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月色很美”

第74章 “月色很美”

在此之前,雲游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雲游一直比同齡的孩子更早熟,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做很多事情。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爸媽工作辛苦,知道他們把自己養大很不容易,所以他幾乎從來不給他們添麻煩,不管是被欺負了也好,或者是身體不舒服也好,只要還能忍耐下去,他便會将情緒獨自消化。

爸媽總告訴雲游,他們永遠是他的後盾,雲游從來不懷疑他們的愛,可是他經常會想,憑什麽啊,他們憑什麽要替他承受?憑什麽要為他的一切負責?

哪怕是父母,他們也從來不欠自己什麽,更不要提陸寒山了。

雖然陸寒山之前也說過雲游可以多依靠自己一點,但雲游只當做是他的客套話,當做一種基本的禮儀,從來沒有當真。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介意這個……”雲游站在陸寒山的身後,彎腰抱着他,側臉貼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蹭着,像是小貓在撒嬌,“我以為這對你來說是一件麻煩事,我不想給你找麻煩……”

“如果我真把你當麻煩,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喜歡你了。”陸寒山依舊背對着雲游,但語氣卻不由得柔軟了下來,說,“咱們倆在一起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嗎?”

“我知道,可是……”雲游張了張口,還想說點兒什麽,陸寒山沒給他機會,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進懷裏,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說,“可是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相伴餘生的愛人,不是嗎?”

溫柔的動作,溫柔的體溫,雲游微微側目,注視着陸寒山那雙漆黑的眸子,很小聲地應了聲:“……嗯。”

“所以不用怕麻煩我,也可以依靠我。”陸寒山笑了下,湊過去,在他有些泛紅的眼皮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說,“感情本來就是互相虧欠又互相成全的,你也給過我很多很多……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更多,因為你才有了現在的我。”

雲游的眼睛眨了又眨,被陸寒山親吻過的地方變得更紅了,還癢癢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流出來了,他輕輕地喊了聲:“……陸寒山。”

“怎麽了?”陸寒山說,“我在這兒呢。”

“你之前總說自己不會說話,不會表達,我就一直相信了。”雲游咕哝着,手臂環住陸寒山的脖子,額頭抵着他的額頭,“現在看來這一點我也錯了,你确實不太會用‘語言’表達,但是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愛我。”

“所以呢?”陸寒山親了親他的唇角,溫熱的氣息全灑在他的脖頸,問他,“喜歡這樣的我嗎?”

“我愛你。”雲游驀地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悶悶地,說,“我之前有和你說過我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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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沒有吧,不太記得了。”陸寒山微笑着搖了搖頭,吻終于落在了雲游的唇瓣上,含混不清道,“不過沒關系,我也愛你。”

-

傍晚。

闫思彤拎着保溫盒走進病房的時候,雲游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夕陽透過窗戶灑落在他的身上,把本就蒼白的臉頰照得近乎透明。

陸寒山抱着電腦坐在他的旁邊兒,電腦放在床邊,單手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另一手則伸進了被子裏,牽住了雲游的手。

下午的時候,雲游的心情還算不錯,黏着陸寒山聊了好一會兒的天,但還是沒一會兒就困了,躲在陸寒山的懷裏就睡着了,陸寒山無奈又心疼,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回了床上。

結果睡着的雲游還不老實,非得要陸寒山牽着他的手,每次陸寒山一想要把手抽回,他就哼哼唧唧的,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樣。

陸寒山沒有辦法,索性就這麽任由他牽着,當然,他也有點兒自己的私心,同樣不舍得放開雲游的手。

這會兒看到闫思彤進來,陸寒山略顯尴尬地咳嗽了兩聲,想抽出手又怕把雲游驚醒了,最後就這麽牽着雲游的手,有點兒尴尬地喊了聲:“……闫阿姨。”

“咳……沒事兒,你繼續,別管我。”闫思彤同樣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兩聲,把手裏的飯盒提起來一點兒,說,“我就來送個飯,送完我就走了。”

