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
第55章 番外
五年後。
太學館。
一名穿着淡色素衫,半挽着墨色長發的青年整理着書卷,涼風吹過時,太學內小池塘的荷花紛紛搖擺起來,太學荷花池是都城十大美景之一,但即便如此,也在青年擡起眼時的對比下變得暗淡無色。
即便太學館學子已經習慣了這位君後先生的面容,還是有些出神,聽到白岩輕柔的告別嗓音後,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行禮。
白岩點了點頭,帶着卷紙離開。
五年過去,經過國師與太醫院的研究,乾元與坤澤的信息素已經可以沒有損傷的壓制一些,與中庸沒有太大差別,也正是因此,坤澤在都城內基本都有了自己喜歡的職業,少部分不想離開的,仍然由坤澤宮統一照顧。
而随着學子的增多,太學也自宮內搬到了宮外,當然,因為某位帝王不好言說的理由,太學的位置仍然是離皇宮最近的學府。
白岩是由楚帝一手教育出來的,五年前也順利通過了殿試,只是他沒有做官,也沒有安生當一個君後,反而成了太學的先生,當然,與其他橫眉豎鼻的先生一對比,白岩瞬間成了太學館內最後學子歡迎的夫子。
只是不能多看,也不能多問,不然必定會在某些個時候撞見天顏,學子們甚至都習慣了。
一路上的學生都十分熱情的與白岩打招呼,白岩一一回應了,腳步有些匆匆。
賀蘭明吉與重矢三日前游行落腳到都城,今日白岩才終于抽出時間與他見一見,想到年未見的老友,白岩不由得有些振奮,見到外邊馬車旁侯着的丁從喜,也是笑眯眯的直接把書卷交給他,說道:“我去見一見明吉,今日便要回去晚了。”
丁從喜亮着的臉瞬間灰了下去,抓着書卷悲觀道:“君後,又來!”
白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保證道:“昨日是因為學子有問題問我——前日是阿姊與姐夫請我吃酒,接下來一定沒有事情了。”
丁從喜不信的看着他。
信不信明日那位大理寺卿府的小郡主就要開始作妖了!總而言之,他們這位君後沒有一天閑着的時候,只是苦了他們這幫奴才!
雖然楚帝不與君後說,但是那張黑臉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丁從喜滿臉郁郁寡歡,但是仍是十分利落的分配了侍衛緊跟着白岩。
如今雖世道太平,該解決的爪牙都解決了,可這位君後是比他們君主還要貴重的,那必須要仔細盯着。
丁從喜憂郁的回宮彙報消息,彼時楚帝正與楚然下棋,太河均在一側旁觀,聽聞這個消息,楚帝倒是表情還正常,只是拿茶水時下手重了些。
楚然覺得牙疼,此地不宜久留,他昵了太河均一眼,目露求助。
楚帝心下不爽,自然不會放他離開。
太河均遲疑了片刻,拱手道:“陛下,臣覺着,陛下不應當再拉着十八王爺下棋了。”
楚帝臉色未變,停下手中動作:“哦?愛卿是何意。”
語氣已然有些危險了。
自五年前楚帝尋回在外的君後後,兩人舉辦了婚禮,一切都顯得很正常,但是白岩的性格卻發生了大變化。
幾個月的看看外邊世界的時間,讓他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同時也明白了自己的用處。
他完全不必要只縮在男人身後,每日除了被仔細照顧就是被仔細照顧,他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甚至可以影響到他人。
起初楚帝還并沒有在意,只當是白岩一時興起,但是很快,自白岩通過殿試,又通過考核,正式成了太學的先生,每日忙的馬不停蹄,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惜已經晚了。
于白岩,他是絕對不會開口叫白岩“安生”在宮裏等他的。
他是九五之尊,又豈會因為離開自己的坤澤幾時片刻便急着把人召回。
可他不說是不說,行為卻很明顯,但是白君後并不會慣着他,每日散學後眼睛亮晶晶的撲到男人懷裏,稀裏糊塗的也就這麽過了數年。
數年過去了,他皇兄的這個毛病非但沒改,反而更嚴重了,就好比現在,人白夫子還沒說會多晚回來呢,楚帝的脾氣便已經先上來了。
苦事不能苦臣子,太河均都看不下去了,今日終于出頭。
他低着頭,道:“陛下,君後正處在活躍的年歲,陛下不如每日省出些時間,與君後一起暢游都城,亦是好的。”
都城?
