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夢到你”

第18章 “夢到你”

剛才進浴室的時候沒注意,雲游澡都洗完了,換下來的內褲都手搓好了,準備換睡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換洗的內褲沒有帶進來。

雲游是真覺得挺尴尬的,雖然倆人都是男生,但內褲也算是挺私人的物品,雲游家裏的教育很好,七八歲那會兒他就很有隐私觀念了,更何況他現在都十幾歲了,可他又不能直接光着身子出去拿,那樣就更奇怪了。

少年人的聲音隔着浴室的門板傳來,落在陸寒山的耳朵裏,顯得有些悶悶的,陸寒山原本正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聽到雲游的聲音,脊背卻“騰”地一下挺直了,坐姿端正,他上課都沒坐得這麽板正過。

比起雲游的尴尬,陸寒山的心底更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剛剛情窦初開的小少年哪兒經歷過這種場面啊,心上人光溜溜地站在浴室裏,隔着浴室的門,小心翼翼地問自己能不能幫他拿一下內褲,陸寒山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空氣中沉默了好幾秒鐘,雲游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幾分焦急:“陸寒山?你還在寫數學題嗎?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噢,知道了。”陸寒山猛然回神,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雲游的書包,大步走到浴室門口,把書包遞給雲游,語氣有些硬邦邦的,“給,你的書包。

白皙的手臂從浴室的門後伸了出來,因着剛洗完澡的緣故,雲游的皮膚上挂着一層薄薄的水汽,像是萦繞着一圈朦胧的霧氣,雲游的聲音也因為房門的阻隔而顯得有些朦胧:“……謝謝。”

陸寒山沒再說話了,眼睑微垂,目光盯着雲游那一小段兒白皙的手臂,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它握住書包的帶子,然後縮回到了浴室的房門後。

“咔噠”一聲,房門關上了,浴室裏也安靜了下來,約摸着是雲游在換衣服了。

陸寒山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卻沒有心思再刷手機了,依然保持着一個很端正的姿勢,甚至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像是幼兒園小朋友的坐姿。

幾分鐘後,雲游開門走出浴室,他身上穿着短袖短褲的睡衣,肩膀上搭着個毛巾,手裏還拎着陸寒山剛剛遞給他的書包,十分自然地朝着陸寒山笑了一下,說:“我洗好了,你這會兒洗嗎?還是再等會兒?”

“我現在洗。”陸寒山低低地應了聲,迅速地起身,拿着自己的睡衣和內褲進了浴室,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雲游一眼。

衣服換好了以後,雲游也就沒有那麽尴尬了,左右不是什麽大事兒,倆人又認識了這麽多年,雲游覺得沒什麽好扭捏的。

但陸寒山可不一樣,剛才伸手接書包的時候,雲游的大半個身體都隐藏在浴室的房門後,只露出了那一小截的手臂,可就是那一短短的小截,卻像是印在了陸寒山的腦海裏一般,怎麽也揮之不去。

雲游很漂亮,兩人剛認識的時候陸寒山便知道了,還在懵懂的年紀時,陸寒山就喜歡盯着雲游看,當時他的心裏是不帶有任何雜念的,就單純地覺得雲游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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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情窦初開以後,雲游的身體對陸寒山來說更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這時候的陸寒山當然沒想過要跟雲游做點兒什麽,可一想到雲游,他便覺得口幹舌燥,心跳加速,甚至……

陸寒山不想承認,但是他有反應了。

從生理學上講,這個年紀的少年恰恰是最難控制自己的,他們沒有成年人那麽好的定力。

但這會兒的陸寒山顯然不懂這些,就算是他再聰明,學習再好,他也還是個半大的小子,遇到這種事兒,他只覺得尴尬和窘迫。

在浴室裏脫掉衣服後,陸寒山開了涼水,冰冷的水從頭頂的花灑直直地澆下來,哪怕是在夏天,陸寒山的皮膚上也迅速地起了一層小疙瘩。

就這麽站着淋了好幾分鐘,陸寒山心底的那股子燥熱勁兒終于壓了下去,他深深地舒了口氣,這才換成溫水,開始專心致志地洗起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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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陸寒山關掉花灑,擦幹淨自己身上的水,換好睡衣走出浴室的時候,雲游正坐在他的小書桌前,手臂搭在桌子上,腦袋枕在手臂上,側着頭,百無聊賴地看着手機上的武俠小說。