上午剛和雲游聊過,闫思彤沒想着倆人能這麽快和好,還以為陸寒山是趁着雲游睡着了偷偷牽他的手,甚至有一種撞破“偷情現場”的感覺。

“那個……飯我放桌子上了,小陸你記得趁熱吃。”闫思彤一邊兒叮囑陸寒山,一邊忍不住回頭看他,猶豫了好久,還是開了口,說,“小陸啊,阿姨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上午和雲游聊過以後,闫思彤其實很想跟陸寒山聊聊,但又怕自己說錯了話,把倆人的關系弄得更加尴尬。

畢竟她之前當了很久的惡人,她怕陸寒山對自己有點兒意見,也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和陸寒山相處。

陸寒山的脾氣倒是不錯,從來沒有對闫思彤冷過臉,這會兒聽到闫思彤的話,也還是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說:“闫阿姨你說。”

“阿姨看你最近都不怎麽跟小游說話了,能不能跟阿姨說說,這是發生了什麽?”闫思彤試探着問道,“是不是小游惹你生氣了?你告訴阿姨,阿姨幫你教育小游。”

闫思彤這麽說絕對不是想胳膊肘往外拐,可這段時間陸寒山幾乎天天都陪着雲游,闫思彤實在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地冷着雲游。

“嗯?”陸寒山微微愣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闫思彤會這麽多,但他很快掀了掀唇角,解釋道:“你誤會了闫阿姨,我沒生雲游的氣,我倆是鬧了點兒小矛盾,但已經和好了。”

“你就別騙阿姨了,阿姨都看在眼裏了,”闫思彤當然不信,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陸寒山的手上,挑了下眉,問道:“那你這是……?”

陸寒山沒多解釋,只是作勢把手從雲游的手裏抽了抽,還沒抽出,雲游立刻就不樂意了,抓着陸寒山的手不放就算了,還迷迷糊糊地要往陸寒山的懷裏蹭。

“……”

闫思彤摁了摁自己發漲的太陽穴,簡直沒眼看了,“這黏黏糊糊撒嬌的小孩兒是誰啊,這不是我家兒子吧?”

陸寒山低低地笑了兩下,害怕闫思彤不放心,又解釋道:“您放心闫阿姨,我倆真沒什麽事兒,我倆好着呢。”

-

之後的幾天,闫思彤和雲德明輪流過來送飯,總能看到倆小孩兒黏黏糊糊的,有時候是雲游粘着陸寒山,有時候則是陸寒山趁着雲游睡覺的時候偷看雲游。

闫思彤嘴上一副嫌棄的樣子,說倆人太膩歪了,實際上心裏還是很開心的,作為家長,她自然希望家裏的倆小孩兒好好的,更別提雲游現在還在住院,需要保持一個好心情。

這天周末,闫思彤休息,她一大早便起來做了早飯,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醫院,剛出電梯,忽然在樓梯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天剛蒙蒙亮,天空泛起大片橘色的朝霞,陸寒山站在窗邊,雙手撐在窗戶的邊框上,正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小陸啊,你怎麽在這兒?”闫思彤有些好奇地走過來,從背後拍了拍他,陸寒山微微側身,闫思彤這才發現,陸寒山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紅。

“怎麽了這是?”闫思彤有點兒慌了,趕忙問道,“是不是小游又和你鬧矛盾了,走,阿姨給你撐腰!”

說着,她轉身就要向病房那邊兒走去,陸寒山趕忙攔住了她,說:“闫阿姨,別,我和雲游之間沒什麽事兒,而且雲游這會兒還在睡着,別把他吵醒了。”

闫思彤停下腳步,目光狐疑地在陸寒山的臉上打量了一番,問他:“那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煩心事兒?”

