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覺樹(二)

覺樹(二)

迎面一頭冷水澆下,我打了個寒顫,從昏沉中清醒過來。

現在我已經如願深入敵營內部——這是我給軍中的那一套說辭:借着這佯裝不敵被俘的機會,來刺探一下敵情。

間者,是兩軍交戰期間不能回避的存在。若是對方用反間計,我便将計就計,能得知他們此番開戰的最大企圖是基本的,若是還可以僥幸拿到布防圖什麽的,更是最好不過。

我到後,敵情确實刺探到一些,比如他們雖然捆了我,卻沒有蒙上我的眼睛。整個大營,我所走過之處,我皆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讓人意外的是,他們連個被策反的機會都沒給我,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對我動刑。

我那日上陣,特意打扮成一個普通将軍模樣,在當扈國,若是俘虜了對方的将軍,雖然後續是用來交換人質還是努力策反,還需多方商議後才能決定,但是不說好吃好喝供着,至少也是保證人不會出事。

可我沒想到的是,陸吾國壓根沒想着讓我回去做內應,甚至沒有問及我的身份,直接當頭就是棍棒伺候。

難怪他們帶我去牢中的時候沒有遮住我的眼睛——我看見了也沒有用,這一進來,便很難再出去。

我被皮鞭和竹笞打得遍體鱗傷,衣服也破爛不堪。所幸他們還尚存有一點良知,沒有因為我是女子便刻意折辱我。行刑完畢後,還會給我備一套新的囚服。

皮外傷重一些倒也罷了,不傷及筋骨,我還受得住,只是剛剛這突如其來的一盆冷水,倒真是寒徹脊骨,少不了要染上風寒了。

我被淋了以後,一直咳個沒完。剛剛緩過一口氣來,便被人強拉着起來。

我不想怕的,但是卻忍不住發抖。

兩個獄卒架起我往外走,前幾日我都是在被關押處受的鞭笞,今日換了地方,我被捆在木架子上。同我一起的,還有其他幾個人,看發型,應當是我當扈國的俘虜。

只不過這些俘虜都是實實在在的小兵,他們在軍中位階太低,我都不曾見過。

我現在只希望他們中沒人認得出我來,不然問題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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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的身份暴露,将會被單獨關押在別處,即使待遇會好一些,刑罰也可以免除,但是我這一趟來的目的,将徹底無法完成。

好在對面都是聰明人,大家都沒有相互攀咬,而是靜觀其變。

不得不說,陸吾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變态。

捆了我過來,不為上刑,卻是叫我看着別人被打。

在我看着那些小兵被用棍棒打完之後,又反過來,讓他們看着我一個人被打。

“身為将軍,今日之你,連自己的士兵都護不住。身為士兵,今日之你們,卻連自己的将軍都保不了。”掌刑的那人還不斷地陰陽怪氣:“可悲啊,可嘆啊。”

聽得我直想一刀結果了他。

廢話真多。

“要打就打,廢話那麽多作甚?”有一個小兵沉不住氣,吼出了我心中所想。

他話音剛落,我還來不及叫好,膝蓋就受了重重的一擊,骨頭錯位的聲音清晰可聞。

“唔嗯!”我沒忍住,痛哼出了聲。

“你再廢話,我就徹底廢了她的腿。”那人說完,從我身邊繞到那小兵處,用木棍對着他右手邊之人的腹部重擊了幾下,“哦,其實你可以繼續廢話。”

“要不這樣吧,你們之中,誰開口說話,我就絕不打誰,而是對其他的所有人動手。”行刑者獰笑着,“如何?”

見沒人發聲,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行,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小爺我就挨個打遍。”

原來打得竟然是這個算盤,想要在我們內部制造矛盾,勾起人性中最自私的那部分。

可惜,他們小瞧了當扈國的好兒郎,那個小兵默默做了個口型:“呸。”

接着,就一幅任由他們動手但絕不說話的模樣。

其他人也一樣,眼神發狠,緊緊抿着嘴唇。

我也沒說話,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痛得說不出話。

“啊!”有另一個小兵的前胸突然被烙了一道,他喊出聲後,他右手邊的人立刻被打了,我的腿上也挨了一鞭子。

行刑的那人,笑咪咪賤兮兮地道:“爺說了嘛,誰出聲就打別人,喊痛也算。”

那小兵歉然地看了我一眼,用力咬緊牙關。

那之後,所有人被打的時候,都隐忍着絕不開口呼痛。輪完三圈之後,行刑者實在不得趣,便揚手示意将我們都給放了。

但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我便知道,這不算完,後頭還會有更狠的事情等着我們。

被從木架子上放下來後,我的雙腿已經幾乎不能行走,架着我的人也任由我被半拖在地上。

“你們這是做了什麽!”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

那兩個獄卒本聞言突然松了手,害得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疼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腰,只能看見一雙極為精美的岐頭履停在不遠處。鞋面上繡着喜鵲,鞋邊上縫着珍珠。

有心思在軍營中穿成這個樣子,來者身份不簡單。

果不其然,那兩個獄卒跪在一邊,叩首道:“公主殿下!”

“我陸吾國什麽時候,也用盡了這種折辱人的手段?是誰?”這公主這般憤怒,讓我覺得她大概誤會了什麽。

果不其然,其中一個獄卒慌忙解釋道:“只是普通刑具,小的們絕對沒有折辱于她。律令上寫明了的事情,小的們絕不敢犯。”

哦,原來我得以保住尊嚴,不是他們良心未泯,而是制定律法之人,有一顆善心。

一陣靜默之後,我被人抱了起來。

下意識地掙紮間,我發現抱我之人,正是公主本尊。她居然眼角含淚,仿佛受刑之人不是我而是她一般。

她這眼睛一紅,我倒是忘記了掙脫,仍由她抱着。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我走出了囚室,我張了張口,本想說點感謝的話,但是卻沒忍住吐了口血。

吓得這公主大喊軍醫。

軍醫來後,不僅幫我診了病,還為我備下了藥浴。

也正是從他口中,我得知了這位公主的大名,正是陸吾國主帥——陸珷玞。

陸珷玞,正兒八經的皇族,嫡出的小公主,上上下下都寵着她。此外,還身負天賦血脈之力,不過她傳承的具體是什麽乃是至高機密,我之前遍尋記載而不得。

陸吾國大軍嗜殺,但她的兵法卻并不毒辣,只是煩人——用力綿綿不絕,我們多次變換陣法,也都無法擺脫這種糾纏局面。

陸珷玞這名字霸道,真人倒是相反。她按照軍醫的說法,給我上藥的時候,哭得抽抽嗒嗒的,反倒要我來安慰她。

我也真是搞不明白,不僅不知道她救我做什麽,更不曉得她哭個什麽。

實在是我比較痛。

見她還是哭個不停,我第三次無奈道:“公主殿下,別哭了。”

她擦了擦眼淚,突然兇起來:“你怎麽任由他們動手!”

我很是無語:“我怎麽還手?”

或許她也發覺自己可笑,便不說話,只是更輕柔地給我上藥。突然,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猛然湊得極近。

我連忙偏過頭去,“公主殿下!”

陸珷玞奇怪道:“你不願意?”

我避開她的目光,問道:“殿下救我是為了這個?”

“自然。”陸珷玞大方承認道:“我不許他們在牢獄中對女子行侮辱之事,也是因為,姑娘家應當被好生對待。”她輕笑着道,“姿色上乘的……”

我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姿色上乘的,自然該是在本公主的床上。”她強行扣住我的手腕,問:“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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