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主意
關于服徭役的事, 大家也都習慣了,好在這次徭役離家不遠。有家人家可出錢代償, 像他們這種人家只能出人了。關于派誰去又起了争執, 按照他們的人頭數,他家要派兩個勞力去, 上次是葉大郎和葉三郎, 這次該輪到葉二郎和葉四郎了, 葉二郎就是葉木青的爹,他去倒是不成問題,關鍵是葉四郎, 已經離家大半年了,到現在音信全無。所以還得在葉大郎和葉三郎中間挑選一個。這下又鬧騰了起來。
周氏先說道:“我看還是他三叔去合适, 他畢竟比大郎年輕幾歲, 體格又好。”
要是以前, 白氏不怎麽敢發抗, 現在她自以為地位今非昔比, 說話也硬氣許多, 當下就反駁道:“我家三郎跟大哥攏共也沒差幾歲, 體格能好到哪兒去, 何況我還有了身子, 身邊得有個人照顧着吧。我看還是讓大哥去合适。”
周氏當然不同意, 沒好氣地說道:“憑啥讓我家那口子去。這四弟也真是的, 說走就走,把爹娘摞家裏不管, 你人不在,倒是寄些錢來呀。”
白氏也是身有同感,兩人對這個小叔都有些埋怨的意思。
葉木青對這個小叔也沒什麽印象,根據斷斷續續拼湊來的印象,這個小叔是個很難描述的人,大體是有些自私,我行我素,但也不太招人讨厭,好像在家時,對他們這些侄子侄女還可以。還有一點就是,心有點高,不甘心過窮日子總想着出去闖蕩一番。因此,從十三四歲開始便經常不着家,到處浪蕩,好在,他雖然沒掙到什麽錢,但也沒花家裏的家底。他的兄嫂對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葉木青還聽說,這個小叔長相是兄弟幾個中最俊的。
葉四郎雖然不在家,但照樣掀起了一場小風波。
周氏和白氏争執未果,葉老頭和江氏也拿不定主意,葉老頭只好看向兩個兒子:“大郎三郎,你們說這事咋辦?”
葉大郎看了葉三郎一眼,笑着說道:“我是家中的長子就留在家裏收秋和照顧爹娘呗。”
葉三郎雖然平常不愛說道,但他的心思跟白氏差不多,覺得自己今非昔比,腰板莫名硬氣許多,說話也有了點氣勢,他說道:“大哥,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你三弟妹有身子了,這屋裏頭有個重活啥的,我也好幫着幹。我家只有兩個丫頭片子,又不像你家還有大桐大楊兩個男孩子,我不在,那些累活髒活誰來幹?”
葉大郎可不吃葉三郎這一套,他狡猾地抓住葉三郎的話柄道:“三郎,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一家子又沒分家,活都是娘分派的,咱娘可能會把髒活累活分到你們三房嗎?你把咱娘當成啥了?”
葉大郎這一番話就把江氏拖下水,江氏臉色果然有些陰沉,她冷冷地斜睨了葉三郎一眼,隐隐含有責怪的意思。
葉三郎見葉大郎把老娘都拖下來了,趕緊解釋道:“大哥,你說話有點分寸行不?我啥時說咱娘了,你不願意去就不去,別動不動就把咱娘牽扯進來。”
兄弟二人為服徭役的事争得面紅耳赤,最後兩人一起抱怨葉四郎:“這個老四也真是的,光顧着自己快活去了,把家裏一攤子都丢給別人,老大不小了,也不成家立業,整天就知道往外跑。”
江氏本就心情不好,聽到兩人一起抱怨她的小兒子,心情就更不好了,她狠狠地剜了兩人一眼,沒好氣地罵道:“我這是啥命喲,淨養些人沒心沒肺的白眼狼,為這點子事争來争去,罷了罷了,你們都別去了,都在家閑着躺着,陪着你們那金貴的媳婦去,讓你們的爹去了,反正他還沒死,也能撐個幾天。老頭子累死了,我去頂上,你們只管在家逍遙快活吧。”
江氏這一番敲打痛罵,頓時讓葉大郎和葉三郎慌了神,他們都在,怎麽可能讓老爹去服徭役,傳出去他們還有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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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暫時也不推脫了,反而搶着去。
葉大郎先表态:“娘,你這麽說兒子想一頭撞死,我又不是不願意去,我不是想在家孝順你們二老嗎?那就這樣吧,這次我去。”
葉大郎表态了,葉三郎硬着頭皮也得表态,于是他也搶着說:“大哥,你跟家吧,我去。”
“還是我去。”
兩人争着搶着要去,仿佛與剛才相互推诿的不是同一撥人似的。
兩人正争得起勁,周氏和白氏也相互對視着,觀察着,突然,白氏溫溫柔柔地插進去一句話:“三郎,你跟大哥争啥子,他去就讓他去呗。”
葉三郎猛然反應過來,于是當機立斷來了一句:“好吧,大哥我不跟你争了,你去。”
葉大郎傻眼了:“……”
周氏也傻眼了。
夫妻倆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作為圍觀者的葉木青也被這兄弟倆的無恥滑稽給逗笑了。
最後,江氏一錘定音,讓葉大郎去服徭役。葉大郎雖然無奈但也只得硬着頭皮去,誰讓他演戲太投入了呢。
人選定好後,葉大郎和葉二郎便開始準備鐵鍬等用具,他們這兒服徭役,什麽都得自帶,官府什麽也不管,工具自帶,吃喝自理。離家近的還好些,離家遠的就難受了。
葉木青趁着葉二郎修理鐵鍬時問道:“爹,你們晌午能回家吃飯嗎?”
