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夜色深沉了。

薛正峰喝着水葫蘆裏的酒,看着金竹站在暗淡的月色下,背負雙手,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喚道,“三郎,過來喝口熱水。”

金竹回過神,走到廊下,看着已經靠着牆,縮成一團睡去的金佑安,便上前,輕輕的提了提被子。

薛正峰看着,戲谑一笑,“你倒是真把他當成弟弟啦。”

“他是金家上了族譜的,排行為六,是我弟弟也沒有說錯。”金竹壓低聲音說着,示意薛正峰走到外頭說話。

薛正峰走到外頭,回頭看了眼那似乎睡着的金佑安,低聲說着,帶着幾分意味深長,“你把他當弟弟,人家可也不一定當你是哥哥呀。”

這一路,他看着,三郎倒是很照顧這個金佑安的,還為他受了傷,可這滿臉疙瘩的小孩,看着三郎,卻似乎透着警惕和疏遠。

“這個無所謂,他沒有當我是哥哥也對。我本來也不是他哥哥。”金竹無所謂的說着。

——他只是沒有辦法放着這麽小的孩子不管罷了。特別是這個孩子似乎了無生趣的樣子。

薛正峰看着金竹,無奈搖頭,“你這性子呀。算了,你本來也是這樣,也難怪你姐姐們都不放心你。三郎,待古老來了,我想先去前頭木鎮看看,再去漠州看看情況。”

“好,正好想拜托姐夫一件事。”金竹說道,微微拱手。

薛正峰忙攔住,“可別,你每次這麽一正經,肯定沒好事!”

金竹嘿嘿一笑,透着幾分神秘,“很簡單的啦,姐夫……”

******

而這日,唐七和林叔終于趕到了,古老先生終于被他們請來了。

白發白胡須的瘦小老人,一見金竹,就張口就罵,“你這破竹子!一見你就沒好事!”

金竹摸摸鼻子,“老爺子別急着罵我啊。您過來瞅瞅,這裏可有非常新鮮的病人哦。還買一送一呢!”

古城古老先生又惡狠狠的瞪了金竹一眼,抓過金竹的手腕把脈,金竹剛想掙脫,就被兇狠的瞪了一眼,只好由着古城老先生給他把脈。

古城把脈後,終于滿意的點頭,越過金竹走向廊下的躺着的幾人,直接就奔着許大夫站的地方走去,許大夫見古城,恭敬的躬身拱手,“拜見老先生。”

古城擺手,蹲下,仔細的把脈,又看了看傷口,轉頭對身後跟着來的金竹和薛正峰說道,“我的規矩,你知道的吧。”

金竹點頭,“知道,沒事,您老盡管治。”

“這人經脈盡斷,身中劇毒,內息被摧毀,傷他的人十分歹毒,想讓他痛苦而死。”古城撫着胡須慢條斯理的說着。

這話一出,衆人臉色微變,那一直守着的大牛眼眶就紅了,眼淚嘩啦啦啦直掉,對着古老先生磕頭,“求老神仙救命!”

後頭站着的金佑安攥緊了拳頭,唐七唐六都臉色繃緊了。

“放心啦,老神仙敢說出來,就是能救。”金竹笑眯眯的說着,側頭看向撫着胡須的古城,“對吧,老神仙。”

“哼,我當然能治!但至少要五年,他才能續上經脈!他的毒,我待會就能清了,啧,什麽亂七八糟的毒都敢下,至于內息,兩年,他就可以恢複武技了!不過,因為經脈的關系,他得五年後才能用武技和內息。”古城繼續說着。

指了指許大夫,“你的續命金針進步了,很好。”

許大夫激動的朝着古城再次拜了拜。

然後,那古城轉頭掃了一圈,直接走到後頭的金佑安跟前,眯眼看了看,摸了摸金佑安臉上的疙瘩,又抓起金佑安的手仔細的把脈,半晌,皺眉,看向金竹,“這是你哪裏撿來的?”

“在濰城撿到的。怎麽?他的問題很嚴重?”金竹神色認真的問道。

“他身上的毒要霸道惡毒多了,不單單毀了他的臉,還在腐蝕他的內髒,如果沒有及時解毒,恐怕他活不過弱冠了。”古城皺眉說着,“什麽人對這麽一個小孩居然這般狠心?”

金佑安神色平靜,黑色的眼眸裏滿是漠然,對他下毒的人……不但狠心,而且狼心狗肺,背信棄義,當年他的毒拖了兩年才找到眼前的這位老神仙,而因為延誤了兩年,他即便後來也能習武,可一到臘月寒冬便會頭痛難眠,以至于戾氣橫生,難以抑制的殺人。

“現在能徹底的解毒嗎?”金竹皺眉問道。

“自然能,放心,半個月就可以搞定!”古城撫着胡須說着。

“老神仙厲害!”金竹一聽,心頭一松,笑眯眯的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金佑安身後的唐七唐六也都神色放松了下來。

*****

一頓安頓整理後,古城先給金佑安紮針放毒血,看着那濃濃的紫色血液流出的時候,金竹和薛正峰都皺起了眉頭。

“這叫百色紫,是一種非常少見的毒,我也只見過兩三次,這毒,向來都是皇宮之物,因這毒裏的最主要的藥草是生長在蠻族的境地,往年曾經是作為蠻族的貢品出現過。”古城說着,看了看金竹,“你這次撿來的小孩還挺金貴的。”

薛正峰擰眉,側頭看向金竹。

金竹眨眼,笑嘻嘻開口,“哦,你知道的,我手氣一向很好。”

薛正峰扯了扯金竹,示意金竹跟他出去。金竹無奈,看了眼早就昏睡過去的金佑安,好像那臉上疙瘩也在縮小了?

