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剛好路過”

第75章 “剛好路過”

這段時間雲游的精神一直不好,經常一睡就睡上一整天,醒來以後也總是病恹恹的,但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陸寒山對自己的擔心。

之前雲游總覺得,語言這種東西是沒什麽太大用處的,他覺得等自己手術成功了,陸寒山自然就可以把心放下了,然而随着手術時間的臨近,他越來越能感受到陸寒山的那種不安。

其實雲游今晚不是刻意來找陸寒山的,他确實是因為晚上睡不着,想出門透個氣,結果剛出病房門,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的陸寒山。

雲游忽然發現陸寒山似乎瘦了很多,他站在窗邊,窗外的月光從他的身前灑落,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這會兒冷不丁地被雲游抱住,陸寒山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他別別扭扭地咳嗽了兩聲,這才說道:“我沒、沒太擔心,你別多想……”

雲游早習慣了他的嘴硬,唇角微微掀起,但沒戳破他,只說:“我有點兒睡不着,要不要陪我去樓下坐一會兒?”

說完,不等陸寒山回答,他便拽着陸寒山的袖子往樓下走,陸寒山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麽被雲游牽着下了樓。

夜深了,醫院的走廊裏很安靜,樓下的小花園裏也很安靜,兩人坐在花園中央的長椅上,昏黃的路燈正在頭頂,剛好把兩人的周圍照亮。

冬天,花園裏沒有什麽花,只有一些常綠的灌木,葉子是深綠色的,沒有春季的那種盎然生機,卻平添了幾分屹立于寒冷中的傲氣。

忽然,一陣“沙沙”的響聲傳來。

一只黑色的小貓從灌木叢裏探出了頭。

“快看快看,有貓!”雲游拽了拽陸寒山的袖子,示意他往灌木深處看去,陸寒山沒什麽興致,但還是很配合地往雲游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說,“嗯,看到了。”

雲游倒是興致盎然,慢慢地蹲在地上,朝着小貓伸出了手,喊它:“咪咪——”

小黑貓歪着腦袋,圓溜溜的眼睛眨巴着,金色的瞳仁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片刻,它動作輕盈地從灌木從中鑽了出來,一路小跑到雲游的腳邊兒,毛茸茸的長尾巴掃過雲游的小腿,眼睛眯起,一副撒嬌的模樣:“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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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游忽然意識到了點兒什麽,擡頭環視了一圈兒,卻發現附近的商店都關了門兒,他有些懊惱地對小貓說道:“對不起呀咪咪,哥哥今天沒有帶吃的給你,等下次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小黑貓歪着腦袋,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尾巴依舊高高的豎起,不依不饒地圍着雲游打轉。

旁邊兒,一直默不作聲地陸寒山忽然開了口,語氣有些硬邦邦的,問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雲游還蹲在地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迷茫地回頭看他,陸寒山的唇角繃成了一條細線,漆黑的眼眸緊緊地盯着雲游,眼底的濃郁的情緒幾乎要把他淹沒。

雲游忽然明白了陸寒山話裏的意思,他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坐回到陸寒山的身邊兒,偏頭看着他,帶這個幾分試探的語氣,問他:“就下周,好不好?”

陸寒山沒有說話,但依舊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着雲游,雲游的語氣于是放緩了一點兒,再次跟他商量道:“做完手術後我可能需要在床上靜養幾天,所以一周以後,我們一起下樓喂貓,好不好?”

