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這趟陽朔之行, 三個人都收獲頗豐。
程非渝是談成了一樁生意才回去的。
南漓岸在機場被一個漂亮姑娘要了微信,眼看着戀情有戲。
南筱則全身心放松地享受了一個惬意的假期,命又續上了一截。
返程的航班是南筱托秘書訂的,三張頭等艙的票。
飛機起飛之前, 有做自媒體的博主自己做了一趟采訪頭等艙名人的節目, 看似随機抽取, 實則早就和對方約好了。
兩個人互動的聲音很大,從熱血發家史聊到未來的行業發展趨勢,內容引起的是好奇,而不是厭煩。
被采訪者南筱經常在熱搜上見到, 是個很擅長用創始人身份給名下品牌做營銷的頭部大佬。
十多年前是電視廣告霸屏, 近幾年是網絡劇軟廣投放, 又在幾次為國出力的時候當了大工程,現在短視頻也開始鋪了。
人家大佬花錢營銷是花錢營銷,說的話挺實在:“賺第一波錢的時候是僥幸, 賺第二波錢的時候就要學很多東西了,名氣要和實力匹配, 徒有空架子可不行。”
這可能是他自己這麽多年來的真實心得,後面說的話用了很多高深莫測的詞彙, 向新聞聯播上的話術靠攏,又紅又專,估計已經不是他寫的了,把對方提前寫好的稿子背了下來。
就沖這記憶力, 南筱都佩服得不行。
成為程氏集團的新任高管後, 今年有好幾家媒體都跟她約了專訪, 全都被她拒絕了。
一來她在程氏集團的位置尴尬又微妙,要是不小心在采訪中說錯t了話, 免不了給自己找麻煩。
二來采訪時的發言,既不能把核心秘訣交代出去,又不能一點方法論都沒有,顯得假大空,沒有含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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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周有個程氏科技的新品發布會,程老爺子欽點她當發言人,她不得不在公衆面前露面了。
這是她婚後第一次在媒體面前公開亮相,少不得費一番心思。
還有年底公司的年會……
她創那麽公司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比明星趕各衛視的春晚還要忙。
想到這裏,南筱長嘆了一口氣。
程非渝在旁邊聽見她唉聲嘆氣,還以為是後面錄節目的兩人發出的聲音吵到她了。
他已經碩士畢業兩年了,還想向上深造被程老爺子勸阻了,兩年沒有系統學習過,他也不知道對方說的那些專有名詞到底是什麽名堂,聽在耳裏只當對方是搞了個假身份在坑蒙拐騙的神棍。
他沒資格管別人說什麽,只有伸出手,輕輕捂住南筱的耳朵。
南筱喜歡在交通工具上小憩,剛閉上眼,耳廓上就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她打了個激靈,猝然睜眼,詫異的目光撞進程非渝深沉的眼底。
半晌,她愕然問:“你……幹什麽?”
程非渝懇摯又深情地說:“我怕他們吵到你。你不是要睡覺嗎?睡吧,我守着你。”
像是有一股暖流注入了她的心田。
這種仿佛在幼童時期被守護着哄睡的感覺怎麽這麽滑稽?
南筱笑了一下,“哦”了一聲,如他所願:“那我睡了,你最好也休息一會兒,到北京都晚上了。”
“嗯。”
飛機咆哮着穿過萬米高空的雲霧,制造出陣陣轟鳴。
頭等艙的噪音是最小的。
南筱合上眼後沒多久就睡着了。
就算有程非渝守着,她睡得也不太安穩,剛進入睡眠狀态就入了夢。
她夢到了偏執的孔笙風。
夢裏的孔笙風和她認識的孔笙風不大一樣,像是被她的大腦修飾過後,變得純情了許多。
他在夢裏偏執地追了她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他抛出了所有能使用的手段,一擲千金為她拍下價值連城的寶石,萬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卻對她窮追不舍百依百順,甚至驅趕走了她身邊所有的異性。
都是些小兒科的手段,跟別的男人沒有什麽不同,不像他的作風,倒像是把程非渝身上的屬性疊加在他身上了一樣,多了幾分純情。
只不過這時南筱被困在夢裏,無法掙脫出來。
她在夢裏沒有發現異樣,并不知道這是一場夢。
夢裏的她依然桀骜,面對孔笙風的利誘沒有動一絲心。
她在夢裏拒絕了他一次又一次,可每次他都會死皮賴臉地纏上來,用各種猥瑣的下流話逗弄她,讓她想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好好教訓這個混賬東西。
可惜孔笙風神出鬼沒,如同鬼影一般,每當她靠近,他就忽然從她身邊躍到黑暗盡頭,再冷不丁跳到她身邊,張着血盆大口,笑得嚣張而狷狂。
南筱只感覺一陣冷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她被定在原地掙紮不開。
