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栾彰前腳搞定了紀冠城,後腳就去跟王攀邀功。在王攀那裏,故事俨然變成了另外一個版本。那個栾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苦口婆心地勸說了紀冠城許久才終于把人磨下來,他費了好大的工夫,所以王攀應該知恩圖報。
“我發現你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不小。”王攀冷笑,“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吧?”
栾彰相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聽到王攀這句話時心中還是不由得犯嘀咕。畢竟他們二人實在是太過熟悉,難保王攀不會嗅出什麽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味道。
“我做什麽了?”心中想法再多,栾彰仍是面色如常淡定地反問王攀。
“還不是你拼命壓榨別人?果然資本家的每個毛孔裏都流着肮髒的血。”王攀嘲諷,自诩清流。栾彰聽後松了口氣,不與王攀打嘴架,而是緊密地執行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不是我潑冷水,你年年都沒贏過,還得運營部門給你搞公關。流量都被別人賺去了,何必呢?”
王攀很難解釋自己到底在執着什麽。各家公司都是争來争去,說好聽點事關公司在月湖的地位,說難聽點,不過就是一些人為烘托氣氛營造出來的添頭,真論地位,還是得拿業務和産品說話。
道理大家都懂,可彼此都那麽架着,誰也不想先認輸。王攀更是如此,他争強好勝,是那種很典型的“得不到惦記,得到了不珍惜”的人。他就是想贏,只要一次就好。
“你不懂我們熱血少年。”王攀以此搪塞栾彰。
“你今年都三十二了。”
“男人致死是少年!”王攀說,“總之,今年奪不奪冠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倒劉恩卓!”
劉恩卓是上屆聯賽的FMVP,同時也是INT的技術專家。INT開發人工智能主要涉足文化娛樂游戲領域,産品上市時一度引爆互聯網。王攀嗤之以鼻,覺得他們拿AI去搞的那些虛拟偶像之流很不上檔次,天天就會唱歌跳舞,無法創造真正的價值。
他的嘲諷一方面源自于紅眼病,他口中那些不入流的把戲每年為INT帶來的真金白銀的淨利潤足夠叫他氣死好機會,仰天長嘆這世界就是娛樂至死,沒救了。再者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劉恩卓此人當初差一點點就加入了EVO的團隊,之前談得好好的,王攀還開了非常優厚的條件。可劉恩卓在跟栾彰會談之後畫風突變,直接爽約去了對家,理由是不太喜歡栾彰這人。
栾彰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他根本沒有把劉恩卓當過一回事,就像人類從不關心螞蟻在想什麽一樣。
王攀一直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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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O雖發展勢頭迅猛,在整個人工智能領域裏風頭無兩,可是龐大的吞金獸不是簡單的“利潤”二字就可以供養的。為此王攀與投資人們愛恨情仇的八卦故事足夠從華爾街傳到月湖——為了找錢,王攀付出了很多。
INT每年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買下EVO正對面那個巨大的屏幕投放年終捷報。要不是劉樹攔着,王攀早就把劉恩卓套麻袋打一頓。
真實的商戰往往就是這麽粗暴,梁子越結越深。
栾彰看王攀那壯志雄心的模樣,便激他說:“要是贏不了呢?今年只是加入了一個紀冠城,難道他很厲害嗎?”
“我該怎麽跟你形容呢?”
“你就說是他厲害還是你厲害?”
“當然是我!”
栾彰露出一副“我不信”的譏笑。
“你別不信!”王攀說,“我要是跟他1on1肯定是我贏,要不咱倆打賭。”
“我沒興趣。”
“不行!”
“好吧好吧,賭什麽?”
“咱倆誰贏了就聽對方辦一件事吧。”王攀提議,“訓練的時候我去找小紀1on1,然後……”
栾彰立刻打斷王攀:“我賭你贏。”
王攀一愣,随即大叫:“不行不行!”
“怎麽不行,反正我先說了。”栾彰掏出手機,“有視頻為證。”
“栾!彰!”
“我發給小樹了。”栾彰笑笑,“就讓她做個見證人吧。”
王攀包了一個球館用以周末的訓練。劉樹拿着計算器算了半天,加上給球員的三倍日薪訓練補貼和裝備補貼,最後折算出來一個數字,告訴王攀必須要拿到多少曝光量才能抵消他花的錢。
栾彰一進球館就看到王攀像個蘑菇一樣蹲在牆邊被劉樹上規矩。
約定的集合時間裏,大家陸陸續續抵達,兩位專業的訓練師先給大家進行基礎測試。在專業測量下,王攀才相信紀冠城淨身高只有179.2這個事實。
王攀調侃:“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179的男人。”
紀冠城只好說:“……穿鞋湊湊吧。”他确實是全隊最矮,王攀都有185,更不要說其他同事的身高都來到了187到190之間。可是接下來,他的摸高成績叫衆人吃驚。
316厘米,足可以握住籃筐。
“可以啊小夥子。”王攀誇贊。
紀冠城微笑回應,然後轉頭,皺眉看向籃筐。栾彰站在一旁捕捉到了他神态的變化,察覺到紀冠城似乎對自己的摸高成績不是很滿意。
如果學生時代很努力地打過球的話,那時跳得會比現在還要高吧?
