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去洗澡”

第17章 “去洗澡”

陸寒山已經不是那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了,上初中後雲游抽了條,陸寒山自然也是,但他顯然要比雲游發育得更好,倆人剛認識的時候陸寒山只比雲游高一個頭尖,現在已經比雲游高半個頭了。

時間帶來的變化并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陸寒山今年十六歲了,已經進入了青春期,他當然知道自己剛剛經歷的事情意味着什麽,在他這裏,雲游與別人是不同的。

他甚至毫不意外自己會對雲游有這樣的反應,在他們還處于懵懂而又無知的孩童時期時,他便總是被雲游調動所有的情緒,目光總是長久地落在雲游的身上。

第一次夢到雲游時,陸寒山甚至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在那一刻,他清醒地認識到了自己對雲游懷揣着怎麽樣的感情。

但在夢醒之後,陸寒山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與無措,他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像是被小貓抓過的毛線團,根本找不到頭緒。

陸寒山自認是一個理智的人,哪怕面對再難的奧數題,他也可以迅速地冷靜下來,用最快的速度尋找到解題的方法,但“喜歡”這件事是沒有标準答案的,陸寒山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這道題。

在青澀的少年時代裏,陸寒山第一次情窦初開,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他該向雲游表白嗎?可萬一雲游不喜歡他,那他們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又或者他應該隐藏自己的心思嗎?可他實在是沒有經驗,不知道該如何隐藏。

後來陸寒山終于想明白了,重點不在于自己的态度,而在于雲游對他的态度,只要雲游喜歡他,那麽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于是随後的無數個夜晚裏,陸寒山以同樣的姿态躺在床上,枕着雙臂,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反複地思考一個問題:雲游喜歡他嗎?

理智告訴陸寒山,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雲游似乎只是把他當成鄰居家的哥哥,對他從來沒有過超越友誼之外的感情,可腦海中的另一種聲音卻在不斷地叫嚣着:萬一呢?

萬一,雲游只是因為年紀太小亦或感情遲鈍,暫時沒有發現對他的感情呢?

又或者,雲游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感情,他就是喜歡他的,只是隐藏得太好了呢?

無數種可能性在陸寒山的腦海中盤懸着,可他卻又不敢向雲游求證,他一邊期待着雲游的答案,一邊又害怕着他的答案,是以直到現在為止,陸寒山依舊沒有下定決心,到底該以什麽樣的态度對待雲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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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倆人是朝夕相處的青梅竹馬,每天都膩在一起,哪怕陸寒山總是忍不住盯着雲游看,哪怕曾經在夢中夢到過一些難以啓齒的東西,哪怕他對雲游的感情已經變了質,也沒有任何人發現端倪。

好像無論陸寒山做什麽,大家都默認倆人只是關系好而已,這種親密既讓陸寒山覺得開心,又讓他隐隐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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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中以後,時間明顯比小學和初中時要緊張很多,每天早上都要上早讀,晚上還有晚自習,把一整天的時間都占據得滿滿當當。

忙碌起來之後,好像連時間都過得比之前快了,一周的時間“嗖”地一下就過去了,轉眼就到了周五。

早上,陸寒山天還沒亮就起了床,照例在樓下晨跑了半小時,這是他從十歲起養成的習慣,清晨的風稍帶有些涼意,吹拂過發梢很舒服。

最後一圈兒跑完後,陸寒山慢步回到單元樓下時,雲游恰好喝着牛奶走了出來,與他迎面撞上。

陸寒山剛跑完步,鬓邊還挂着晶亮的汗珠,臉頰也因為運動而泛起一抹微紅,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着,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雲游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陸寒山一圈兒,這才笑道:“早上好。”

認識陸寒山九年了,雲游還是時不時會被陸寒山帥到,不得不承認,陸寒山确實長着一副好皮囊。

或許因為經常晨跑的緣故,陸寒山看起來不胖,卻有着一身漂亮肌肉,原本就鋒銳的五官随着年齡的增長徹底舒展開來,給人一種肆意而随性的感覺。

陸寒山不知道雲游在看什麽,但能感覺到雲游的目光,他不太習慣被雲游這麽看着,微微轉身,從不遠處的長椅上拿起書包,單肩背着,轉頭對雲游說道:“走吧。”