最終,孔笙風掐住她的脖子,手指用力扼住她的喉嚨,似要将她掐死,下一秒卻松了手,溫聲細語地跟她說“對不起”。
接着,他猛然用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徑直盯向她,眼神冰冷可怖,帶着一絲輕蔑而自信的笑意,挑了挑眉,忽然對她說:“我要占有你。”
南筱聞言猛然從夢中驚醒,狠狠抽搐了一下,冒出滿頭冷汗,眼神飄忽地左右瞟着,心神不寧,胸腔的悸動似乎無休無止。
她深深呼吸,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飛機上。
“做噩夢了。”程非渝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南筱這才想起她不是獨自出行的,她和身旁的程非渝還有隔着兩排座位的南漓岸,他們三個在返回北京的路上。
剛才的那些畫面,只不過是夢而已。
夢是虛無缥缈的,醒來以後只能記得部分碎片,具體的細節被自然遺忘了,但那種驚險害怕的感覺仍然在。
南筱的精神有點恍惚,聽到程非渝的聲音沒能立刻反應過來,用掌心摁住脹痛的眼球揉了揉,随機盡量平靜地回答程非渝的問題:“嗯,或許是高空氧氣稀薄,有點缺氧吧,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但是內容我記不清了,只是感覺不太好。”
其實她稍微記得一點孔笙風對她為所欲為的片段,但太羞恥,有點泯滅人倫,她并不想告訴程非渝。
孔笙風就像一個臭蟲,碾死了都還會散發惡臭撲鼻的氣息。
太不吉利了。
她甚至想當場跨一下火盆。
程非渝明知南筱有意瞞他,卻不追問。
他雖然希望南筱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她若是不想告知,他也沒有探索的欲望。
南筱給了他足夠多的私人空間,他想,按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應當也不想被他窺探。
程非渝難得露出促狹的一面:“缺氧啊,需要我給你渡口氣嗎?”
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麽皮了。
在和南筱結婚以前,他最大的一個愛好就是捉弄人。
可南筱不喜歡惡作劇,認為這是低級趣味、無聊的把戲。
他不願惹她不高興,就收起了那副頑劣的面孔。
這會兒只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這才把收斂的痞氣放出來,說了些不體面的話。
這招果然行之有效。
南筱原本板着一張苦瓜臉,聞言臉上的神色被愕然取代,随後茫然地挑起一側的眉,仿佛是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一般,揚起尾調疑惑地“嗯”了一聲。
這種話說出口,威力是十分驚人的。
如果想化解威力,要麽是聽到這話的人四兩撥千斤地答“好啊”,要麽是他做出實際行動,不管不顧地吻下去,變成撩撥對方的手段。
可南筱沒配合他,給他遞臺階。
他也沒付諸實踐。
相反,南筱純良的反應化作了一道利刃,擊穿了他脆弱的羞恥防線。
這句流氓話明明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結果反倒成了反彈到他自己身上的魔法,他頓時像純情小男生一樣面紅耳赤,接不上南筱的話了。
他就當南筱沒聽清,含混地糊弄過去,敷衍道:“沒什麽,沒聽清就算了。”
實際上南筱聽清了,而且聽得一清二楚。
她只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說得這麽露骨,沒接上這突如其來的茬。
頭等艙的乘客都非富即貴,素質很高,飛機航行的過程中,至多只是低聲交談而已。
他們說話也說得很小聲,但在有如萬籁俱寂的情況下,還是能夠刺激到彼此的神經。
只見程非渝的臉越來越紅,一開始紅的地方只有耳根,旋即從耳朵蔓延到整張臉,脖子也泛起紅來。
好在在起飛後,遮陽板就被南筱随手關閉了。
此刻機場裏只有機艙頂蓋上浮的幽藍光線能起到照明作用。
紅疊上藍,調和成了陰森的紫色。
程非渝俊秀的面孔被照成了一只面目猙獰的紫薯怪。
着實有些破壞氛圍。
不論這氛圍是尴尬還是旖旎,都蕩然無存。
南筱清了清嗓子,咳了一聲,打破周圍的死寂。
“我想喝口水。”
這句話依然很容易産生歧義。
不知道究竟是怎樣斷句的。
程非渝當然知道她就是想喝水了,聽到“口水”兩個詞還是會臉紅心跳。
他先前找空姐要過一杯水,此刻徑直遞給南筱:“喝吧。”
南筱接過杯子,小口吞咽,嗓子潤滑了一點。
她回想着程非渝剛才的模樣莫名想笑,忍不住彎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