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夏侯冶的聲音溫暖如冬日的爐火,讓夏琅覺得整個人都被暖洋洋地團了起來。原本梗着的脖子不知不覺地就軟了下去,變成了點頭的姿勢。◎
夏琅打電話聯系上了那位副導演後,他倒是記憶力很好地馬上就想起了這位武替的名字。
“《江山多嬌》那部戲男一號的武替呀,我記得他,他叫安旭海,是從群演幹到武替的。”
群演分為群衆演員、群衆特約與大特約演員。群衆演員就是背景,比如大街上走來走去的老百姓;群衆特約的形象好一點,可以演一些有臺詞的小角色。大特約演員算是群演中混得最好的,他們能飾演一些貫穿性的人物,比如管家,丫環,副官之類的,劇組會跟他們簽長約。如果一個群衆演員能混成大特約,那麽距離職業演員就只有一步之遙了。但這一步往往很難邁過去,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能夠做到。
安旭海并非這樣的幸運兒。他高中畢業後離開老家來到大城市闖蕩世界,前前後後換了好幾份工作,最後來到影視城當群衆演員跑龍套。因為從小習武、身手矯健,他後來從群演轉成了武替,收入要比一般群演高出許多。有戲接的話一個月能賺兩三萬,電影還要更高。這讓他一度賺了不少錢。
然而好景不長,武替的黃金年齡在二十歲左右,超過二十五歲一般就要轉行,能留下來的人是極少數。安旭海今年二十八歲,在這一行當中已經是日暮西山的階段。
副導演所在的公司近幾年一直在投資拍古裝劇,所以他與安旭海有過多次合作,手頭上也有他簽合約時提供的身份證複印件。複印件傳真到南江分局後,夏琅讓肖小月放大那張一寸照片打印出來,然後拿去給沈紅寶進行辯認。
“你看一下,這個人是不是就是陳先生?”
沈紅寶認真地端詳了半天後說:“很像,只是陳先生留了胡須,而他沒有。不過眼睛鼻子都很像,應該就是他了。”
身份信息顯示,安旭海來自H省一個偏遠農村。他極有可能已經潛逃回了老家避風頭。
專案組開會研讨後,決定派出精幹警員前往H省進行抓捕行動。很多警員紛紛舉手主動請纓,夏琅也不例外,她甚至舉起了雙手來表達自己強烈的意願。
然而,在所有舉手的警員中,夏侯冶并沒有點夏琅的名。他當着大家的面對她說:“你留下來主管隊裏的工作,我帶隊去H省抓人。”
夏琅其實更想去抓人,盡管去外地追跳抓捕犯人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但是她不在乎。因為安旭海是槍殺任翔的嫌犯,她特別想要親手抓住他。
“大隊長,隊裏的全面工作一直由你主管,要不還是你留下,我帶隊去抓人吧。”
夏侯冶十分堅決地搖頭:“不,你留下,我抓人。就這麽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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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夏琅還不死心地跑去夏侯冶的辦公室,試圖再為自己争取一下。但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先擡起一只手示意她別說話。
“這個問題不用再争論了,你今晚早點回家休息吧。”
為了盡快偵破案件,專案組的刑警們案發後都沒回過家,沒日沒夜地排查相關信息與線索。累極了就住在單位提供的宿舍裏,一天最多睡四五個小時。
夏琅雖然是個女人,卻也每天像鐵打的一樣跟着一幫大男人們幹同樣的工作。從不會因自己的女性身份要求特殊待遇。
夏琅雖然從不要求特殊待遇,但是夏侯冶今天去她辦公室談事情時,卻留意到了她正捧在手心的茶杯裏是一種熱氣騰騰的褐色液體,而且散發着一股淡淡的中藥氣息。目光再一掃,掃到了辦公室旁的垃圾簍裏扔着一個益母草沖劑的小塑料包。
夏侯冶知道,益母草沖劑有活血調經的功效,适合月經量偏少的女性在經期服用,可以起到調理作用。不動聲色地再暗中觀察了一下夏琅略顯蒼白的臉色後,他猜出她應該正值經期。