“嗯。”雲游點了點頭,很自然地跟上了陸寒山的腳步,倆人去到車庫,騎上單車,并肩而行。

桐柏高中離兩人家的小區不遠,兩人沒有住校,每天都是騎自行車上下學的,日複一日,兩個少年相伴而行,有時會說幾句話,有時卻完全不說,但兩人都不會因為沉默而尴尬,這是時間給予他們默契。

片刻,雲游忽然想到什麽,喊了聲陸寒山的名字,說:“這周末我爸媽要回外婆家,我去你家住兩兩天行嗎?”

小學四五年級之後,雲游就不怎麽往陸寒山家裏跑了,只有寒暑假的時候,闫思彤和雲德明才會把雲游送去陸寒山

後來再長大一些,雲游去陸寒山家裏的次數越來越少,等到上了初中以後,就連寒暑假雲游也不去陸寒山家裏了,他已經能夠自己獨立在家了。

這兩天外婆身體不舒服,爸媽打算帶回去看看外婆,又不放心雲游一個人待在家裏,這才提出讓雲游到陸寒山家裏住兩天,雖然雲游之前也經常一個人在家,但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在家過夜。

“要是不方便就算了,”雲游很随意地聳了下肩膀,語氣有些無奈,“我都十六歲了,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兒,但我爸媽就是放心不下,非得讓我來問問你。”

“沒有不方便,”陸寒山搖了搖頭,眼睑微垂着,沒有去看雲游,語氣淡然道,“你想來就來吧。”

“好,那就謝謝你了。”雲游也不客氣,朝着陸寒山露齒一笑,頰側的小梨渦微微漾着,又繼續跟陸寒山商量道,“我爸媽今晚上就走了,你陪我回家收拾一點兒東西,然後咱們直接回你家,行嗎?”

雲游并不是得寸進尺,他只是習慣了跟陸寒山待在一起,雖然剛才他嘴上說着“不方便就算了”,但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沒想着陸寒山會拒絕他。

陸寒山并不是任何時候都順着雲游的,他經常會拒絕雲游,但對于倆人來說,一起住反倒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雲游現在不怎麽去陸寒山家裏了,但倆人幾乎是黏在一塊兒長大的。

陸寒山點頭說了聲“好”,雲游便沒再想着這事兒了,天邊叽叽喳喳地飛過一群小鳥,雲游的注意力被鳥吸引了,之後的一路上都在仰頭看鳥,好幾次差點兒撞上了路邊兒的垃圾桶。

陸寒山騎車走在他的身邊兒,每次在他快撞上垃圾桶的時候都會出身提醒他一句,其餘的時候,他便不動聲色地注視着雲游,目光安靜卻灼熱,如果雲游此時回頭,大概會被陸寒山眼底蘊藏的情緒吓到。

只可惜雲游這會兒的心思全在小鳥兒身上,根本沒留意身邊兒的陸寒山,他甚至完全沒發現陸寒山是在看他。

雲游是個沒心沒肺的遲鈍小孩兒,但陸寒山不是,喜歡的人要來自己家裏住,那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

雖然倆人小時候也曾經一起睡過,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兒了,那時候陸寒山還只把雲游當成鄰居家的弟弟,但現在可不一樣了,陸寒山已經明白了喜歡是什麽感覺。

小鳥在耳邊叽叽喳喳的,陸寒山也覺得自己的懷裏像是揣了只小鳥,撲騰撲騰地扇動着翅膀。

十五分鐘後,兩人踏入教室是大門,早自習開始,陸寒山終于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投入到了一天的學習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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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陸寒山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床上的被子重新疊了一遍,又把房間裏的東西收拾了一遍。

下午放學,陸寒山陪着雲游一起回家拿了東西,倆人走進陸寒山的房間裏時,陸寒山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說:“你随便坐吧,我要看會兒書,你別打擾我學習。”