陸寒山靜默地看着雲游,顯然還是沒有相信雲游的承諾,片刻,他卻像是認命了一般,伸手攬住了雲游的肩膀,以不容拒絕的姿态将他摁入了懷中。

“這是你說的,”陸寒山的聲音啞啞的,仔細聽來,卻在忍不住地顫抖,“你要是敢食言你就等着。”

語言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陸寒山很清楚地知道,雲游什麽都保證不了,但在這一刻,他卻一廂情願地相信了雲游的承諾。

陸寒山太用力了,把雲游摁得生疼,但雲游并沒有推開他,而是反手環抱住了他的腰,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不會的,不會的……”雲游的聲音很輕很輕,落在陸寒山的耳邊,又顯得格外鄭重,“……我保證。”

“不要騙我……”陸寒山微微偏頭,小心翼翼地親了親雲游的唇角,呢喃似的開口,“……哪怕就這一次也好。”

“喵嗚~”

還在兩人腳邊的小黑貓軟乎乎地叫了一聲。

似乎是在為這份承諾蓋章。

-

雲游的手術比想象中的要更順利一些。

術前評估雲游的各項指标都還不錯,可以采用介入的方式實施手術,不需要開胸,也不需要心髒停跳。

手術全程只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醫生将裝載好的肺動脈瓣膜經大腿根部的股靜脈送入雲游的心髒,只在雲游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直徑三毫米的刀口。[1]

術後三天,雲游的身體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标準,拿着複查的超聲報告,雲游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和家人惴惴不安地擔心了那麽久,最後竟然解決的如此容易。

再想起自己曾經的諱疾忌醫,雲游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如果早知道這麽容易的話,他才不會那麽猶猶豫豫,害得爸媽和陸寒山也跟着擔心了一場。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雲游帶着買好的貓糧,叫上陸寒山一起,打算去樓下的小花園裏找那只小黑貓。

兩人剛一下樓,還沒走到小花園,陸寒山又立刻擰起了眉頭,拽着雲游就要往回走。

“诶诶,你幹什麽呀——”雲游當然不願意就這麽回去,一邊被他牽着,一邊有些不滿地說道,“不是說好了要去喂小貓嗎?怎麽這就要回去了?”

“今天的天氣有點兒冷,不适合你出來。”陸寒山的語氣淡淡的,卻帶着幾分不容拒絕的強硬,“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咱們改天再去喂貓。”

術後的生活平靜而又安穩,而如果非說有什麽讓雲游不滿意的話,那就是陸寒山對他有點兒太小心了。

除了限制雲游出門的時間以外,陸寒山還給雲游制訂了嚴格的作息計劃,監督他每天按時鍛煉,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吧?”雲游被他拽着,還是有點兒不太樂意,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我又不是什麽珍惜保護動物……”

“這是在為你的身體負責,”陸寒山另一手攬住了他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他的後頸,理所當然道,“反正醫院離你家不遠,明天中午出太陽的時候再來,不會耽誤你看小貓的。”

“好吧好吧……”雲游反抗不得,只好點頭同意說,“那就說好了,明天你陪我過來看貓。”

第二天的天氣不錯,陸寒山果真沒有食言,趁着中午陽光好的時候,陪着雲游一起去看了小貓。

原本雲游還在擔心,白天小貓會不出來,但那只小黑貓也十分配合,倆人剛到小花園,雲游對着灌木叢“咪咪”了兩聲,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就探了出來。

兩人坐在小花園的長椅上,小貓圍在腳邊兒,暖洋洋的日光灑落在身上,雲游原本的那點兒不開心也當即消散了,不得不承認,這會兒确實比昨晚上要舒服太多了。

吃飽喝足以後,小貓動作輕盈地跳上了長椅,窩在雲游的腿邊兒睡着了,軟乎乎的的毛蹭着雲游的大腿,讓雲游的心都柔軟了下來。

忽然一陣鈴聲從雲游的上衣兜裏響起,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雲游怕吵醒了小貓,趕忙拿出手機,這才發現是石向陽打來的電話。

轉眼一個學期沒見了,石向陽的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熱情,電話一接通,便問雲游:“明晚上我打算組個局,要不要一起來吃燒烤?”