女生在月經期間或多或少會有些身體不适,需要注意休息,避免疲勞。但是夏琅這幾天一直在加班加點的工作,根本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所以,夏侯冶無論如何不想再讓她那麽辛苦地帶隊千裏迢迢跑去H省抓人。
夏侯冶的聲音溫暖如冬日的爐火,讓夏琅覺得整個人都被暖洋洋地團了起來。原本梗着的脖子不知不覺地就軟了下去,變成了點頭的姿勢。
夏侯冶親自帶領的抓捕組當天下午就從濱海市出發了。兩輛車在路上整整奔波了近二十個小時後,終于抵達安旭海的家鄉——H省某縣某鎮的某個偏遠小村莊。
當地警方告訴遠道而來的同行,已經查實安旭海的确逃回了老家,就躲在父母家裏。不過那個小村莊太過偏僻,常年沒有外人進出,而且家家戶戶都有養狗的習慣。如果警察想進村抓人,剛到村口就會驚動全村人。安旭海将大有機會聞風而逃,到時候再想抓他就很困難了!在國土面積超過千萬平方公裏的神州大地,天知道他會藏到什麽地方去。
了解了相關情況後,夏侯冶決定謹慎行事,不想打草驚蛇。他把帶去的警員分成三組,輪流守住小鎮東南面的一個路口。從安旭海所在的村莊出發來鎮上,這個路口是必經之處。無論他接下來打算去哪兒,都需要先到鎮裏再轉車。所以,抓捕組接下來要守在這裏等待最佳抓捕時機。
定點蹲守是刑警工作中的一種常見狀态,這是一個辛苦又單調枯燥的活。有時候一蹲要蹲好幾天,更是乏善可陳到了極點。
蹲守地點在路口臨街的一棟三層小樓房,頂樓最東面的一個小房間裏。這是當地警方幫他們征用的一間民房。三組警員輪流守在這裏蹲點,每八小時換一次崗,二十四小時時刻警惕地盯着,一點都不能走神。
房子很小,大概就二十個平方左右,又狹窄又悶熱。這幾天正好趕上秋老虎發威的炎熱天氣,更是熱得活像個蒸籠。一臺電風扇徒勞地搖了又搖,也絲毫無法減輕室內的熱量。
俞皓天進房間沒呆上半小時,就熱得幹脆光了膀子。他一邊脫衣服一邊罵娘:“靠,這天氣真是地道的燒烤模式啊!夏天都過完了還這麽熱啊!老天爺還讓不讓人活了!”
夏侯冶沒有像一般上司那樣說些“要克服困難”之類的官話,而是轉身出門去了鎮中心的商場。半小時後,他帶着一臺空調和一位安裝師傅回來了。師傅三下兩下就安好了空調并啓動,小小的屋子很快變得清涼無比,炎熱再也無處遁形。
張揚有些猶疑地問:“大隊長,這臺空調應該沒法報銷吧?”
“報什麽銷啊!我個人買的,跟局裏無關。”
“大隊長,你個人掏腰包買空調讓我們享受,這怎麽好意思啊!要不算是大夥湊錢買的吧。”
夏侯冶搖着頭否決了張揚的提議:“不用,我買的東西為什麽要讓你們攤錢啊!只要你們不會因為中暑影響工作,一臺空調不算什麽。這點錢我還掏得起。”
安旭海是存心躲回老家避風頭的,他極有可能長期龜縮在家裏不出門,所以夏侯冶也做好了“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估計最少要守上一周左右的時間。而天氣預報顯示,未來幾天一直是高溫模式,他可不想讓下屬們在這間蒸籠般的屋子裏呆得一個個中暑倒下。
“大隊長,你對我們也太好了!我都有點兒要愛上你了怎麽破”
俞皓天的這番話,夏侯冶一本正經地回答:“千萬別,我對男人可不感興趣。”
夏侯冶帶隊在H省進行定點蹲守,耐心等待抓捕安旭海的最佳時機時,夏琅在南江分局一邊主管隊裏的全面工作,一邊牽腸挂肚地想念着他。
自從夏侯冶在南江分局上任以來,除了他休息外,夏琅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他。這還是頭一回,她一連三天都見不到他的人。時間與空間的隔離,讓她碧水溶溶的心湖裏,為他漣漪圈圈地蕩開了一重又一重的思念。
夏琅藏在心底的思念,一般人看不出來,但袁夢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這天上午她去她辦公室找她,正好看見她在電腦上查天氣預報。但是查閱的地點并非濱海市,而是千裏之外的H省某縣某鎮。
“夏副隊長,你在濱海市工作,怎麽連千裏之外的天氣也操心上了?心不累嗎?”
