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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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酥衣也未想到, 經過這麽一整夜,沈蘭蘅t面上仍是燒紅一片。

兩頰是灼烈的緋紅色,眼底亦熊熊燃燒着無法掩飾的渴望。

——這一切都在告訴她,就在昨夜, 眼前這男人忍受了非常人能夠忍受的一整晚。

郦酥衣吃了一驚。

這情毒的後勁, 比她所想象的要大上許多。

昏昏的光影忽湧入簾帳,帶來帳外料峭的寒風。風微微吹掀少女眼簾, 她眼看着, 再一縷晨光落進來時, 身前男子的神色不受控制地一變。

此種情形,郦酥衣很清楚——

是沈頃“醒”來了。

沈頃正中着情毒, “醒”來了。

彼時他只穿着件單薄的裏衣, 那件外氅被随意地披挂于身上,氅衣衣帶未系,衣襟微垂着,露出胸口處那一片凝白。他的玉冠更是墜在腳邊、碎成兩截,束發的發帶不見蹤跡,使得他那青絲如瀑, 便這般傾瀉而下, 盤旋在冰涼的地面上。

他一整個人, 更是癱坐在地面上, 四肢酸軟無力, 仿若有百火燒心。

男人擡了擡沉甸甸的眼睫。

細密的睫羽如一把小扇, 沈頃眸光微掀, 望向榻上。

“衣衣?”

這一聲, 他的聲音沙啞,帶了些許疑惑。

他這是……怎麽了?

他為何坐在地上, 為何弄成這副模樣。

為何……

沈頃用手撐了撐地面。

掌心甫一觸及到冰涼的地面,男人這才反應過來——不止是他胸腔之內,他的手掌、他的臉頰、他的四肢百骸……都燒得不成樣子!!

他咬着唇,以掌心撐地,咳嗽出聲。

這一聲聲燥火牽連着肺腑,讓他幾欲将一整顆心都咳嗽出來。他的身體滾燙,每一縷清風伴着少女身上香氣拂來之時,他體內的燥熱更甚,

□□灼燒,幾乎要将他燃燼!

他不是傻子。

愣了片刻,沈頃立馬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中了藥!

中了催.情的春.藥!!

從前沈頃在京中,對這肮髒龌龊之藥也有些耳聞。

中了□□之後,身體便會出現眼下這種跡象。而解藥之法便是、便是……

沈頃呼吸也燙了一燙。

頭腦之間,似有什麽天旋地轉,待反應過來後,竟有一只纖白的手,輕輕攥住了他的手腕。

郦酥衣不知何時,已走下榻、來到了他面前。

“郎君很難受嗎?”

她望向沈頃那一張漲得通紅的臉。

他就那樣坐在原地,脊背僵直,任由清晨的風吹拂着,面上的緋意卻在少女的注視之下愈演愈烈。他薄唇幹澀,喉結更是堅硬得不成樣子,聽了郦酥衣的話,沈頃圓滾滾的喉結上下動了一動,他未徑直應答,只将濃密的睫羽垂下,似有些不大敢看她。

好似多看她一眼,便是唐突,便是不恭。

少女聲音輕輕,仿若清風。

帶着一縷沁涼,拂動在她燥熱不堪的心頭上。

她問:“郎君難受得緊麽?”

難受。

他從未有一刻,有這般難受。

沈頃低垂着眼簾,藏于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此時此刻,就連呼吸也變得萬分滾燙而龌龊。他分毫不敢擡眼,迎着身前少女的質詢聲,僵硬地搖了搖頭。

他竭力抑制着聲息的顫抖,道:

“不打緊。”

怎麽可能不打緊?

沈頃避開對方帶着探究的目光,以掌心撐了撐地,緩緩自地上站起身。

身子發軟,他有些無力,險些踉跄了一下。

郦酥衣趕忙伸出手,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這不扶還好。

兩人雙手剛一交觸,沈頃立馬覺得——自己的身子又不受控制地發起燙來。

他擺了擺手,想要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那呼吸細微,仿若再落重一分便會将身前的女子燙到。還不等沈頃開口言語,只見身前之人已緊攥着他發熱的手指、将他帶至床榻邊。

那一方不高不低的小榻,被褥未疊,床簾及地。

二人走過來時,郦酥衣先一步撩起那一簾素紗。

沈頃怔住,紅着耳朵立在原地,立在帳簾之外,不肯進來。

“郎君。”

她抿抿唇,克制住忽然加劇的心跳聲,婉聲同他道:

“郎君其實……不必如此難受。”

他不必如此忍着。

郦酥衣能明顯感覺出來,沈頃不見波瀾的面色之下,所藏匿的隐忍與克制。

他不是沈蘭蘅。

他不敢輕易唐突她。

不敢唐突,不敢怠慢,甚至連中毒後的多看她一眼,都會令其感到不敬,感到是情.欲作祟,是龌龊的肖想。

聽聞她這一聲,沈頃眸光微動,目帶疑色地擡起眼簾。

“衣衣?”