走到外頭的院子裏,薛正峰叉腰瞪眼,“那金佑安到底是什麽身份?”

金竹攤手,“人家說他忘記了。”

“屁!老神仙說他的毒的時候,他那樣子算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嗎?”薛正峰忍不住開口罵人。

金竹嘆氣,“既然他說忘了,那我們就當他忘了就好嘛,反正我救了他,也不是指望他将來報答我啊。或者給我什麽好處,人家什麽出身重要嗎?對我來真的不重要,姐夫,你放心吧。他就是一個自閉小孩,沒什麽危險性的。”

薛正峰瞪着金竹,雖然的确如此,但是,見金竹一臉的無辜,還是忍不住憤憤開口,“我回去非告訴你姐姐不可!”

金竹頓時跨臉,“別啊,姐夫,這真的沒有什麽嘛!”

薛正峰氣呼呼的轉身走了,再跟這破竹子說下去,他怕他會忍不住揍人!

金竹抓了抓頭,看來回去後,二姐一定會殺過來罵他了。唉。

“郎君。”林叔蹭過來,低聲喚着。

金竹轉身,這林叔的樣子是有什麽事得告訴他,但又不太好讓人知道的那種?

于是,金竹帶着林叔走遠了一點,空曠的院子,別人能看到他們,但卻不能聽見他們說話,也不能靠近偷聽。

“說吧,林叔,可是發現了什麽?”金竹笑眯眯的問着。

“郎君,那唐七和唐六不是一般的護衛,我瞅着他們的身手,倒像是死士或者暗衛那種。”林叔低聲說着。

金竹點頭,這點他已經發現了,而且似乎是為着佑安而來的。

“我知道了。林叔,你這次辛苦了。”金竹笑道。

林叔看着金竹那笑眯眯的淡定的樣子,便知道,他們家的郎君是應該早就發現了,于是,也不多說,微微恭敬的鞠躬做禮,就退下了。

金竹在林叔退下後,便又回到廂房裏,看着古城老先生在放完毒血後紮針,便搬來椅子,一旁安靜坐着,而那金佑安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默默的看着他,金竹一笑,做了個鬼臉。

金佑安還是沉默的看着他,眼睛裏沒有半點波動。

金竹心頭嘆氣,啧,就沒有見過比這個更加難搞的小孩了。

“好了,接着輔佐丹藥,藥膏,他這臉上的疙瘩會自動滑落,不必管,待全部掉落後,再擦兩三天藥膏就好了。”古城老先生說着,看向金竹,“走吧,去看另外一個。”

金竹點頭,起身,走到金佑安跟前半蹲下,摸了摸金佑安的頭,輕聲安撫着,“我去隔壁,看看那位還沒醒的,你好好休息。阿七和阿六就在門口,有什麽事就叫他們。”

金佑安凝視着金竹,沒有說話,金竹也不指望這個自閉沉默的小孩給他個回應,轉身就帶着古城去了隔壁。

在金竹走後,門口的唐七立即進了廂房,跪在金佑安跟前,低聲說道,“主子,那林叔發現了,他告訴了金三郎,我們是死士或者暗衛的事……”

金佑安垂下眼睛,輕淡開口,“今後,尊稱金家三郎為郎君。”

唐七一愣,随即恭敬應下。本身,他們對金家郎君就很是敬重,救了他們家的主子,如今又救了三爺!且為人平和,對他們這些護衛也很是平易近人。而主子特意提的這個尊稱,也只是在敲打他們,今後不必對金家郎君警惕。

“他應該是早就發現了。只是,他不說罷了。”金佑安低聲說着。慢慢的坐起身。

唐七忙攙扶,“主子,您這是……”

“我去隔壁看看。”金佑安說着,示意唐七攙扶着他起來。剛放完毒血,再加上紮針,他此刻渾身軟綿無力,但走幾步還是可以的。

唐七不敢違抗,只好小心的攙扶着金佑安走向隔壁的房間。

隔壁的房間裏,古城正在碎碎念,“嗯,這個毒可就容易多了,啧,經脈雖然斷了,但是這人很硬氣嘛,扛得住,不錯不錯。”

金竹翻了一個白眼,唐家的三爺哎,在漠州,這位三爺的名聲也很響亮。不單單是軍功無數,為人做事雷厲風行,智謀無雙,有再世諸葛的稱號,聽說,長得也挺好看,嗯,這眉眼,有點像佑安啊。

正琢磨着,廂房的門開了。

金竹側頭看去,皺起了眉頭,唐七扶着金佑安走了進來。

金竹走過去,扶住金佑安,皺眉,“你來做什麽。”這孩子不是該好好休息嗎?

金佑安沒有說話,只是擡眼看了眼金竹,側頭看向床榻上已經在紮針後睜開眼睛的高瘦的男人,那男人掃視了一圈後,忽然目光定定的看金佑安,似乎帶着難以置信和驚喜,“遠,遠之?”

男人的眼眶激動的有些泛紅,聲音嘶啞難聽,艱難的發出聲音,“遠,遠之,是,是你嗎?”

金佑安輕輕推開金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男人,步伐有些慢,有些軟綿無力,但幾步路還是走得穩穩的,然後,待走到男人的床榻前,金佑安猛地跪下,重重磕頭,啞聲開口,“是我!是我!唐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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