陸寒山的房間裏還放有雲游用的桌子,但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了,當時那個桌子是施如霜臨時從雜物間裏找來的,後來見雲游經常來這裏,闫思彤就給倆小孩兒都換了套新桌子,陸寒山默許了雲游的那張擺在自己的房間裏,自己也用的是闫思彤買的那個。

雲游點了點頭,很自然地去到房間角落裏的小桌子前坐下,從書包裏把作業一股腦掏了出來,然後安安靜靜地寫了起來。

幾分鐘後,雲游忍不住了,放下手裏的筆,喊了聲陸寒山的名字。

陸寒山坐在距離雲游不遠的地方,桌子前也放着一本兒攤開的作業,聞言,他同樣放下手裏的筆,轉身朝着雲游所在的方向看去:“嗯?”

“你剛才是不是在偷看我?”雲游歪着頭,十分茫疑惑地看着他,心直口快地把想問的話問了出來,“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這絕對不是雲游的錯覺,打倆人坐下開始,雲游就能感受到來自陸寒山的視線,而當雲游擡眼去看的時候,陸寒山又會迅速地收回目光,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陸寒山張了張口,想要說點兒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終只硬邦邦地說了句:“沒有,你看錯了。”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有什麽好否認的?”雲游不理解他的想法,兀自從桌邊兒站了起來,起身朝着房間內的洗漱間走去,自言自語道:“不行,我得去照照鏡子,別我臉上真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結果你還不願意告訴我。”

“真沒有。”這次陸寒山沒有說謊了,他的語氣有些無奈,但并沒有阻止雲游的動作,依舊定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雲游照完了鏡子,這才淡淡地補上了一句,“怎麽樣,你臉上有東西嗎?我剛才騙你了嗎?”

“行吧行吧,那就當我是看錯了好了。”雲游确實沒從鏡子裏看到什麽東西,撇了撇嘴,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小聲嘟囔道,“真的搞不懂,你們學神都這麽莫名其妙的嗎?”

他并沒有覺得自己看錯了,只是懶得和陸寒山計較了,在雲游這兒,陸寒山經常做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倆人認識了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另一邊兒,陸寒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對着雲游,在心底長舒一口氣,身側,握緊的拳頭緩緩地松開了。

太大意了。

陸寒山想,他還沒确定雲游喜不喜歡自己呢,不能就這麽唐突的暴露自己。

之後的時間裏,陸寒山一直強迫着自己不要往雲游的方向看,目光一直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奧數題,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很難受,心尖尖兒像是有螞蟻在爬似的,慢慢地倒是真的平靜了下來,認認真真地做起了奧數題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突兀地想起,施如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寒,小游,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呦,你們倆小孩兒準備洗澡睡覺吧,不要睡太晚了。”

陸寒山猛然擡頭,這才發現窗外的天空已經黑了,這天的天氣不太好,霧霾很重,天上一顆星星都看不到,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蒙蒙的灰色。

“知道了。”陸寒山隔着房門應了聲好,轉頭對雲游說道,“我還剩下兩道題沒做完,你先洗澡吧。”

剛開始做題的時候做不下去,這會兒思緒沉浸了,陸寒山确實想把手上的兩道題解出來再睡。

雲游沒有意見,乖乖地收拾好東西,拿着自己的睡衣走進房間內的浴室裏,脫下衣服,打開花灑,任由溫熱的水從頭頂灑下。

伴随着嘩啦啦的聲響,陸寒山寫完了手上的兩道題,雲游還沒洗完澡,陸寒山便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刷起手機來。

十多分鐘後,浴室的門開了一條小縫,雲游的聲音從裏面傳來,語氣中帶着些尴尬與局促:“陸寒山……你能幫我把書包拿進來嗎?”

“你洗澡還得拿書包?”陸寒山不理解他想幹什麽,眉心微微擰起,随口問道,“你這麽愛學習嗎?要在裏面看書?”

“不是……”雲游的聲音更小了,沉默了好幾秒鐘,才鼓起勇氣回答道,“我的內褲在裏面,我剛剛忘記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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