他身為九五之尊,除了家國大事,怎會對這些小玩意感興趣!
男人面色微沉,低斥道:“荒唐!”
只是片刻,他便想到了少年小時的模樣。
他自小便喜歡那些新奇的東西。
于是弓着身的楚然與“大逆不道”的臣子太河均互看一眼,知道這事妥了。
他皇兄對他們一貫是嘴硬心狠的,對白君後也是嘴硬的,只是那處心呦,簡直是軟的毫無底線!
*
因着提前讓丁從喜去告知了男人,所以白岩是準備好了與賀蘭明吉不醉不歸的。
——起因便是賀蘭明吉游覽邊疆,自舊陳地千裏迢迢帶來的好酒。
白岩沒有喝過酒,鮮少的幾次,還是在年夜飯上,可惜酒是倒上了,楚然等“小輩”也都給他敬酒了,他手還沒擡起來,便被男人若無其事的順走了。
桌上自然沒人敢違逆楚帝的意思,白岩沒喝過酒,雖然有些興趣,但是每次都很快就被丁從喜擡上來的新菜給弄走注意力。
“這楚帝管的也是太寬了!我跟你說,這酒可是重矢背了十萬八千裏帶來的,你今天務必得嘗嘗!”
賀蘭明吉拍桌激憤道。
此前在丹廖他就不受重視,生母也早亡在後妃争鬥中,被當做質子運送到楚,又經歷過之前的事,僥幸被楚帝放過,如今與重矢二人天南地北的遠行。
仍是一身黑衣利落少話的重矢與白岩點了點頭,倒了滿滿一大碗酒給他。
白岩忙揮揮手,但是也沒耐得住賀蘭明吉激動的勸說,大碗裝着酒水,淡淡的茶、米香氣糅雜了出來。
白岩嗅了嗅,有些放下心來,好奇也達到最高。
賀蘭明吉眼巴巴盯着他,大言不辭:“這絕對是世上最好的酒!——也別說我小氣,給楚帝還是留了一壇的。”
畢竟是留下他一條小命的人,怎麽也不能太過分。
白岩已經抿了一口酒,眼睛瞬間一亮,嗚嗚點頭。
賀蘭明吉擦了下嘴角,激動起來:“我就說是最好的!來!今兒不醉不歸!”
賀蘭明吉的第二次和白岩續舊,又在半個時辰之後被迫提前結束了。
許是喝多了,膽子肥了,賀蘭明吉用發暈的眼睛盯着衣冠楚楚的楚帝,差點就要張嘴嚴詞斥責,被重矢果斷的提前捂住了嘴。
楚帝是私服出宮的,墨發半挽着,沉目看着眼前暈乎乎的少年。
五年過去,白岩除了長高了一些,在楚帝眼中仍然還是那顆軟綿的團子,現在只不過是高一些的團子。
白岩在見到楚帝出現在門前的第一瞬間,眼睛就盯過去了,緊接着半點不心虛的擡着杯子,搖搖晃晃的就跑了過去,一下撲到男人懷裏,磕到下巴嗚了一聲,又連忙殷勤的舉高手中的杯子,認真的誇贊,熱情推薦楚帝嘗一嘗。
跟在楚帝身後的丁從喜簡直沒眼看,弱弱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不管這位君後如何行事不妥當,他們的楚帝陛下也從來只有沉着臉,動作卻從不會說謊,譬如現在,男人低着頭,聲音低沉的訓斥了一句什麽,但是雙臂卻牢牢的護住了懷裏的少年。
白岩依依不饒,楚骥也只得嘗了一口。
然後作為拐“騙”君後的罪證,三大壇子酒全都被楚帝冠冕堂皇的收走了,賀蘭明吉震驚的甚至忘了反抗,直到那倆合成一道的身影走遠了,他才醒悟過來,悲憤交加的扯着重矢怒吼:“小爺我下次必定十年再回來!”