陸寒山搖了搖頭,語氣平淡道:“沒什麽,我就是覺得有點兒悶,想在外面透透風。”

說話的工夫,他的眼角已經看不出什麽紅意了,表情也恢複了往日的淡定,但闫思彤卻還是從他那墨色的眼眸中讀出了一絲悲傷。

“哎,小陸啊,雖然阿姨之前一直反對你和小游,但現在是真的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對待的。”闫思彤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些心疼地對他說,“你有什麽事兒就和阿姨說,別總是藏在心裏,這樣會悶出病來的。”

陸寒山抿着嘴唇,還是一言不發,闫思彤又試探着猜測道:“是小游的事兒……還是你家裏的事兒?你爸媽那邊兒不同意你來陪小游?”

“沒,他倆最近去海南旅游了,才沒時間管我。”陸寒山搖了搖頭,很快否定了闫思彤的第二個猜測,卻刻意跳過了第一個猜測。

隔了很久,他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闫思彤:“闫阿姨,雲游第一次做手術那會兒,你們是什麽樣的心情?”

闫思彤幾乎立刻便意識到了他在擔心什麽,安慰他道:“沒事兒的小陸,現在的醫療條件已經比當時好很多了,而且那天主任來查房的時候也說了,小游的這個手術已經很成熟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阿姨,道理我都懂,我也查了很多資料。”陸寒山背靠在窗邊兒,微微仰頭,捏了捏自己酸澀的鼻梁,說,“我知道手術發生意外的概率很低,可是再低也不代表不存在,如果真的發生了,那就是百分之百。”

闫思彤抿了下嘴唇,還想說點什麽,陸寒山倒是很快反應了過來,立刻接話道:“別擔心阿姨,我就是有點兒想多了,咱們家雲游從小就福大命大,不會有什麽事的。”

闫思彤定定地看了他好幾秒鐘,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小陸啊,別想太多了,小游會沒事的。”

-

距離雲游的手術日期越來越近了,闫思彤沒有再聽陸寒山提起過類似的話題,但她越來越頻繁地看到陸寒山站在窗邊兒發呆。

她怕陸寒山想得太多,明裏暗裏地安慰了他好幾次,陸寒山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每次見到她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但她不在場的時候,卻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失神。

道理陸寒山都懂,他知道擔心這種情緒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可當這件事真正發生在雲游身上的時候,再深刻的道理都不管用了。

怎麽可能不害怕。

陸寒山要怕死了。

在雲游身邊的時候,他甚至都不敢閉眼,他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雲游就會從他的眼前消失。

但就算是陸寒山再不情願,時間依然毫不停歇地向前流淌着,轉眼就到了手術的前一天。

第二天就要上手術臺了,闫思彤和雲德明都請了假,來陪雲游度過這最後一個夜晚。

病房裏的床不夠,陸寒山主動提出要回家,說要把時間留給雲游和爸媽,但他卻還是不舍得走,在病房樓下繞了一圈兒,又重新上了樓,他怕打擾三人休息,沒有進病房,只是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仰頭看着窗外的風景。

夜深了,今晚的月亮很圓,高高地挂在天上,卻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疏遠感。

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陸寒山回頭,發現雲游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正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來。

陸寒山轉身迎上他,先發制人地問道:“這都幾點了,怎麽還沒睡?”

“明天要手術了,有點兒睡不着。”雲游很自然地朝着他笑了下,反問道,“你呢?不是說要回家嗎?怎麽還沒走?”

“正要走。”陸寒山面不改色地說道,“看到今晚月色很美,所以就留下來欣賞一會兒。”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留在這兒的,”雲游眨了眨眼睛,一臉狡黠的模樣,故意問道,“明天我就要做手術了,你還有閑情雅致在這兒欣賞月亮?咱們陸大學霸心态這麽好?”

“我……”陸寒山一時語塞,眼底閃過一抹被戳穿的尴尬。

雲游低低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調侃他了,他忽然張開雙臂,從背後抱住了陸寒山,整個人貼在他的背上,語氣溫和了下來:“……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跟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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