葉二郎還沒回答,旁邊的葉大郎嗤笑一聲道:“這孩子是不是傻呀,你當修河堤是耍着玩呢,上面有監工看着呢,哪能讓你回家吃飯,頂多給你一會功夫,吃點幹糧就不錯了。”
葉木青莫名地不喜葉大郎說話的語氣,便笑嘻嘻地頂撞回去:“大伯,你是不是心裏帶着火沖我撒呢?我問我爹,又沒問你。”
葉大郎似笑非笑地看了葉木青一眼,揶揄道:“老三,你瞧你家的三丫頭連我這個大伯都敢頂撞,這也就是你,換了是我,早揍她了。”
葉二郎平常話不多,性子也軟,對老婆孩子別說是打了,連吼都少。雖然葉大郎這麽挑撥,他也沒上當,只是溫和地對葉木青說道:“你大伯是長輩,你不能這樣跟他說話,去給他賠個不是。”
葉木青這個大伯印象更差了,不過,她也很給她爹面子,葉二郎說讓他賠不是,她就過去賠:“大伯,你別跟我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剛才的事都怪我,怪我不該在你氣頭上跟我爹說話,怪我以為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計較就開玩笑地頂撞你,我以後不敢了,我跟我爹說話繞着你。”
葉大郎:“……”這賠禮的話咋聽着這麽別扭呢。
葉二郎也沒仔細品味自家閨女的話,反正他覺得孩子已經賠禮了,對方要是再說什麽,那就是得理不饒人了。因此,他就揮揮手:“行了,你跟你弟玩去吧。”
葉木青也懶得在這兒多呆,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其實,她剛才的問話不是白問的,眼下,夏天已過,草帽的生意沒法做了。她正在想新的點子,正好她家附近要修河堤,正好官府又不管飯,她就想着能不能做點生意,比如賣包子饅頭之類的,多少賺點辛苦錢。消息已經打聽完了,接着就是如何實施了。這項生意可不像賣草帽那樣簡單,首先得經過平氏和江氏的同意才能做。因此,葉木青決定先跟她娘商量商量。
平氏一聽葉木青要去河堤那兒賣包子,先是吃了一驚,再經過葉木青一分析又覺得有點靠譜。畢竟,葉木青之前已經賺了錢,零零散散地可沒少給她,她現在對這個閨女雖說沒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但心裏頭挺相信她的。
平氏想了一會兒說道:“這事吧,我倒意見,成不成地可以先賣個試試,可是你奶那關不好過。罷了,一會兒我去探探口風。”
葉木青笑道:“我就知道娘肯定支持我,有娘出馬一個頂倆,肯定能行。”
平氏被葉木青誇得心花怒放,不過,她還不至于飄飄然,便故作嗔怪道:“你這個小滑頭,嘴裏抹了糖咋地。你先別急着誇,你奶那人可不好說服。”
當日晚飯後,平氏便去找江氏商量賣包子的事,江氏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了:“賣啥包子,來挖河堤的都是窮人,有幾個吃得起包子,他們都自帶幹糧,你做了賣給誰?”
平氏底氣不足地道:“是有人帶幹糧,可也有些人買吧,我們先蒸幾個籠去試試呗。”
江氏堅決地擺擺手:“不試。這包子可不像草帽,不用費啥本錢,這面呀菜呀油呀的不要錢吶?”
在江氏的思想認知裏,但凡冒一點風險的都不成,要本錢的更不成。平氏還想再勸,江氏的神色愈發不耐煩,她也不敢招惹,只好灰溜溜地離開了。
本來,平氏是私下裏找江氏商量的,不知怎地就傳開了。很快,周氏白氏妯娌倆也都知道了。白氏仍是那副溫柔的語氣說道:“我覺着娘說得對,這面呀菜呀的得花錢呀,萬一賣不出去呢。”
周氏撇撇嘴說道:“上次撞狗屎運賣個草帽賺幾個錢得了甜頭了,如今一家子都鑽到錢眼裏了。”
這些話幸虧平氏沒聽到,不然又得掀起一場風波。
再說葉木青,舊生意做完了,新生意又被江氏扼殺在搖籃裏。她現在又過了打柴、割草、放牛的日子。雖然這種日子過着也行,但她總覺着缺點什麽。
這一天,她領的任務仍是打草,為了散心,她故意繞路走,這一走就到河堤上。這條河又比後莊那條河更寬,聽說以前是通漕運的,河上時不時有客船經過,但近些年由于淤泥太多,導致河道淤塞,大船無法通行,只能過些小船。
葉木青沿着河堤走了一陣,突然發現前面垂楊樹下有一個破舊的茶寮。茶寮四周荒草沒膝,老鼠橫行,那條寫有“茶”字的破幌子迎風招展。她推開那扇已經腐朽的木門進去,見房屋雖然破敗不堪,但也沒到倒塌的地步,而且裏面鍋臺尚在。葉木青看到這裏,心中不由得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