賀蘭明吉的悲憤怒吼白岩沒聽見,他已經全部注意力都被街上的美食吸引了。
白岩雖然在宮內宮外出入很多次,但是來往都有丁從喜等人跟着,他們對他的身體狀況那是一百個注意,所以街上的東西白岩也只是見過,并沒有嘗試過,而且細說的話,看也沒看的太仔細。
現下已經與七年前的都城完全不一樣了,繁榮翻了個倍。
白岩還有一點醉醺醺,趴在男人肩膀上,側着頭,溫熱的呼吸落在男人肩頭,瞧見好玩的好吃的了,他就會擡起腦袋,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的用水潤的眼睛盯着。
自出來是楚帝便後悔了,預料到白岩會這樣。只是現下看着少年期待的臉,又只能壓下心中的不滿,命丁從喜找了些清淡的鋪子。
白岩的身體養了數年,才漸漸好轉,可仍是被楚帝緊抓着養得仔細。
賀蘭明吉滿腦子都是他的好酒,下酒菜備的也齊全,只是白岩就是想吃,不知道為什麽。
他扒拉兩口,又鼓着腮幫子去看男人。
楚帝被他瞧着,只覺得醉了的白岩又和往常不一樣,似是膽子又大了,無法無天的。
他挑起眉,沉聲問道:“如何。”
結果聽到他說話,白岩的嘴巴又開始動起來,撲棱着腦袋搖頭不答了。
楚帝覺得奇怪,卻也沒多想,盯着白岩把東西吃飯,又歇了會兒,确保他沒有出汗,都收拾好了,這才站起身。
丁從喜連忙結了賬,追在身後。
回去的路上楚帝不給背了,失去支撐的白岩吸了吸鼻子,老老實實的“散步消食”。
應該是喝醉了,又或者是因為見到老人,所以白岩又冒出來一點小失落。
他與大人這般就像是過了十幾年一樣,阿姊都說他日子過得比天還順遂,可是他卻時不時就冒上一些不知足。
大概是因為人越喜歡,便越在意。
從南街溜到北街,天色深晚,白岩與楚帝才回到寝宮。
走了一路,白岩又轉頭把剛剛的小糾結仍在了腦後,專注去看床上的新鮮物件。
聽聞是邊疆送來的新鮮玩意,楚帝叫人留下了,給他擺弄。
一動起腦來,白岩便閑不下來了,直到被楚帝強硬的命人拿走,第二日才準拿回來,他還目光不舍的盯着那個小木環玩具。
不過現在的确該是休息的時間了。江德滿年歲大了,只跟在楚帝身邊,其他事宜都交給了丁從喜處理。
丁從喜輕手輕腳的吹了燈,命人都退下,諾達的寝宮內這才安靜下來,月光投在楠木屏風上,只聽聞一些靜靜的蟲鳴。
白岩窩在男人的胸膛前,還在絮叨:“過幾日明吉便要出發了,大人,我還得要去見見他。”
楚帝不悅,卻只能道:“嗯。”
白岩翻了個身,又說:“前幾日丞相府叫我去幫小世子起個名字,我是不是該準備些東西?”
這幫老東西,自楚鴻錦的女兒出世被白岩起了名字之後,便一個兩個都找來了。
楚帝黑着臉,道:“朕親自去。”
“啊?”
白岩翻過身,想與楚帝理論兩句。
楚帝已然失去聽他講外人的耐性,大掌一裹,白岩便被牢牢困住。
他嗚嗚了兩聲,男人不做動彈,于是只能慢慢作罷,臨睡前還想着不能失約,明日他得多查閱一些資料了。
少年的呼吸聲逐漸穩下來,兩團信息素黏黏糊糊的挨擠在一起,密不可分的模樣。
楚帝睜開眼,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而後又低下視線。
少年被他困着,十分熟悉的頭頂着他的肩膀,唇瓣都睡得微微張開。
分明剛剛還精神頭十足的模樣,實則早已該困了。
楚帝瞧着,忽而捏住他的下巴,貼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移開。
白岩砸吧了兩下嘴巴。
楚帝放開人,閉目躺下,少年敞着睡了小會兒,很快窸窸窣窣的又貼回來。
不能叫這東西知道。
楚帝大掌包裹着少年的一只手,毫無心虛的想。
若是被他曉得了,不定還會如何嚣張的在他身上翻滾。
而人,他自然是——
最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