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過招

守株待兔, 朝堂上的政務讓這只“兔子”暫時沒空來自投羅網,因為北方鬧起了旱災。此次受災面積之廣, 已經影響到京城的糧價, 這不得不讓人引起重視。民以食為天,如果糧價漲上去了, 那民心自然會浮動, 何談安定?

小書房裏,舒慈正在指揮婢女們找書。

整個小書房都要被翻過去了, 終于在書架的最上面找到了那本《水經注》。

“娘娘!”紫鵑欣喜地從梯子上下來,捧到了舒慈的面前, “是這個吧?”

“對。”舒慈放下茶杯, 起身拿起書, “筆墨伺候。”

“是。”紫鵑移開書桌上放着的厚厚幾摞書,鋪開宣紙,研磨徽硯。

舒慈快速地翻了一下, 在心中大概有了一個想法,然後對着梯子上的紫婵說:“本宮記得皇上的寝宮裏一直挂着一副軍用地圖, 你讓麒拿着紙筆去照着描回來。”

“這個……”紫婵遲疑,“他好像不善于作畫。”

“那有誰擅長?”舒慈掃了一眼屋內的衆人。

大家紛紛垂着腦袋,不吭聲。很多人連字都不會認, 更別談作畫了。

“紫婵,你去。”舒慈說。

“奴婢?奴婢也不擅長……”紫婵擺手。

舒慈說:“此事關乎受災的幾萬百姓,你盡力而為,不可推辭。”

紫婵垂頭, 身負重任:“是,奴婢知道了。”

“主子,墨好了。”紫鵑放下墨條,側身讓開。

舒慈拿着書走過去,一手執筆一手捧書,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了大致的地形輪廓。按照《水經注》上所述,河流走向,支幹分流,丘陵高峰,沃野平川,一一展現在了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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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筆。”舒慈伸手,紫鵑雙手奉上。

大致的走勢出來了,她又用紅色來标記江陵城池。

“娘娘,您這不是畫出來了嗎?”紫婵看清楚後說道。

“《水經注》是北魏晚期的作品了,現在與之距離了幾百年,其中的地形地勢不可能完全不變。”舒慈擱下筆,看着面前的山川走勢,“如果真要改河道澆灌東北平原,那是很浩大的工程,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一旦錯了便是財力物力皆付諸東流。”

“奴婢一定去描回來,竭盡全力。”紫婵認真的說。

舒慈雙手交疊貼在腰上,目視地圖,神色嚴肅。

承恩侯府外

“怎麽又是你?”文珺皺眉,看着面前梳着雙鬟的姑娘,她大概是打扮成丫環溜出來的,身上穿着普通的粉色衣裙,看起來就像是隔壁門口走出來的小妹妹,當然,比起文珺,她确實算小了。

“只要你用那天的劍法跟我打一場,我馬上就走,絕不糾纏。”耿莘期待的看着他。她是武癡,從小就喜歡和父親混跡軍營,對刀槍棍棒一類的十分熱衷,耿家是武将出身,自然不會在這方面對她諸多束縛,所以她實在不像是弱柳扶風的官家小姐。

“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自重。”文珺端着手穿着絲緞長袍,腰間系着香囊荷包,看起來就是翩翩佳公子,只動嘴不動手的那種。

耿莘拎着裙子湊上前去:“那我就一直跟着你,從早跟到晚。”

“你确定?”文珺嘴角銜着一抹笑意,看起來十分不善。

“當然!”耿莘自信的說。

“好,你跟吧。”

“少爺,馬車準備好了。”小厮上前來禀報。

文珺掃了耿莘一眼,微微一笑,撩袍上車。

“駕!”馬車飛馳出去,耿莘站在原地,也不氣惱,小跑着就追了上去。

“少爺,她跟着呢。”兩條街後,小厮往後面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不屈不撓的跟在後面。

“再快點兒,甩掉她。”文珺搖了搖扇子,悠閑的說。

“少爺,我看她挺可憐的。”

“追你家少爺的,至今為止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她想逼我就範?呵呵。”文珺輕笑,合上扇子搭在手中。

“可少爺……這耿小姐是長公主的武師父,她不會去找公主告狀吧?”小厮擔憂的說。

“告吧,我不在乎。”文珺哼了一聲。

“那咱們今兒還去蕭紅姑娘那兒?”

“去。”

“駕!”

馬車提速,耿莘氣喘籲籲的跟在後面,看到馬車跑了起來,她忍不住原地跺腳,“這麽快,也不怕掉落下來摔死!”