聽到陸寒山的腳步聲,雲游迅速地擡起身,回過頭,一臉開心地看着他,說:“你終于洗好了,咱們快點兒上床睡覺吧。”

陸寒山的腳步一頓。

雲游又放下手機,徑直走到床邊兒坐下,伸手抓過軟乎乎的空調被抱在懷裏,催促陸寒山道:“快來,你不來我不好意思先睡,我都要困死了。”

雲游确實是困了,他在家裏向來睡得很早,往常天不黑就上床了,這會兒早就已經睡熟了,可這畢竟是在陸寒山家裏,如果陸寒山沒出來他就睡了,再怎麽說也有點兒說不過去。

陸寒山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因為困頓而有些泛紅的眼角,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轉過了頭,說:“你睡吧,我去隔壁的客房裏睡。”

經歷過剛才的事情,陸寒山已經不太相信自己的定力了,他害怕自己再對雲游有點兒什麽反應,也怕晚上睡覺的時候夢到雲游,那樣兩人都會尴尬。

說着,陸寒山走到床邊兒,抱起自己的那床夏涼被,轉身就要朝着門外走去,雲游忽然出聲叫住了他,說:“等一下。”

陸寒山應聲回頭,問雲游:“怎麽了?”

雲游反問他:“你怎麽突然要去隔壁客房睡?有什麽事兒嗎?”

“沒什麽,”陸寒山搖了下頭,依舊沒有看雲游的眼睛,側過頭,語氣淡淡地随口扯了個理由,說,“我床太小了,咱倆一起睡有點兒擠。”

雲游擡眸瞥了眼陸寒山,又回眸看了眼房間中央那個兩米寬的大床,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你是主人我是客人,讓你去睡客房算是什麽事兒?你在這兒睡吧,我去客房。”

雖然雲游不覺得兩米的床睡不下他們倆人,但既然陸寒山這麽說了,他不可能讓陸寒山去睡客房,畢竟這是陸寒山的房間。

陸寒山還抱着被子站在床邊兒,雲游也把自己的夏涼被抱了起來,很自然地偏頭問陸寒山:“你家客房在哪兒?你能帶我過去嗎?”

“……”陸寒山沉默了幾秒鐘,語氣淡然地說道,“我家沒客房。”

雲游愣了一下:“啊?”

他家和陸寒山家雖然在一棟樓上,但房間內的構造是不一樣的,他只知道陸寒山家的面積比他家要大的多,是複式結構的,但沒有很仔細地參觀過,原來陸寒山家裏竟然沒有客房嗎?

“我突然想起來客房都沒有收拾,床上的東西很久沒曬過了。”陸寒山的眼睑微垂,把手上的被子重新扔回床上,說,“就在這兒睡吧,別去客房了。”

除了雲游以外,陸寒山家裏不怎麽來人,施如霜的朋友很多,但她基本上都是和朋友們出去玩兒,陸成和則很少回來。

他家總共有三個客房,一個用作了陸成和的書房,一個被施如霜改造成了衣帽間,剩下的一個裏面則堆了很多雜物,已經很久沒有清理過了。

原本陸寒山是想在那個小客房裏湊合一晚上的,但他不放心雲游去住,雲游的呼吸道很敏感,稍有不慎就會過敏,他怕雲游因為裏面的細小灰塵而感覺到不舒服。

雲游張了張嘴,還想說點兒什麽,陸寒山徑直走到床邊兒,“嘩啦”一聲,把厚厚的窗簾拉上,然後徑直回到床邊兒,在床的一側躺了下來,催促雲游道:“不是說困嗎?快點兒睡吧。”

“……噢。”站在原地愣怔了幾秒鐘後,雲游最終抱着被子回到了床上,平躺在陸寒山的身側,用夏涼被蓋住了肚子。

陸寒山伸手關了燈,房間裏陷入一陣漆黑,雲游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了,眼睛眨了又眨,過了很久才适應這份黑暗。

房間裏很安靜,耳邊是陸寒山的呼吸聲,雲游原本已經困得快睡着了,這會兒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卻半點兒睡意都沒了。

雲游和陸寒山認識太久了,平時一個眼神兒就能知道陸寒山想幹什麽,剛才陸寒山要去客房睡的時光,他也很輕易地便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

其實雲游大概能猜到陸寒山為什麽不想跟自己一起睡,畢竟他們都長大了,不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了,大家都希望有自己獨立的空間,外人再來打擾确實不太合适。

“陸寒山,”猶豫了好一會兒,雲游輕輕地喊了聲陸寒山的名字,問他,“你睡着了嗎?”

