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樓
第9章 青樓
忘禪聽了勤非的描述,猜測景伏城傷得應該不重,但不知為何,心裏頭始終沉着塊大石頭,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到白燭都燃盡了,燭火“啪”地一聲炸開,室內陷入徹底的黑暗之中。
忘禪又翻了翻身,突然聽到耳邊有一陣窸窸窣窣的、極小的動靜。
若非是深夜寂靜,恐怕他是察覺不出來的。
忘禪渾身警惕起來。
直到房門被人給推開,忘禪猛地一下坐起來,看到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雖然看不清楚臉,但這身形縱然是化成灰忘禪也認識。他洩了口氣,皺着眉頭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來做什麽?”
景伏城沒說話,而是往前走了兩步,借着月光,忘禪看清楚他的表情,微微的愣了一下。
景伏城盯着他,但那眼神麻得很,空空洞洞的,沒什麽神采。忘禪有些哭笑不得,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景伏城仍沒什麽動靜。
“這都多久了,夢游的老毛病怎麽還犯?”忘禪心裏頭也覺得有些發毛。
畢竟被人一直盯着看,對方還不說話,換做是誰也沒法心安。
但忘禪知道夢游的人不能叫醒,只能任他看着。
忘禪用他盯着自己看的時間來觀察景伏城的變化,比五年前高了些,肩膀更厚了些,本來精致貴氣的樣貌成熟粗犷了一些,其他的倒與以前沒有太大的變化。
那雙眼,仍然是黑黢黢的,盯着人看時像是漩渦般要将你吸進去。
再往下,忘禪這才看到景伏城頸上新添的傷口,結了痂的幾道傷疤,已經上過藥了,看上去倒不算吓人,想來是靖王府的人都仰仗着他,所以一個小口子都如臨大敵。
這是忘禪再見景伏城後,第一次這麽仔細的打量他。
往日他都不能看他,也不敢看他。
就算是看着,也是虛虛地掃那麽一眼,不敢看久了。
景伏城這夢游也算是恰逢其時吧。
景伏城足足盯着忘禪看了半個時辰,才自己轉身回了房,期間什麽都沒做,也一個字都沒說。
忘禪怕他半途出事,還跟着他一起,将人送回了房間才放下心來。
第二天一大早,靖王府靜悄悄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忘禪估計景伏城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夢游了,而且還夢游到了他的房間裏去。
勤非悶悶不樂,勤亦倒是跟平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用過早膳,忘禪便領着勤亦出了門,兩人還特地喬裝打扮了一番,戴了頭巾帽,畢竟盯着倆光頭去青樓着實有些不太合适。
京城有一處花柳巷,從巷口開始一直往裏全都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樓。最裏面那家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銷魂樓,一連數年的花魁都自銷魂樓而出。而忘禪之所以要來這銷魂樓,便是因着死者裏頭有一半都是銷魂樓的姑娘。
兩人一走進那花柳巷便覺無所适從,好幾次那姑娘都粘到身上來了。勤亦一張臉憋得通紅,一邊念着“色即是空”一邊硬着頭皮往前沖,直到終于抵達了銷魂樓外。
忘禪邁了幾步,發現勤亦沒跟上,回頭看他:“怎麽?”
“師父……”勤亦打了退堂鼓,“我們都是出家人,去這種地方真的合适麽。”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忘禪淡然道,“不過都是些與你我一樣的皮肉,本質上本無區別,你若連這關都過不了,還做什麽出家人?”
勤亦只好硬着頭皮往裏頭走了。
脂粉香,絲竹聲,随處可見縱欲過度雙眼青黑的男人從房間裏出來,随手扔出一個價值不菲的金坨子或者玉镯子,忘禪和勤亦進去的瞬間便被女人給團團圍住,忘禪臉色不變,勤亦卻是閉着眼直念色即是空。
“這位少爺,您頭回來吧。”有個看上去年歲已大的女人扭着屁股靠過來,“您想點個什麽樣的,我幫您出出主意。”
“符蘅姑娘在嗎?”忘禪問道。
“符蘅姑娘?”那媽媽桑捏着絹帕笑了好幾聲,道,“且看少爺您這個,夠不夠了。”
她捏着手指頭搓了好幾下,眉目含情脈脈,卻不知是對着忘禪還是對着錢了。
忘禪雖是出家人,但畢竟家底子厚,說實話錢是絕對不缺的,這京城中光他們秦家的宅子就有好幾處,雖說他眼下是坐吃山空,但就是再怎麽吃,也得吃幾十輩子了。
忘禪從懷裏掏出來一個金坨子,扔給她:“只是見她一面。”
那媽媽桑的眼睛立馬一亮,将那金坨子放在牙邊咬了咬,道:“哎喲,貴人,您這邊請。符蘅姑娘此刻正迎着客呢,您稍等個半燭香,可行?”
“嗯。”
“我這就給爺您安排幾個姑娘來。”
忘禪擡手,沒來得及推辭,那媽媽桑已經扭着屁股往裏頭去了。
忘禪和勤亦被安排進了二樓的包廂,這裏比之樓下的吵鬧要安靜許多,屋子裏點着香,頗為清幽。
勤亦松了口氣,道:“師父,可憋死我了。我是一眼也不敢瞧她們。”
忘禪笑笑,道:“你是見識得太少了些。”
他這話一說完,幾個姑娘突然魚貫而入,是什麽類型的都有,看上去很是花枝招展。
媽媽桑也進來道:“二位爺,您看看哪個喜歡,或者都留這也成。”
“不必。”忘禪擺擺手,“領下去吧,我們只等着符蘅姑娘便是。”
那媽媽桑眼珠子一轉,笑了笑,了然道:“是。那喝茶。”
最邊上那姑娘穿着件全白的衣衫,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聞言卻用有些畏懼的眼神擡頭看了一眼忘禪,忘禪也不知怎麽想的,下意識的開了口:“等等。”
那媽媽桑應了聲:“哎,少爺您留哪個?”
“她。”
忘禪指了指那姑娘。
勤亦驚恐地看向忘禪,心道這又是在鬧個什麽勁兒……
那姑娘被留下來,關上門,她怯怯地開口道:“奴笑妍,給二位爺斟茶。”
“你坐下便是。”忘禪道,“我問你兩句話。”
那笑妍卻像是被訓練過似的,聞言立馬跪了下去,急促的磕了好幾個響頭,邊磕邊驚恐萬分道:“奴什麽也不知道,奴什麽也不知道!二位爺饒命!”
忘禪微微攏起眉頭,與勤亦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