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願意”
第12章 “不願意”
雲游還牽着闫思彤的手，愣怔了好幾秒鐘，眼睛眨了又眨，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是蝴蝶在扇動翅膀。
闫思彤有些意外雲游的反應，偏過頭，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雲游這才接話：“我……時間太快了，我好像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的嗓音悶悶的，帶着些糾結，語氣倒是十分誠懇。
雲游本來是想說“開心”的，但他實在是欺騙不了自己，闫思彤的話确實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其實雲游并不讨厭上學，更不讨厭學習，他喜歡學習新的知識，就像是他喜歡看那本《百科全書》一樣，只是這段時間他一直和陸寒山待在一起，已經習慣了這樣平平靜靜的生活。
雲游讨厭改變，也讨厭未知。
從鄉下來到城裏之前，雲游就曾經做了很久的思想建設，現在他好不容易和陸寒山熟悉了，相處起來沒那麽難受了，又要去一個陌生的環境，雲游下意識覺得有些抗拒。
更何況，雲游的身體情況擺在那裏，之前在鄉下沒有小夥伴願意跟他玩的前車之鑒也擺在那裏，雲游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小學裏的新同學和睦相處。
闫思彤意識到了雲游的擔憂，先是憐愛地揉了揉雲游的腦袋，而後安慰他道：“不怕，寶貝，我們家小游這麽懂事又這麽可愛，肯定能和新同學相處得很好的。”
雲游輕輕地咬着嘴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在他看來，“懂事”和“可愛”，與能不能“和新同學相處得好”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否則他之前在鄉下也不會沒有朋友了。
“哎呦哎呦，你這是什麽表情啊？不相信媽媽？”闫思彤把雲游的猶豫看在眼裏，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頰，說，“隔壁家陸寒山哥哥不就是個例子嗎？你記得你倆見面的時候他是什麽态度嗎？現在呢？你倆是不是成為好朋友了？”
雲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好像确實……他對我的态度變化挺大的。”
闫思彤屬于那種對自家小孩兒濾鏡特別大的家長，堅信“我家兒子天下第一厲害”，雲游本來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可當她提到陸寒山的時候，又忽然覺得，她說得似乎有那麽點兒道理。
雖然在雲游看來，他和陸寒山的關系還不能用“好朋友”來形容，但比起剛見面的時候，倆人的關系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雲游不是那種對親密關系特別敏銳的人，他其實不太明白陸寒山為什麽對自己的态度變化那麽大，也很難為陸寒山的改變找出一個明确的時間節點，但他心裏還是很開心見到陸寒山能夠接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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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被接來城裏的時候，雲游是迷茫的，無措的，城裏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的，而陸寒山算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同齡的小夥伴，也是這段時間與他相處最多的人。
陸寒山的改變無疑給了雲游很多信心。
闫思彤垂眸注視着雲游的側臉，想了想，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保證道：“你別害怕，寶貝，如果你在學校裏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就回來告訴爸爸媽媽，雖然爸媽只是普通人，沒什麽大的能力，但我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雲游安靜地聆聽着闫思彤的話，等她說完後，很自然地伸手抱了她一下，整個人埋在她的懷裏，說：“嗯，我知道的，謝謝媽媽。”
闫思彤總覺得自己沒有給雲游最好的，但在雲游看來，她和雲德明就是最好的父母，他們給了雲游許多許多的愛。
對于開學這件事，雲游本來是有些畏懼的，但因為闫思彤的一番話，他又覺得沒那麽害怕了，甚至有了那麽一點期待。
雲游不擅長交朋友，但并不讨厭交朋友，更何況天天聽身邊的大人說“上小學”“上小學”的，雲游心裏難免好奇，“小學”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就算是受欺負了也不怕，雲游知道，還有爸爸媽媽在。
雲游這會兒還沒開始長個子，皮膚又因為先天的氣血不足而有一種近乎病态的白，矮矮的一小團撲進闫思彤的懷裏，像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小瓷娃娃。
