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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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說忙不忙, 說閑也沒有閑到可以完全放飛自我。開學日叫嚣要加社團要進學生要多交朋友的江玿因為一整套程序過于複雜,也因為退堂鼓這項技能爛熟于心,一個月下來, 她只加了有等于無的話劇社,身邊還是眼熟到每次被偷拍都能見到的幾個朋友。
他們又開始坐在一起吃飯了。食堂很難吃,但不妨礙大學生們聚在一起說些有的沒的。
短短一個月, 梁衡已經混成杏川本地的地頭蛇。飯桌上, 他讓大家把頭湊過來,要講不知道從哪個食堂阿姨或者保安大叔那裏聽來的八卦。
“後面的小吃街被一鍋端了。”
“為啥?”
“聽說有學生吃進醫院了,食物中毒加腸胃炎, 打了三天針還是上吐下瀉, 一查病因, ”他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省去故事中間的一系列過程, 直接總結, “就被端了。”
“啊!”江玿嘴巴張成一個矩形, “那我們的燒烤串串麻辣燙肉夾馍豈不是都沒了!以後講別人壞話沒地方去了啊!”
她的重點也總和別人不一樣。
夏術拉了她一下,“你小聲點啊,當事人還在這呢。”
她做了個手拉拉鏈的東西,把嘴巴閉上, 還心虛地看了眼陸一幟。
梁衡拿出手機搜團購軟件, “沒關系,我的plan B會馬上執行。”
陸一幟忽然抱起手,在左右耳朵進出都是聽不懂的事件時, 虛心發問:“什麽意思?說誰壞話?我好像沒參與過。”
“沒什麽啦。”江玿客客氣氣笑了一下。
衆人眼神閃躲加回避, 陸一幟合情合理地猜測:“你們偷偷聚過?”
“沒有偷偷,”梁衡并攏五根手指頭放在臉頰邊發誓, “每一次都光明正大。”
“你們說我壞話?”
這一角開始安靜,狡猾的夏術和梁衡,找電話的講着語音走開去打電話,找信號的起身出去找信號。江玿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丢下了,她無助地伸出手,卻抓了個空。
對着掌心裏的一把空氣,她讪讪一笑,“灰塵還挺多的。”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始清嗓。
陸一幟審視她,以那種黏力很強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的腦袋看出個洞來。江玿在他的雙眼進化到能發射出激光前,左閃右閃,企圖混淆視線,然後一并交代:“沒說你壞話!就是列了個’陸一幟改造計劃’,你多好的福氣啊,大藝術家爆改中二男。我和你說,這個标題打出去,我絕對一夜坐收百萬粉。”
面對“中二男”這個稱呼,陸一幟還沒習慣。聽到“陸一幟改造計劃”,他毫無保留地冷笑出聲。“你對我有意見?”
“嗯……”江玿用拉長的思考聲音拖延時間,站起來,用食指和拇指比劃出一個程度,然後趕忙端起餐盤跑走了。她說:“一點點啦。”
晚上,沉寂許久的“話劇強強強”社團群終于有了動靜。距離上次的社團之夜t已經過去半個月,社長在群裏模仿春晚小品,發語音說:“親愛的學弟學妹們,我想死你們啦!”
無人回應,社長開始演獨角戲。“孩子們,吃晚飯了嗎?誰想來碗熱騰騰的咖喱烏冬面?我!誰想喝杯清清爽爽的大麥柚子茶?我!誰想嘗嘗一份難求的紫薯流心巴斯克?我!”