繁雜的檢測結束後,那個自認為靜态天賦不好也沒什麽運動天賦的紀冠城反倒是五個人中測試數據最好的,十分接近職業水準。王攀一方面感嘆自己真是慧眼識珠,另一方面又不大情願接受自己已經不如年輕人的事實。故而在第一輪熱身訓練結束之後,他跟紀冠城打了個招呼,問道:“1on1嗎?”
“好啊。”紀冠城拍着球走來,當他踏上三分線那一瞬間進入了進攻姿态,兩步便越過王攀飛至籃下,王攀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就被紀冠城拿下一分。
坐在場邊的劉樹湊過來問栾彰:“我怎麽覺得夢鹿在那小子的襯托下顯得特別笨重?是錯覺麽?”
栾彰翹着二郎腿,用手掌撐着下巴,看着場上那兩人互鬥的模樣,含笑說道:“我怎麽知道呢?”他只在視頻裏見過紀冠城打球的樣子,那個人總是這樣發動突然襲擊,速度快得連鏡頭都無法及時捕捉。現在看到的是清晰的現場,紀冠城每一個動作都是鮮活的,他曲腿彎腰降低重心突圍的樣子像極了狩獵的野獸,眼睛裏的神态都變得兇猛了起來。
這人真是一個矛盾的個體,栾彰覺得有趣。
“你賭夢鹿贏,這不是純送麽?”劉樹說,“他完全可以為了拿捏你故意輸啊。”
“他是那樣的人嗎?”
“……他不是。”
“不過我相信紀冠城肯定會贏。”
“哎不是,你相信小紀會贏,但是又賭夢鹿贏,那你自己不是鐵輸?你在搞什麽啊?”劉樹被他繞暈了。
栾彰不認為這有多複雜。紀冠城要代表公司去參加月湖的球賽,這是個大家相互接觸的好時機,畢竟球場上沒有工作也沒有上下級關系。問題的症結在于,此前王攀其實一直想拉着栾彰陪他玩,栾彰卻嗤之以鼻,若是現在突然表現得很感興趣必然會引起王攀的懷疑,他需要想個辦法讓王攀主動提及。
所以他故意引王攀打賭,并且他想輸給王攀。
不賭紀冠城贏是因為以他和紀冠城的紙面交情來看,他沒有任何道理相信紀冠城。他選王攀就是為了讓王攀糾結,王攀一輸,他的目的達到,還能讓王攀覺得愧對自己的信任。就算最後王攀真的贏了,那對于栾彰來說也是贏局,他也是可以以此來拿捏拿捏王攀的。
一切變量都是好控制的,除了紀冠城能不能贏王攀。
1on1不限時長,兩分球算一分,三分球算兩分,以誰最先拿到十一分為勝利。兩人你追我趕來到了九比九平分,這一球是王攀進攻,他被紀冠城纏得有些惱火,原來這小子之前打球當真是随便玩玩,認真起來竟然這麽難應付。王攀的好勝心被徹底點燃,加之栾彰坐在下面,王攀把心一橫,強行突破紀冠城的防守起跳上籃。不料紀冠城早已看透他的想法,與他一同起跳,王攀早有防備,誓死要送入這一球,紀冠城強行對峙,幾乎是用盡全力将球從網中抓了出來,球被狠狠的拍到地上。
兩人落地後,紀冠城率先一步跑出去将球攔至自己的手中。王攀看到他腳下的動作,知道紀冠城要故技重施,立刻說:“這次你不可能投進!”
“是嗎?試試看?”紀冠城揚唇一笑,無比自信,想也沒想跨到三分線外。王攀早就做好準備,奮力阻攔紀冠城。
栾彰見紀冠城在王攀的影響下起跳動作已經有些扭曲,身體向後頃,極力地保持穩定性。這對身體的控制能力與核心強度要求極高。
那麽緊的身體,唯有手腕松弛,輕輕往外一推,時間都停了。
“嗖”一聲,球入網。
紀冠城高舉的右手握成了拳頭,氣喘籲籲但神采飛揚地看向場邊的栾彰,栾彰只是笑笑,輕輕拍手鼓掌以示祝賀。
劉樹“啧”了一聲:“打個球而已,搞得這麽兇。”
“争鬥是人類的本性。”栾彰轉頭看向劉樹,但見劉樹的目光還在紀冠城身上,也許劉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看了一陣,問劉樹:“好看嗎?”
“什麽?”劉樹詫異。
栾彰指指場上的人:“你看他時并不是一個觀衆的眼神,而是一個女人的眼神。”一種人類在看到異性帶來最直觀的視覺刺激時所天然流露出來的吸引神态。
也許是年輕帥氣的臉,也是性感健康的身材,也許是對抗時所迸發的野性荷爾蒙。
“真的很奇怪,他明明男性氣質很強烈,跟夢鹿打球的樣子又兇又倔,但我覺得他倒是很适合被養起來讨人歡心。哎,可能我是真的老了吧。要不是他作為打賭的條件……”劉樹戲谑又輕浮地感慨,“落在你這樣的人手裏,可惜了。”
“如果你真的同情他,可以随時終止賭約,我不介意。但是說真的,真善美被毀滅所帶來的畸形快感很難拒絕吧?沒人性往往才是最真實的人性。”
劉樹厭煩地說:“別講你那些變态道理了,萬一你搞不定呢?”
“沒有這種可能。”栾彰輕飄飄卻自信地說,“你還不知道吧,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