郦酥衣将他拉入帳。

明明是清晨,明明是白日。

她卻覺得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堕入軍簾,被她這般拉進了床帳。

一瞬之間,原本冷清的素帳之內,登時充盈了一道蘭香。

蘭香清潤溫和,自他袖間流溢而出,将郦酥衣渾身裹挾。她擡眼,凝望向身前近在咫尺的男子,心跳砰砰不止。

下一瞬,她大着膽子,竟仰頭咬住男人微熱的嘴唇。

沈頃微驚:“衣衣——”

那一聲放自唇齒間發出,又被她咽入唇齒。

少女臉頰通紅,一雙美目潋滟,剪滿了秋水。

她緩聲,微微輕喘着:“妾身願意為郎君解毒。”

沈頃擡手制止她。

男人坐于春帳中,微鼓的衣袍之間,仿若盈滿了清風。晨光再度入帳簾,沈頃身上衣裳單薄,眉睫與無法披垂着,眼中顯然寫明了無奈與拒絕。

“衣衣,”他斂聲,道,“不必如此。”

男人手心朝下,蓋在她不安分的手背之上,聲音很輕:“不打緊。”

郦酥衣手背燙熱,一點點将右手自其手掌下抽走。

與之完全相反,少女瞳眸清明,一雙眼底閃爍着清亮的光。

沈頃眼睜睜看着,郦酥衣又将雙手探向自己的領口。

他眼疾手快,出手将其捉住。

也幸好他反應迅速,未讓她繼續造次,沒有釀成大錯。

沈頃眼睫低垂,睫羽上的晨光輕顫着,将他的情緒暴露無遺。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衣衣,你不必為了我做出這般犧牲。”

聞言,郦酥衣微微颦眉。她一雙杏眼微圓,眼神清澈而無辜。

“郎君心儀我,我亦心悅郎君,你情我願,你歡我愛,何來犧牲。”

少女聲音清亮,字正腔圓。

那眸色亦是清明如許。

望入她清澈的眼底,沈頃明顯有些慚愧。他無奈地低下頭,輕嘆。

“罷了,說不過你。”

但眼下、眼前之事。

他卻未曾允許。

男人将她的手再度按壓住,即便心中熱潮洶湧,即便那目光已萬分淩亂,但他面上仍未有半分松動。從小到大,他便是被衆人寄予厚望的沈家小二郎,他被父輩、被老師教字識文,被教導着克己守禮、行為處事必須規矩,被教導要衣冠端正,要克服私欲,要尊重師長、敬愛妻子。

過往二十餘年,他從未有這般失态過。

衣冠不整,烏發淩亂。

清晨日光之下,他目色朦胧,眼中、心裏,皆燃燒着不可宣之于口的情.欲。

他不可只般。

亦不能這般。

就在他第三次按住郦酥衣的右手時,正坐在面前的少女忽然擡眸,委屈兮兮地問道:

“郎君又要拒絕我了嗎?”

晨色清明,她杏眸間微微帶着濕潤的光影,眉心微蹙着,看上去無比嬌憨可憐,引得沈頃手上動作頓了一頓。

男人神色亦是一頓。

滿腹話語就這般凝滞在唇邊,須臾,他無可奈何道:“不是。”

聽了這話,郦酥衣稍緩神色,湊上前。

她嗅着男子脖頸間的清香:“那郎君不許拒絕我。”

沈頃點頭:“好。”

見狀,她這才滿意,她揚了揚脖子,再度親過來。

聽了她先前的話,這一回,沈頃極配合地閉上眼。

他睫羽很長,像細細密密的扇簾,順着熹微的晨光垂搭下來,卻又被克制着、不受情緒的晃動。

任由郦酥衣湊近,任由她呵氣如蘭,往他面上輕輕撲來。

他閉上眼,既不吭聲,也不拒絕。

“沈頃。”

她看着對方輕微顫抖的睫羽,忍不住感慨道:

“你好可愛。”

對方睫羽動了動,低低道:“哪裏。”

本是一句極為客氣的話,誰料想,郦酥衣竟當了真,她眯了眯眼睛,目光從男人的臉頰處一路滑下來。

“睫毛,眼睛,耳根,脖子……都好可愛。”

臉頰、耳根、脖子。

幾乎是一路紅下來。

她呵出的氣噴薄在男人脖頸上,又為那一片肌膚染上了幾道緋紅。沈頃閉眼,垂手坐在那裏,看得郦酥衣心中悸動,忍不住伸手将其推倒。

明明中媚.藥的是他。

明明急火攻心的是他。

看着身前之人,郦t酥衣竟覺得,自己仿若也中了那一碗情毒。

晨光微晃,情潮洶湧,澎湃不止。

說了不拒絕,對方果真也不拒絕,就這般任由她推着,整個人平倒下來。

烏發,雪衣,施施然而落,便這般鋪了一床。

冷風墜在男子鼻尖,染了一點紅。

郦酥衣未見過這般的沈頃。

她從未見過,這般乖巧無辜、任人拿捏的沈頃。

讓她忍不住低下頭,再度感嘆:

“你好乖啊。”

他很乖,未有任何動彈地躺在那裏,簡直乖巧得不成樣子。

郦酥衣害怕他亂動,于是便又道:

“沈頃,不許再拒絕我。”

晨霧彌漫,春潮湧動。

“好。”

他躺在床上,閉上眼,“都聽衣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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