闫思彤蹲下身子，憐愛地把他抱在懷裏，笑着說：“不客氣的，寶貝，和爸爸媽媽不需要說謝謝，因為爸媽愛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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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吃過晚飯後，雲游稍微看了會兒書，然後早早地就洗澡睡覺了，他的作息一直很規律，其實也是被身體所迫，他身子骨太虛了，稍微晚睡一點兒第二天就會頭暈頭脹，有種呼吸不上來感覺。
和闫思彤聊過之後，他便沒有再擔心過上小學的事情了，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雲游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十分安穩。
一牆之隔外的主卧裏，闫思彤和雲德明坐在床邊，表情卻是凝重的，闫思彤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雲德明，倆人都有些擔心，雲游到底能不能适應小學的生活。
雖然雲游嘴上告訴闫思彤自己已經想開了，但倆人都害怕雲游只是在逞強，只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
沉默了一會兒後，雲德明忽然想起了什麽，對闫思彤說：“要不要給施姐打個電話？”
闫思彤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給施姐打電話有什麽用？小游也是今年上一年級，施姐肯定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你想什麽呢老婆？我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小寒今年上一年級啊，”雲德明無奈地瞥了她一眼，說，“就是因為小寒上一年級我才要讓你給她打電話的。”
闫思彤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點兒什麽，說：“你是想讓我問問……小寒在哪個學校？讓小游也一起去？”
“不一定非得讓他們在一起，但問問在哪兒總是好的。”雲德明點頭又搖頭，解釋道，“畢竟倆小孩兒年級差不多大，如果學校離得近的話，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闫思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很親昵地攬住雲德明的脖子，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口，而後随即掏出了手機：“你真聰明老公，我現在就給施姐發消息去問問。”
“還好吧，我也就是随便這麽一想，”雲德明表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唇角卻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像是小狗翹起尾巴似的，說，“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你老公，是雲游的親爹。”
“行了行了別得意了，不就是誇了你一句嗎？”闫思彤好笑又無奈，嗔怪似的瞥了他一眼，說，“你随便那麽一想，我也就是随口那麽一說，你可別太當真。”
雲德明瞪她一眼，不樂意了：“怎麽不能當真了？我就當真，就當真，你管我啊？”
這對兒小夫妻的相處模式向來如此，有事沒事兒就喜歡拌嘴幾句，其實都是情趣。
聊天的工夫，闫思彤編輯好了短信，讓雲德明過目後，她便給施如霜發了過去：【施姐，之前一直忘記問你了，小寒也該上小學了吧？你們去的是哪個小學啊？】
消息發出後沒兩分鐘，施如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取，闫思彤很快接通了電話，笑着對施如霜說：“晚上好啊施姐，我本來想給你打個電話的，又怕時間太晚打擾你休息，你還沒睡啊施姐？”
“這才幾點啊，我夜生活剛剛開始呢。”施如霜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撿起了剛才的話題，“我看到你的消息了，我本來正打算給你們打電話呢，沒想到倒是被你搶先了。”
“啊？給我們打電話？”闫思彤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試探着問道，“施姐你也怕小寒在學校裏适應不了，想讓小游跟他做個伴兒？”
施如霜對陸寒山一直是散養的态度，闫思彤實在是沒想到她能想到這步。
“那倒不是，我家小寒性子獨立着呢，才不會同意我幫他找人，”施如霜一副自信的模樣，說，“我那天給小寒報名的時候看到了分班信息，倆小孩兒在一個班呢，剛好可以讓小寒幫忙照顧一下小游。”
闫思彤忽然愣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施如霜話中的意思：“你說我家小游和你家小寒在一個班？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啊，我騙你幹什麽？桐柏高中附屬小學，一（2）班，”施如霜被她的語氣逗笑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趕忙咳嗽了兩聲，止住了笑，說，“也算是巧了，我看倆小孩兒最近相處得很不錯，以後上學也可以一起去啊。”
“對對，是這個班，小游也在這裏，”闫思彤連忙附和施如霜，又猛地松了口氣，“太好了施姐，能讓小游和你們家小寒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闫思彤又拉着施如霜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說感謝他們家這段時間對雲游的照顧，又說改天一定要登門道謝。
