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索命
第8章 索命
忘禪從大牢出來時撞到個慌慌張張的小兵卒,對方似乎很是害怕見着他,撞到他後立馬跪下去大喊“貴人饒命”,倒把忘禪弄得有些不知所謂。他忙蹲下身将人給扶起來,道:“不妨事,不必如此。”
那小兵卒沒給他看到臉,聽了這話便立馬溜了。忘禪更覺神奇。
門口等着靖王府的馬車,雖說這幾日忘禪沒見到景伏城,但吃的用的全都一應俱全,總之沒虧待他。
勤亦已等候多時,見忘禪上來,慌不疊的問道:“師父,即施主可還好?”
“看臉色倒是無礙,只他已有死志,怕是覺得自己鬥不過權勢。”忘禪掀開簾子往外看,“順天府”的牌匾逐漸往後消失,街道兩側也開始熱鬧起來,不再那麽蕭條,忘禪無意讓勤亦摻和其中,怕自己丢了命還牽連勤亦,便轉了話題道,“你不是想買小柳巷的那家冬瓜糖?可要去看看?”
“哪有出家人自己去買冬瓜糖的。”勤亦笑嘻嘻道,“昨兒個晚上景将軍已經把京城裏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全都送到我們房間來了,倒是不用自己去買了。”
忘禪“哦”了一聲,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
勤亦看一眼他的臉色,試探性的問道:“師父可是和景将軍鬧了矛盾?我看這幾日他找您沒那麽勤了似的。往幾天在鴻鹄寺的時候,他沒事兒就愛在您的院落裏守着,練練武看看書什麽的,一守就是一整天。”
忘禪開始轉動他那串新的佛珠,總覺得還沒磨合好,有些咯手,咯得心裏頭也不痛快。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麽,我倒是不知。”
“師父當然不知。”勤亦笑道,“師父成天裏除了打坐就是打坐,一坐就是一整天,景将軍在院落裏待着又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兩人這般一搭一搭的聊着,便近了靖王府。
馬車在府邸門口停下來,馬夫高高的喊了聲:“見過将軍。”
勤亦将簾子掀開,忘禪逆着光看到外頭的景伏城,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衫,從頭到腳的黑,一只腳抵着馬鞍,一只手拿着他那把沾了無數血腥的長劍,微微彎下腰來看着勤亦,問道:“忙完了?”
“嗯。”勤亦應了聲,回過頭看了眼忘禪,像是在問他要不要說點什麽。
景伏城也看過來,還張了張嘴開口道:“可……”
忘禪轉着佛珠低下頭,就這麽避開了他的視線,輕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那一瞬間連勤亦都有些不敢說話。
景伏城臉上的笑容淡下去,渾身散發着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氛,他捏着馬繩道:“進去吧。”
勤亦只得把簾子放下來。馬車搖搖晃晃的,駛入了靖王府中,這回連勤亦都不敢再多嘴問什麽了,總覺得無論問什麽都是錯。
這一日忘禪沒打坐,而是在房間裏練字,寫來寫去都是佛經,靜心的那種,只可惜越寫心裏頭越是煩愁。倒也不只是煩景伏城的事兒,還煩即子箴的事兒。一旦踏入了京城的門檻,生活裏就再也沒什麽所謂的四大皆空,他不可能視即子箴若無物。
用晚膳時,景伏城仍然不在,勤非也不在。
勤亦道:“下午随景将軍一同出去了,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們先吃。”忘禪望着一桌子的素,突然有些索然無味。
這時勤非急急匆匆的從門口趕進來,彎着腰扶着桌沿直喘氣,邊喘氣還邊開口道:“師叔,您,您趕緊去看看!景将軍受傷了!”
“受傷了?”勤亦站起來,問道,“怎麽會突然受傷呢?”
反觀忘禪倒是平平淡淡,只是擱了筷子問了句:“沒人給他看?”
“有倒是有。”勤亦撓撓後腦勺說,“靖王府裏的人一窩蜂全湧過去了,聽說府裏還有一個皇上賜的禦醫,這會子也往那邊趕呢。”
忘禪“哦”了一聲,冷靜道:“那我去看什麽,禦醫足夠将他治好了。你坐下,今日幹什麽去了?”
勤非有些瑟縮的看了一眼勤亦,直朝他使眼色。
勤亦攤手表示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勤非只好坐下來,老老實實的,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甚至不敢擡頭看忘禪,小聲嗫嚅道:“景将軍說要去練兵,我好奇……所以跟過去看看,那練兵的地方在郊外,周圍就是林子,裏頭還有好些兔子啊鷹的,景将軍就是被鷹給撓了。”
忘禪見他三句不離景伏城,心裏很是意外,什麽時候景伏城變得這麽會籠絡人心了?
“景将軍還告訴我,若我想還俗投軍,也不是不可以……”
他這話說出來,連勤亦都驚了一下:“勤非,你這是在說什麽!”
偏偏忘禪沒說他,反而還道:“等園宗大師出關了,你再把這話說給他聽也無妨。”
這回勤非什麽也不敢說了,他惹得起忘禪,可惹不起他師父。從小到大他在鴻鹄寺無法無天,除了他師父,誰也不怕。
“吃飯吧。”忘禪又拿起了筷子。
景伏城正好被鷹抓了脖子,傷得确實不重,只是幾道血痕看上去頗有些吓人。
将血跡擦去,禦醫又給他抹了藥膏,看上去就好多了。
他一直往門口瞅着,直到看到小厮福生跑進來,才一下子站起來問道:“他怎麽說?”
福生喘着粗氣道:“忘禪主持什麽也沒說。”
景伏城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又冷着臉坐回去:“什麽都沒說?連一句關心都沒有?”
“說、說……”福生小聲道,“說有禦醫治将軍您足夠了。”
“出去!”
景伏城壓着心裏頭的火突然吼了一句,那禦醫也吓了一跳,忙将藥箱拿了起來。屋子裏圍着的一堆人都往外去了,福生也不例外,可他腳還沒來得及跨出去,便聽到景伏城又問了句:“他都跟即子箴說了些什麽?”
福生哭喪個臉又轉頭回來,一五一十的答了。
景伏城臉色愈發難看,尤其是被那燭火襯得,好似阿鼻地獄裏頭的閻羅王,找人索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