“……”陸寒山沉默着沒有說話,雲游又說,“你應該是沒睡着吧?我聽你呼吸聲不是那種睡着的狀态。”

“……”陸寒山依舊沉默着,片刻,才終于開了口,問,“怎麽了?”

他的聲音清朗,确實沒有半點兒睡着的樣子,雲游輕輕嘆了口氣,問陸寒山:“我來你家是不是打擾你了?”

因為身體的緣故,雲游經常要麻煩身邊的人照顧,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知道別人沒有義務遷就自己,也從來不會理所當然地享受別人的遷就。

雲游和陸寒山認識很多年了,彼此都很熟悉了,但既然察覺到了陸寒山的不愉快,他就不會假裝不知道。

“我沒有不想,我……”陸寒山幾乎立刻便接話道,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狀況,雲游來他家裏過夜他其實是很開心的,他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怕雲游發現自己那點兒小心思。

雲游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很懂事地順着他的話說:“沒關系的,你不用遷就我,我明天回去睡吧,我都這麽大了,自己在家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沒有遷就你。”陸寒山的眉心擰起,唇角緊緊地繃着,沉默片刻,他驀地開了口,說,“雲游,我夢到過你。”

這并不是一時沖動,在極短的時間裏,陸寒山的大腦飛速地思考着,最終決定把這這件事向雲游坦白。

陸寒山有一種直覺,如果這次他讓雲游回去住了,雲游以後一定會跟他拉開距離,這當然不是在跟他賭氣,他太了解雲游了,雲游是一個非常不願意麻煩別人的小孩兒,他就像是背着殼子的小烏龜,一旦察覺到對方有一丁點兒排斥或者不情願,便會立刻縮進自己厚厚的殼子裏,以後再也不會提類似的要求了。

當然,除了不想雲游疏遠自己以外,陸寒山也有幾分私心,人都是自私的,喜歡這份情緒也是,陸寒山已經糾結了夠久了,他想試探一下雲游的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感覺,他不想再一個人無休止地反複拉扯了。

“啊?”黑暗裏,雲游的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嘴巴微張,一時沒明白陸寒山的意思,十分迷茫地問,“夢到我?”這跟他們說的這件事有什麽關系?

“這是你那天生理課下課時問我的問題。”陸寒山知道他是沒聽明白,語氣沉了些,換用了更加直白的語言,“你問我有沒有做過那種夢,現在我回答你,我夢到過你,你聽懂了嗎?”

“……”雲游倏然沉默了。

房間裏很安靜,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許久,久到陸寒山以為雲游不打算再接話的時候,雲游才終于開了口,他的語氣有點兒無奈,說:“你怎麽也會開這種玩笑了?為了安慰我嗎?倒也不必這麽拼。”

陸寒山張了張口,想說自己不是開玩笑的,可雲游的語氣太坦蕩又太自然,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只覺得嗓子裏堵了一大團的東西,聲帶怎麽都發不出聲音來。

黑暗裏,雲游側着身,他看不太清楚陸寒山的表情,但還是對着他笑了一下,十分善解人意道,說:“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兒就不跟你玩兒的,咱們還是好朋友,好同桌,我還有不少事兒需要麻煩你照顧呢,你有什麽事兒也跟我說,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肯定能幫就幫。”

“……抱歉,我剛才确實是在開玩笑。”陸寒山的唇角動了動,扯出一個有點兒難看的笑容來,語氣有點兒沉沉的,說,“你說的沒錯,我不想跟你睡一起就是覺得咱倆都長大了,有點兒不太适合,你別多想。”

他的動作有些別扭,就這麽平躺在床上,用餘光去看雲游的側臉,房間裏太黑了,陸寒山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

“嗯,我知道。”雲游點了點頭,十分自然地應了聲,一本正經地數落陸寒山說,“就是你這玩笑開的也忒假了,夢到我?虧你想得出來,咱倆可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鐵兄弟,你夢誰也不會夢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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