施如霜倒是真的不在意這個，但盛情難卻，最後還是不得已答應了下來。
挂斷電話，施如霜繼續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玩手機，她穿着那件自己最喜歡的大紅色旗袍，脖子上帶着一串珍珠項鏈，長發盤在頭頂，很有古典美人的質感。
陸寒山推門走了出來，表情有點淡漠地看着她，語氣不善道：“你以後打電話能不能小點聲，很吵，打擾到我學習了。”
“诶，有嗎？我明明很小聲啊？”施如霜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問題，不甚介意地朝着陸寒山一笑，解釋道，“剛才是小游媽媽給我打的電話，我那天看你和小游剛好被分到一個班了，就跟她說了一聲，讓你倆以後一塊兒上學。”
陸寒山的眉心微微擰起，還是很讨厭施如霜這種随便替他決定的态度，但意識到施如霜話中的意思是，心跳卻不由得快了兩拍，他反問道：“你說……我和雲游在一個班？是開學後嗎？”
“是啊。”施如霜點了點頭，笑吟吟地說道，“你和小游寶貝真挺有緣分的，我那天看到的時候都吓了一跳呢。”
陸寒山盯着她的側臉看了好幾秒鐘，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拳頭，又慢慢松開，說：“……你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雲游的日子過得稀裏糊塗，完全忘記了還要開學這回事兒，但這段時間陸寒山卻幾乎天天都在數着開學的日子。
剛開始的時候他分外讨厭雲游，他明明是盼着早點兒開學好把雲游趕走的，後來不知道從哪一天起，他開始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他希望日子就這麽繼續下去。
“啊？我沒告訴你嗎？難道是我忘記了？”施如霜眼睛微微睜大，表情顯得很無辜，“反正你也不愛聽我說話，我多說幾句少說幾句也沒有關系吧？”
“……”陸寒山沉默了好幾秒鐘，轉身朝着房間裏走去，“算了，懶得跟你計較。”
小少年的眉心擰得緊緊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唯獨微翹的唇角暴露了他此時的情緒。
他才不是想每天都見到雲游。
陸寒山想，他只是好心泛濫，怕雲游出什麽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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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知曉雲游和陸寒山開學後在一個班之後，闫思彤就完全不擔心了，一大早就把雲游送到了陸寒山家裏。
雲游牽着闫思彤的手，乖乖跟着他走到了陸寒山家門口，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忐忑，闫思彤忘記把他和陸寒山同班的事情告訴他了，是以他以為開學之後便見不到陸寒山了，以為下次見面要等到很久很久後的寒假了。
昨晚躺在床上，雲游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最終下定了決心，他覺得自己應該認認真真地跟陸寒山道個別，雖然倆人第一次見面時鬧得并不愉快，但這段時間他與陸寒山相處得很好，在心底裏，他也漸漸地把陸寒山當成朋友了。
兩人敲開了陸寒山家的房門，陸寒山就在玄關出站着，穿着睡衣和拖鞋，表情十分坦然地對雲游說：“進來吧。”
雲游揮手與闫思彤告別，待到闫思彤走後，又立刻走到陸寒山的身邊兒，拽了拽他的衣角，說：“陸、陸寒山，我有事想跟你說。”
雲游對陸寒山向來是直呼其名，小少年的聲音脆生生的，陸寒山應聲回頭，漆黑的眸子打量着他，問：“什麽事兒？”
“我……”雲游咬了下嘴唇，先沒說話，拽着陸寒山走回了他的房間，關上了門，這才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我過兩天就要開學了，以後可能不能常來你們家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陸寒山眼睑微掀，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雲游，宛如利刃一般，他很敏銳地意識到了他語氣中的情緒，問他：“你以後是都不打算跟我聯系了？”
“啊……”雲游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有些迷茫地解釋道，“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嗎？我要去上小學了，你也要上學的吧？那我們以後肯定不能經常見面了呀。”
“你不知道嗎？”陸寒山眼中的驚愕一閃而過，他又很快把眼底的情緒壓了下去，故意裝作不甚介意的樣子，眉眼中卻是藏不住的開心，“雲游，我們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以後每天都要見面。”
“啊？”雲游更加迷茫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下意識地反問了陸寒山一句，“我倆……在一個班？”
“怎麽？你不願意？”陸寒山的表情迅速冷了下來，別過眼睛，一副滿不在意的語氣，“不在一個班裏更好，省得我天天還得擔心你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我們小陸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