又過了三條街,小厮往後看去,說:“少爺,甩掉了。”

“這麽快?”文珺撩開簾子往後看去,果然,街上沒有了那個粉色的身影,文珺忍不住嘀咕,“就這點兒本事還要跟我過招,真弱。”

“少爺你說什麽?”

“你家少爺讓你閉嘴。”文珺放下簾子轉頭坐好。

“哦。”

文珺一進樂坊,自然有人帶着他往熟人那兒去。

“文少爺,好久不見。”正在調琴的蕭紅姑娘站了起來,她一身水紅的衣裳,身段婀娜,是難得一見的風情萬千卻不落俗套的美人兒。

“嗯,蕭紅姑娘近來可好?”文珺随意坐在墊子上,往後一倒,自然有人上來奉茶。

“文少爺好久不來,奴家這把琴都快生灰了。”蕭紅姑娘笑着說,待旁邊的人煮好茶,她親自給文珺倒了一杯,“今日文少爺想聽什麽?”

“随便彈吧,清淨一點兒就行。”文珺接過茶杯,品了一口,還算是好茶。

蕭紅姑娘起身撫琴,琴聲悠揚空靈,比起她的容貌和身段,這琴聲更是京城的一絕。

在樂坊厮磨了兩個時辰,文珺起身準備回府,蕭紅姑娘掀開窗戶的一角,說:“怪不得文少爺今日略顯浮躁,原來是被纏得不耐煩了?”

文珺走過去站在她身側,一同往下看去,果然,還是那道粉色的身影。

“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蕭紅微微一笑,說:“怎麽個不一般法?”

“不一般在……她的鞭子,足以把這樂坊砸爛啊。”文珺輕笑,目光滑過蕭紅的臉蛋兒,果然,後者面色一僵,雖然掩飾得好,但還是露了幾分怯意。

“走了。”文珺彈了彈袍子,轉身出門。

蕭紅咬唇,站在原地,有些不甘心。

耿莘有些狼狽地站在樂坊的門口,她怎麽說也是将軍府的小姐,如今抛頭露面站在樂坊這種地方的門口,縱然她臉皮再厚也有點兒支撐不住了。

“傻站着幹什麽?”就在她遲疑要不要回去的時候,文珺從她身後出來。

“你怎麽……”耿莘瞪眼,指着大門口,她一直看着呢,他從哪裏出來的?

“以為這樣就可以堵住我了?傻不傻。”文珺輕哼了一聲,指了指停在一邊的馬車,“上去。”

“啊?”

“上去,你還想在這裏站多久,還沒被人看夠嗎?”文珺不耐煩的說。

“哦哦哦。”耿莘點頭,感激的朝他一笑,立馬爬上了馬車,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是誰讓她在這裏傻等了這麽久。

“送她回去。”文珺吩咐馬夫。

“是,少爺。”

耿莘這才掀開簾子看他:“你呢,我說了要跟你一天的,你別把我打發走啊……”

“你看你這幅樣子,現在哪裏點兒像耿家的小姐。”文珺接過旁邊小厮遞過來的馬鞭,指了指她,“瞧瞧,頭發上都是灰,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我是為了……”

“為了什麽也不值得把自己搞成這幅德行,趕緊回去。”文珺攔下她的話頭,一個眼神,車夫立馬揮鞭拍馬,馬車駛了出去。

小厮目送馬車遠去,咕哝:“少爺,你好像不讨厭她啊……”

“我什麽時候說讨厭她了?”文珺轉頭看他。

“可你早上還溜人家呢……”小厮指出。

“本少爺是在給她上課,不懂就不要瞎猜,回家!”文珺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小厮:好了,這次被溜的又成他了。

入夜,舒慈坐在小書房的圈椅上,一盞茶一本書,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人影兒。

“主子,要不先睡吧?”紫鵑說道。

“再等等。”舒慈放下書起身,活動筋骨。

房頂上突然有了聲響,舒慈和紫鵑都警醒了起來。一陣風聲刮過,穿着夜行衣的麒和紫婵從後面的窗戶翻了進來。

“拿回來了。”紫婵舉着畫,臉上帶着笑意。

麒說:“主子,那地圖太複雜了,要是錯了個一兩步……”

舒慈将畫鋪在書案上,對照自己白天所作的,目光來回游走,臉色越來越凝重。

“不行,差太多了。”舒慈搖頭。

“那怎麽辦?”紫婵憂心的問道。

舒慈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說:“把本宮的夜行衣拿來。”