袁夢笑吟吟地打趣讓夏琅有些不好意思地關了電腦網頁,期期艾艾地說:“随便看看。”
“得了,別掩飾了。我還不知道你是随便看看還是特意看看嘛!老實交代,是不是想某人了?”
夏琅起身走過去關上辦公室的房門,然後再小聲地對好朋友吐露心聲:“好吧,我承認,你說對了。”
“你想不承認也不行啊!都被我抓現行了!”
一邊說,袁夢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然後側着頭看着夏琅啧啧有聲地嘆:“完了完了,你看來已經對夏侯冶情根深種,無力自拔。鑒定完畢。”
“謝謝你如此專業的鑒定結果。對了,你來找我幹嗎?”
“喏,給你這份鑒定報告。昨天那位獨居老人的死已經被确認是自然死亡,并非他殺。”
“哦,這個結果不出所料。可以讓派出所那邊結案了,你怎麽不直接把結果告訴成所長呢?”
“這個理由如果還要我解釋的話,你這位刑警隊長基本已經歇菜了。”
夏琅明了地點頭一笑:“知道,你這是不想給他任何機會呢。”
昨天南江分局接到轄區內某派出所的報告,說是有一名獨居老人被發現死在家裏,請求分局刑警大隊派出技術人員來現場勘查,幫忙确認死因。夏琅安排袁夢和法醫一起去出現場。
出事的地方是某小區的居民樓,鄰居們好幾天前就開始聞到臭味了。這兩天臭味越來越濃,薰得人受不得。物業接到投訴派人前來查看,發現臭味是從102室傳出來的。物業人員感覺情況不妙,于是打電話報了警。
派出所的民警出警後,找來開鎖匠撬開了102室的房門。門一打開,一股濃厚的惡臭味活像一只拳頭猛砸出來,砸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民警捂住口鼻強忍着惡臭進屋一查看,發現客廳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女屍。滿屋蒼蠅亂飛,滿地蛆蟲亂爬,他差一點就在現場吐了。
袁夢和法醫趕到出事的單元樓外時,就已經嗅到了空氣中的腐臭味道。她正好經過了一棵開花的桂樹,伸手從枝頭摘了一簇桂花,打算一會放進口罩裏,借助花香抵禦腐臭。
派出所的一位副所長等在樓道口,他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紀,高高瘦瘦長得很精幹。一看來到現場進行刑事技術勘查的技術員居然是位警花,他十分驚訝。
“屋裏不光是臭得要命,那副腐屍更能吓得人整宿做惡夢,你行不行啊?”
袁夢一邊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一邊不冷不熱地回答說:“如果不行,我來這幹嗎?”
法醫在一旁說:“成所長,不要置疑小袁的專業水準。要知道她可是我們分局最好的刑偵技術人員,沒有之一。”
那位成所長依然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是嗎?真是看不出來。”
等到袁夢完成了現場勘查任務,一派神色自如地走出屋子時,成所長臉上的表情是由衷的欽佩與欣賞。他還特意拉着法醫私下打聽她的芳名,并詢問她是否名花有主,似乎是對她有意思了。
事後,法醫笑吟吟地把成所長向自己打聽袁夢的事告訴了她。她回到局裏後,又當一樁趣事告訴了夏琅。
“這麽說那位成所長看上你了,那你呢,有沒有看上他啊?”
“NO,完全無感。”
“他又哪裏不合你的心意了?又是地中海發型嗎?”
“沒有,他沒禿頂,但是他抽煙。我不喜歡抽煙的男人。”
夏琅做痛心疾首狀:“女人,你要求這麽多會嫁不出去的。”
袁夢神色堅決地說:“寧願嫁不出去,也堅決不找個要天天吸他二手煙的老公。更加不想和一張煙灰缸一樣的嘴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