獨角戲演完,像秋天提前到場,風吹過落葉打着旋兒,蕭條凄涼。
社長忍無可忍,艾特了全體成員。
冒泡的夏術讓他有事說事,梁衡說自己剛睡醒,江玿直截了當地說不想吃,剩下一個人裝死沒回消息。
社長開始打字:「是這樣的,我昨天認識了一位貴人,具體的等你們到劇院了再說。」
對此,親愛的學弟學妹們只回複了六個點。
但好奇心驅使,連拖帶拽地,四個人像整齊又潦草的一家四口,站在劇院大門口揮了揮大半個月沒打掃又積起來的灰塵。
裏面沒開燈,黑漆漆一片。夏術說該不會被騙了吧,揚言絕不會放過打擾她追劇的人。
話落,舞臺方向出現輕微聲響,還有車轱辘轉動的聲音,沒過一會兒,然後停了。再是咚咚跑走的腳步聲,大約五秒,伴随着“surprise”的音效,劇院大燈亮了。
驟然亮起的燈光讓眼睛無法适應黑暗。等睜開了,才看到舞臺上擺着一推車的大餐。說大餐也許有些誇張,但社長消息裏提到的東西起碼都滿足了。
社長高戴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廚師帽,下面還是私服,滑稽好笑地招手讓幾個人快下來。
被推着在塑料小板凳上落座,一人一邊,男生和女生面面相觑。舞臺正中央,社長眉飛色舞,高興得差點要給這群養眼小孩拍張照留念。
江玿趕緊打斷他。“怪可怕的,社長,你不會哪裏學了黑魔法要把我們獻祭給什麽反派吧!”
社長一揮手,“怎麽可能。”
陸一幟起身要走,被社長“诶诶诶”的按住。坐回位置,就看到三個人正在江玿為中心,看着他,掩嘴在說悄悄話。
只不過這明顯的悄悄話很快因為他坐回來而散了。
社長吹了通彩虹屁,終于切入正題。昨天他遇到一位貴人,掐指一算,要他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此處的前程沒有透露是誰的前程,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前程。社長回去一琢磨,或者貴人的要點應該在于前半句,深思徒步中,忽然看到校園公告欄張貼的義工招募。
仿佛冥冥之中天注定,貴人指引方向,老天給予幫助。腦袋一熱,想到自己那個落敗的話劇社,盼着複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裏念着“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做好事留名積德,一切為了複興話劇社,于是幹脆帶着新人報名去歷練。
聽到這一消息的新人沉默良久。
梁衡問:“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社長特地激動,“沒有!報名表交啦,競争對手特別少,他們當場給了我答複。全!員!入!選!多好的消息啊,孩子們,動動筷,這頓是慶功宴。”
社長笑眯眯,孩子們卻完全笑不出來。
社長,你知不知道競争對手特別少的原因是什麽?
平常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孩子們哪有閑心和多餘的力氣去做義工?脆皮到體育課熱身的八百米都是極限,更別說義工項目都是上山下鄉。
但是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社長的笑眯眯在他們面露難色之後瞬間變成賊兮兮。他摩擦手掌,說得委婉,“社團考核涉及綜測評分哦,綜測評分事關獎學金申請哦。”
夏術是無所謂的,有錢人家的小孩,沒法做到既有錢又優秀。
她想站起來宣告退出,但是好姐妹共進退,江玿把她拽了回來。她說沒問題,笑容飽滿,活力洋溢,挨個拍了拍在坐孩子們的頭,替他們做了主:“沒問題,都沒問題。”
好勝如她。為了獎學金,沖啊!
那頓大餐吃的恹恹,社長提前跳着舞步離開,四個年輕人猜拳決定誰留下收拾狼藉。
風水輪流轉,上次護短的江玿很不幸被倒黴砸中。
好姐妹說拜托她啦,梁衡摸摸胸口表示心疼後轉身跑走,陸一幟一言不發準備緊跟着離開,忽然衣服從後面被扯住。
他被拽了回來。
江玿喊出口號:“好朋友是有福共享有難同當!還要同生死共進退!”
陸一幟說:“我不想死,也沒有難可以當。”
“沒關系。”她說的大義凜然,拽着陸一幟的衣服,另一只手敲敲自己的肩膀,然後說,“如果你孤家寡人,我允許你享我兒孫滿堂的福。但是現在,幫我把這堆糧食收一收。”
“不要。”他冷酷撂話走人。
江玿不放行,改捉住手臂。“拜托拜托!”
“不想幹。”
“我花50買你十分鐘的勞動力。”
“太少。”
“加碼到100,不能再多了。”
他沒做思考,驀地松口:“行。”
江玿說:“啊?”
“追加你把’改造陸一幟計劃’告訴我,今晚你不用動手。”
誘惑在前,江玿掙紮了一下,但很快作出決定。“你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