“主子要親自去?”麒有些興奮的問道。

“本宮必須親眼見到那副地圖才行。”舒慈凝思。

紫鵑拿來了藏在衣櫃最裏層的夜行衣,說:“主子,您小心啊。”

紫婵看了一眼舒慈,沒告訴紫鵑,屋裏四人,要是有誰落網,最可能全身而退的就是主子了吧。

換了夜行衣,舒慈和麒一塊兒從後窗翻出去,兩人輕功皆化入臻境,瞬間就融入了夜色裏。

澄園,皇上的寝殿裏。

李江:“皇上,那副圖還取下來嗎?”

剛才有兩個小偷入了這寝殿,照着一副假圖描了半天,要不是皇上阻攔,早就被禁軍拿下了。

駱顯穿着亵衣坐在床上,說:“不必,放着吧。”

“是。”

“對了,等會兒把好門,別讓任何進來,除了她。“駱顯說。

李江頓了一下,無奈道:“皇上,您可真是放心她,她畢竟是先帝的妃子,您這樣讓她無所顧忌地進入您的寝殿,萬一她心存歹意,您不就危險了……”看着駱顯的神色變暗,李江識趣地止住話頭,噤聲站在一旁。

“她雖是先帝的妃子,但現在是朕的女人,她要是不向着朕,懷有二心的話……”駱顯冷笑一聲,“先帝的妃陵還很空。”

李江感受到一股寒意飄來,頓時就不敢再言了。

“出去,她來了。”駱顯動了動手腕,頭也不擡的說道。

李江彎腰,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照舊是從後窗翻入,麒隐沒在花叢裏,舒慈一人進去。

寝殿很靜,大床邊上的帷帳都放了下來,四周的燭火都弱了幾分,大概是早已入睡。舒慈的腳步落在地上,一絲聲音也無,她找到了那副挂在牆上的地圖了,凝神看了三十息,突然臉色一變,轉身捉住了來人的脖頸。

她的手放在他的脖頸上,只要用力一掐……

見到來人的面容,舒慈警惕的神色恢複如常,松開手,問他:“這是你故意擺的障眼法?”

“真聰明。”他伸手欲攬她的腰,被她一巴掌拍開。

這樣寂靜的夜晚裏,這樣空曠的寝殿,這一巴掌的聲音不可謂不重。

候在外間的李江有些糾結,這……到底是誰挨了一巴掌呢?如果是皇上,他需要進去嗎?如果是另一位,會不會打起來呢?值夜很枯燥,他只能放任自己的天馬行空。

“地圖這樣關乎國事的東西,怎麽能輕易擺在外面,難道你沒想過嗎?”駱顯站在她身側,鼻尖全是她的味道,心裏癢癢的,雖然被打了一巴掌,但他仍舊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你是不是給朕吃了什麽藥……”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擡起,一吻落在她的掌心,“不然朕怎麽如此惦記你的味道。”

舒慈覺得有些癢,握了握手,想收回。

“告訴朕,你想要地圖做什麽?”他拉着她的手腕,不放。

舒慈:“自然是為了皇上的社稷江山,黎民百姓。”

“朕得了皇位,你不想報複朕嗎?”他突然問道。

舒慈側頭看他:“我還沒這麽狹隘。如果你是明君,那自然好,如果你當不起這個重任,不用我出手,蒼生會滅你。”

随後,她輕笑一聲,緩緩說:“再說了,皇上不是打着勤王的旗號來的嗎?雖然最後王死了,但您也是占了天下大義的呀。”

“別這樣陰陽怪氣的跟朕說話。”他擡手,掐住她的兩腮,“文帝文治武治皆不擅長,江山危急,百姓困頓,如果不是朕,現在天下早已大亂。”

舒慈看着她,微笑不語,仿佛被牽制住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還念着他?”他低頭,嘴唇撫過她的唇瓣。

“他都沒有能力讓你成為真正的女人,你念着他什麽?”他擡手,瞬間扯掉了她的腰帶,手一揚,腰帶緩緩飄落。

腰間一空,她目光突然變得淩厲,擡腿便是一個殺招:“放肆!”

他閃身躲過,兩人對立而站。

這樣柔軟的夜,兩道冷若冰霜的目光相互交纏,仿佛會這樣鬥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話要說: 駱顯:誰說不會天荒地老?

舒慈:誰要跟你天荒地老?

我決定雙更一天,單更一天,雙更一天……這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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