娘娘、心疼皇後娘娘,可皇後娘娘卻不曾洞察到皇上的一片苦心,不知皇上的處境有多不易,只顧着她自己心裏痛不痛快。”
韋公公侍奉帝王多年,不得不說,察言觀色的本事是別人萬萬比不上的。
祁聿被他說得神色緩和了些,微微颔首,只覺得韋公公說得在理,比阮顏音還要理解他的苦衷。
是了,原是他太慣着她了,才會寵得她如此無法無天,不顧身邊還有旁人就毫無顧忌地下他顏面。
如此作為,還讓他如何立威?
他哼了一聲,歇了與阮顏音一同坐馬車回去的心思,翻身騎在了馬上,雙腿用力一夾,揚起缰繩一抽,馬匹如離弦之箭一般,越過馬車跑在了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