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燈塔

燈塔

“屠淵殿下,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石棋一邊小步挪向離屠淵更遠的地方,一邊毫不猶豫地檢舉揭發,伸手一指,說: “帆哥也偷看了!”

站在另一塊礁石上的金帆淡定地舉頭望天。

被這樣無情背刺,石棋撇下嘴角,小心翼翼地站在礁石邊沿,說: “我錯了,屠淵殿下。”

屠淵笑容不變,說: “你的餅幹沒有了。”

“別啊,殿下!”石棋把肉幹藏到背後,可憐兮兮地說, “我會長不高的。”

滄餘從屠淵懷裏探出頭,真誠地問: “矮一點有什麽不好你一定要長得和屠淵一樣高嗎”

他的臉龐太美,還沒有稱呼屠淵為“殿下”,石棋被沖擊到了,有點發愣。但是想起面前兩個人剛才相擁而吻的那一幕,石棋就差不多明白了。

石棋年紀很小,但是看懂愛情是人類的天賦之一。

“走吧,小魚。”屠淵站起身,把滄餘也帶了起來,說, “帶你去個地方。”

金帆站着标準的軍姿,在屠淵經過面前時微微鞠躬。

“屠淵殿下,”金帆克制住了興奮,垂首恭敬地說, “歡迎回來。”

“很高興回來,”屠淵回過頭,說, “這段時間辛苦了。”

“武岩在燈塔裏,”金帆說, “一切都為您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什麽”滄餘問。

屠淵摸了摸他的頰面,說: “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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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餘有點不開心,像個不被家長告知計劃的小孩子。但是屠淵眼裏的金光像朝陽,暖暖地罩着滄餘,讓滄餘覺得自己要融化了。

“帆哥!”石棋落在後面,和金帆咬耳朵, “屠淵殿下和這個人什麽關系啊”

金帆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着石棋,說: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啊……其實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說。”石棋小聲說, “殿下在監獄裏的時候看着也不像是會墜入愛河的那種人。”

“正常人誰他媽能在監獄裏談戀愛……”金帆神色一變: “肉幹掉海裏就別吃了!”

***

在福徹爾大陸的最北端,兩個世界相會碰撞。

一側是陸地,漆黑的凍土上落滿陽光,仿佛天空打翻了存錢罐,金色的錢幣斑駁一地。而另一側的汪洋翻騰浪濤,聲響如同天神怒吼。

在它們之間,高聳的燈塔矗立不倒。

“小魚,”屠淵為滄餘打開門,紳士地說, “歡迎來到燈塔監獄。”

滄餘走進去,裏面就像魚腹中那麽黑暗。

這裏就是臭名昭著的燈塔監獄,被關進來的人要麽是福徹爾最險惡的罪犯,要麽是在戰争中失敗被捕的雇傭兵。但這裏的越獄率幾乎為零,因為監牢的位置處于燈塔底部,如果沒有獄警放下的升降梯,想要從這裏逃出去,就得徒手攀爬上百米。

和登天差不多難。

“但是,”滄餘仰臉去看屠淵,問, “你逃出去過,是不是”

屠淵笑了,說: “是的。”

然而就算出去,越獄者的前路也無比艱險。跳入大海就只有被淹死的份兒,而從陸地逃離,面前就是無盡的寒冷荒原。大崩山的春日比米拉克的冬天還要冷,而冬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冰和雪會占據一切。哪怕一鼓作氣跑到大崩山崖,堅守在那裏的海軍也不會放罪犯通過。

升降梯不停晃動,屠淵怕滄餘掉下去,一直攬着滄餘的腰。

這裏毫無光亮,武岩為兩個人提着小型煤油燈。他是個高大沉默的中年人,但是對屠淵非常恭敬。屠淵不在的這幾個月裏,就是他在管理這所監獄。

屠淵的臉在光下反而更加蒼白,他就是深藏地下的月亮。

滄餘問: “你的最後一次逃跑是什麽時候”

屠淵貼近他,說: “六年前的冬天。”

滄餘驚奇地挑起一雙秀氣的眉,說: “當時你赤着腳,跑出了九公裏。”

屠淵說: “是的。”

“可是,”滄餘回憶着之前衛弘說的話, “你卻為了一片貓爪草田停了下來,最終身中六槍,又被抓……拖了回去。”

屠淵說: “是的。”

“是你太瘋狂,”滄餘蹙起眉,問, “還是你心裏也知道逃不掉,就幹脆放棄了”

“是我禁不住誘惑,”屠淵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 “你知道,我有多麽愛那一朵朵盛開在指尖的小太陽。”

他輕輕地笑出聲, “因為看到了,就不能裝作沒看到。所以很想摘一些,哪怕一朵,送給我即将見到的人……那個時候的我以為,從這裏出去,就能見到他了。”

“哦!”滄餘在升降機落地的轟隆聲中提高聲音,說, “送給你的那條魚。”

屠淵不置可否,滄餘問: “是不是”

“小魚,”屠淵只是說, “我們到了。”

鐵門打開,監獄昏暗,空氣中彌漫着鹽的味道。地板和牆壁都是潮濕的,摸一把,指尖沾的是腐朽的藓。

更詭異的是,這裏沒有人發出聲音。滄餘只能聽見外面的浪濤聲,和海水拍打在燈塔上的轟響。大海的聲音深沉又單調,周而複始,聽久了,浪潮敲擊的對象會從石頭變成心髒。這是來自地獄的誦念,讓人想要躺下,蜷縮身體陷入沉眠,再也不要睜開眼睛。

太絕望了。

武岩配合地将燈前舉,讓滄餘能夠看清鐵欄後的房間。

這場景太詭異了。

一間間逼仄的牢房裏,犯人們筆直站立,仿佛身穿軍裝而非囚服。他們目送屠淵和滄餘經過,在兩個人走到面前的時候,每個人都向屠淵鞠躬行禮。

滄餘明白了。

“我的殿下,你才不瘋狂。”他側頭看着屠淵,說: “你用了七年,把這裏變成了屬于你的軍營。”

屠淵從容地說: “也屬于你。”

走廊盡頭是一扇鏽跡斑駁的鐵門,并不帶透光的小窗。

“這就是,”滄餘等待屠淵開門, “你待了三年的地方”

“七年。”屠淵一手轉動鑰匙,另一手和滄餘指尖相摩,輕聲說, “我當上監獄長之後也住這裏。”

門一打開,裏面竟然亮着刺眼的白織燈,光猛地照射而出,滄餘雙眼生疼。而等他看清房間裏的景象時,他忽然感到一陣顫悸,有種冰涼的壓力從天靈蓋拍下來,讓他心跳過速,喘不上氣。

這是一間玻璃房子,猶如一個巨大的魚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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