雲游自然同意,興致勃勃地答應了,挂斷了電話,陸寒山卻顯得有點兒不太高興。

“就非得去吃燒烤嗎?不能換個別的?”坐在雲游的身邊兒,陸寒山的眉心擰起一點兒,說“晚上吃燒烤不好消化,不如換個清淡點兒的。”

“偶爾吃一次應該沒什麽吧?”雲游張了張口,反駁道,“而且我也沒有那麽弱吧,之前又不是沒有吃過燒烤。”

“……聽話。”陸寒山的聲音壓低了一點兒,帶着幾分哄勸的意味,“你現在才剛做完手術,還是不要有這種僥幸心理比較好。”

“可是我真的想吃嘛……”雲游苦兮兮地說道,“我現在每天吃你規定的那些營養餐,舌頭都快嘗不出味道了,我真的特別特別需要燒烤!”

“你……你就這麽差這一頓嗎?”陸寒山張了張口,沒忍住,語氣冷了下來,說道,“那些營養餐也是為了你的身體好,你等身體養好了再吃這些不行嗎?”

陸寒山自認并不是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之前兩人在一起了那麽久,他從來沒有管過雲游什麽,而現在,他之所以會對雲游嚴格要求,完全是在為了雲游的身體着想。

他可以接受雲游不聽他的話,也可以接受雲游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他不能接受雲游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不願意再重蹈之前的覆轍。

“你這麽兇幹什麽嘛!”聽到他那兇巴巴的語氣,雲游也有些不開心了,咕哝着抱怨道,“不就是一頓燒烤嘛……至于這樣嗎?”

“不僅僅是燒烤的問題,”陸寒山皺了皺眉,語氣更冷了了點兒,說,“我這是在對你的身體負責。”

“可是我是個成年人了啊。”雲游張了張口,脫口而出一句,“我的身體我自己可以負責。”

話一出口,雲游便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有點兒過分了,他知道陸寒山是為了自己好,可道歉的話就在嘴邊兒,他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這段時間一直被陸寒山管着,雲游隐隐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陸寒山每天監督他吃藥和鍛煉也就算了,就連他吃什麽、幾點睡覺都要事無巨細地過問,可畢竟自己是人,又不是機器,總有倦怠和想要偷懶的時候。

“我沒有不想讓你管我,我也知道你對我是好心。”雲游也覺得挺委屈的,撇撇嘴,說道,“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不可能次次都聽你的安排吧?”

“我知道了。”陸寒山過了很久才開口,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裏面的情緒,他說,“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

深夜。

街邊的燒烤店。

熱氣騰騰的烤魚剛剛上桌,還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點綴着翠綠色的香菜,濃郁的香味兒撲面而來。

燒烤已經上桌有一會兒了,幾個小夥伴圍着桌子坐了一圈兒,單手拿着撒滿孜然的羊肉串,另一手舉起啤酒,熱熱鬧鬧地碰了個杯。

雲游是真的喝不了酒,端着茶葉水與大家敬了一杯,然後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了旁邊兒。

燒烤的滋味确實不錯,但茶足飯飽以後,雲游并沒有變得開心。

坐在燒烤桌前,看着周圍人聲鼎沸的景象,雲游卻反複地想起陸寒山那天的話,以及看自己的那種眼神。

他真的不管自己了嗎?

那他……還要他嗎?

直到這會兒,雲游才忽然意識到,他其實其實并不讨厭陸寒山管着他,他早就習慣了陸寒山的存在。

不,他對陸寒山絕不僅僅是習慣那麽簡單,一想到陸寒山說不管他了,他的心髒便一抽一抽的,好像被人剜掉了最重要的一塊兒。

不能就這麽下去了。

借着上廁所的借口,雲游逃到了燒烤店的角落,撥通了陸寒山的電話。

“嗡嗡——”

“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從不遠處的桌邊傳來,雲游下意識地擡眸,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人來人往的燒烤店裏,食物的熱氣氤氲着,陸寒山帶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孤身一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陸、陸寒山……?”雲游愣住了,下意識地開口道,“你怎麽在這兒?”

“……”陸寒山挂了電話,把頭頂的鴨舌帽壓了壓,說,“剛好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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