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宋戎在回自己營中的路上遭遇突襲, 來人雖全部身着黑衣,裹黑色頭巾,無任何身識, 但這個時間與節點, 能伏擊他的只有席家。

宋戎大怒,胡行魯大嘆一句:“督主,這就是心軟的後果。”

說完這句,他緊閉其口, 全身緊繃全心應對,保命要緊。

到這時宋戎還是有自信能逃脫掉的, 但當打鬥進行了一會兒後, 他發現出了大問題。他的劍卷刃了, 準确地說, 是對方的武器太強, 刀劍相向幾下過來,他的劍竟有斷裂之勢。

就在這時從暗處射出很多箭矢, 宋戎這邊以劍擋箭,雖箭矢未射到身上, 但那箭頭也像對方的刀劍一樣強硬鋒利,有人的劍已經斷了。

宋戎忽然想到,那個都城商人從外面給席姜帶回來兩個鐵匠的事,原來她從那時就開始準備今日的伏擊了。

宋戎眼睛赤紅,臉上也染了血, 不知是被劍鋒所傷還是濺的別人的血,阿擡為保護他肩膀中了一箭, 他看了一眼問:“可還行?”

阿擡:“無事,奴婢護督主突圍出去。”

“你去護着胡先生, 我能對付。快去!”阿擡只得遵命。

顏繁今日沒有跟宋戎過來。宋戎兩萬五千士,守在良提的有三千士,甲下留了三千士,剩下的全部帶了出來。

其中又有一萬人已進駐藕甸,大溪一地還餘九千在營,宋戎此次出行,同行有胡行魯與阿擡,另還帶了一千士,剩下的皆由顏繁領着呆在營中,做最後撤營入城的準備。

顏繁正欲整軍夜入藕甸,這也是督主與軍師商議的結果,雖與席家的默契,是天一亮一同入城的,但為了搶占先機,宋家軍決定連夜入城,已有一萬人先行進入,剩下的這些,由他帶領着在天亮前完成入城。

不想,意外發生,東北方向的夜空,有亮光出現。那是宋家軍的信號,督主出事了。

與此同時,席銘帶着大軍,一聲令下:“上!”也朝着那個方向而去,他的目标不是宋戎,而是要去截住前去增援的顏繁。

宋戎等不到援軍,對方提前本就提前設伏準備充分,加下兵器與人數上的劣勢,宋戎這邊倒下的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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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戎把胡行魯拉到自己的馬上,然後由阿擡護着,開始瞄準一個方向突圍。

席姜與席覺就是這時候到的。

宋戎見到席姜,心裏還存了萬分之一的可能,這些黑衣人是不是與她無關,她是來救他的。

但當他看到席姜看他的眼神時,微末的希望也破滅了,他的心一片死灰。

她連讓他投降的廢話都沒有,直接下令道:“守住出口,全部剿滅,不要讓他們跑了。”

出口就是阿擡剛剛浴血在西角殺出來的一條可沖之路,黑衣軍朝那裏聚集,同時席姜拉起了弓,射向宋戎身後的胡行魯。

宋戎本能調轉方向,拿劍去替胡行魯擋這一箭,但下一秒,席姜的第二箭就射了過來,這次目标是他。

宋戎被巨大的悲憤沖擊着,有那麽一瞬間根本不想去躲,所以他慢了一拍,好在阿擡沖過來替他擋了,代價就是同樣左肩的位置,他又中了一劍。

宋戎的一千士剩下不到一半,他們艱難地朝着西角适合逃遁的密林小道上邊打邊撤退。

待宋戎終于沖出西角,他的人只剩一百多。

席姜與席覺帶人在後面追,他們跑不出去的,就算跑出去,迎接宋戎的也只會是更多的席家軍。

可意外就發生在這密林中,使孟桐的整個第四營迷路的濃霧又起,宋戎呼吸粗促,他身後的胡行魯更是咳嗽起來。

忽然宋戎身後一空,胡行魯落馬了,他一拉缰繩,回頭去看,追兵太猛,救不起來了。

宋戎又看了一眼縱馬朝他追來的席姜,他很想問問她,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對他?是否那個“杏花樓上一瞥定終身”的傳言都是假的,是她編的。

所謂一開始的一見鐘情,以及她過往對他表現出來的所有深情都是假的,為的就是這一天。

悲恸,憤怒,羞恥……複雜的情緒充斥在胸,但這一刻湧在宋戎心上最強烈的是羞恥,在他還在為席姜着想,否決了胡行魯的戰略,自信席家沒有膽識在此時動手,自信以席姜之前對他的情意,不會傷他時,對方卻早已想好了如何取他性命的所有細節。

宋戎收回視線,拉緊缰繩,他今日一定要沖出去,哪怕只剩他一人,哪怕只剩一口氣。

他相信此時起的大霧,就是天在佑他,他命不該絕。

席姜眼見前面護在宋戎身邊的兵士一個個落馬倒下,在看到阿擡也落馬後,她心裏踏實下來,今日就是宋戎的死期。

可惜意外就發生在這一刻,從西邊沖過來一支隊伍,看衣識是宋戎的人,但這怎麽可能,城中宋戎暗中送進去的宋家軍,這時應該在被席亞看管着。

能出現在這裏的只能是顏繁帶領的救援軍,但以他們做的準備這也不應該,除非席銘那裏出了錯,可席銘不會也不該出錯。

“小心!”席覺大聲提醒席姜。

席姜回神,專注應敵,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宋戎驚訝于那支沖出來的“宋家軍”。他斂下驚詫,最後看了一眼自顧不瑕的席姜,在她成功躲掉一擊又迎來新一輪的博殺時,他心頭一緊。

随即一激靈開始唾棄自己,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怕她死掉嗎?!會的,她可不能就這樣死了,她要死在他的手裏。

宋戎回轉了頭,眼裏心裏只有面前的這條路,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抛棄雜念全力以赴。

席覺在提醒過席姜之後,又開始一言不發,但他始終跟在席姜身邊,在砍掉四個圍攻他們的敵人後,他道:“撤!”

席姜不說話,她緊咬牙關,他知她不甘,他瞪着她,厲聲:“席姜!撤 !”

她已看不到宋戎,他被淹沒在大霧中。

“撤!”随着她的一聲令下,追擊宋戎的席家軍調轉了方向。

霧好像更濃了,她只能下令,撤向大營,在那裏彙集。

席姜只聽得到風聲,感受到一直跟着她的席覺的呼吸,除此,她并不知道她四周還有什麽。

一道亮芒從她眼前閃過,那些人又追了上來,現在她知道了,她的四周還有敵人。

一邊跑一邊打,雖席姜需要全神貫注才能應對,但她還是忍不住在想,這不對勁,這些宋家軍不該去保護宋戎的嗎,為什麽要一直追着他們不放?

不知這樣跑了多久,席姜已迷失方向,她只知道,每次回頭,都會聽到席覺在說:“我在。”

直到席姜聽到水的聲音,大溪城,城與山之間有灤水,他們這是跑到了這裏,那是真的迷路了,大營與藕甸城都不在這邊。

除了水聲,席姜還聽到了身後追趕的馬蹄聲,若不是宋戎的一千士死得沒剩幾人,若不是胡行魯與阿擡均已落馬,她會以為她入了宋戎的圈套,要被他活捉。

不知是霧氣還是累的,席姜連睫毛都是濕的,每一次呼吸,充沛的水汽都讓她有一種水是有味道的感覺。

“小心!”席覺第二次提醒她,與此同時,席姜被席覺抱着從馬上落下,并沒有想象中落地的疼痛,他們一起落到了水中。

好在席姜與席覺皆會水,只是灤水不是靜湖,它有水流有暗礁,席覺抓着席姜,從落水開始不曾松手,好幾次都是他拉着她躲避了暗礁與明石。

待順流漂到了平緩一些的地方,席覺雙手呈環抱席姜的姿勢,防止她嗆水。席姜這時才知,他的耐力與水性竟是這樣的好。

終于到了平灘區,二人爬上了岸,席姜在保證了頭與身子露出了水面,腿與腳還泡在水中時就不動了,她已用盡全力,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席覺還有力氣,他稍緩一會兒,把席姜抱出了水面。然後就開始找東西生火。一夜折騰,雖快天亮了,但澗中寒濕,可能會有來喝水的野獸在附近出沒。

上游,一直在追擊着席姜的隊伍停了下來,濃霧中,這些人的眼睛像是有撥開雲霧的本事,完全不受大霧的影響。像他們剛剛在席宋聯軍與藕甸的那場大戰中,以霧中迷路為理由完好無損地投降于席家軍的同伴一樣。

不同的是,他們沒有投降,他們由章洋的副将帶領着,在執行完主上給的任務後,消息在了霧中,朝着西圍行去。至此,陳家軍一撥将會留在席家留在席覺身邊,一撥去了西圍。

綿長的山澗中,席姜躺在樹下小小的一團,她睡着了。在睡前,她知道是席覺把她抱到了樹下,她看着他生火,看着他安然地坐在火邊烤火,心裏一下子放松下來,繼而眼皮沉沉,睡了過去。

席覺聽着她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這就是他的私心。被章洋所不解的,他為自己争取到的與席姜的獨處時光。

他算過,無論他們走出這片山澗,還是有人來接應他們,都需要至少七日以上的時間。

藕甸與大溪之間的這片密林多霧,副将魯迎一直在帶着一批人在林中做着訓練,如何在大霧中判斷方向,以及快速行進。

只是席覺自己都不知道,這項本事最後被用來滿足他的私心,被用到了席姜身上。

席覺在是否要幫她殺掉宋戎一事上猶豫了,放在以前這有什麽好猶豫的,宋戎茍延殘喘比死了更有利于他,但他給章洋下命令時還是猶豫了。

他清楚地知道是因為席姜,只因為她恨宋戎,她想讓宋戎死,他就動搖了。

不止這件事,武修涵與她默契十足,舉止親密,他就出生想換掉這個最合适的人選的心思。

這種感覺令席覺憤怒且心驚,他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沉淪,一日比一日更受她的影響,卻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她還是拿他當哥哥。

這樣不行。

所以,他出手了,他制造二人獨處的時光,他深知自己的本錢與優勢,他要用這些來誘惑她,捕獲她。得之,萬事大吉,不得……

他看了一眼呼吸平穩的席姜,太晚了,他下不去手了。從她毫不猶豫,不惜代價地在箭下救了他之後,他早就蠢蠢欲動,被他強行封住的悸動的心再壓不住,被強行沖開。

那些歲月裏,對她刻意的忽視,制造的距離,長期的隐忍,如拉滿的弓弦,一旦松手,反彈的威力無邊無窮。

所以她必須心裏有他,必須愛上他,這樣才可抵舊日仇怨,一個淼淼不行,加上她就可以了。至少,他可以說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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