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皇帝在擢拔荀允和為內閣首輔後,也調整了內閣成員。

讓性子執拗敢于犯谏的都察院首座施卓入閣,以來制衡荀允和,以和事佬著稱的鄭閣老留員,尋了個錯處,将原先與荀允和交好的刑部尚書蕭禦逐出內閣,許戶部尚書與兵部尚書入閣。

五月二十三,是荀允和接任吏部尚書的第一日,這一日以內閣首輔的身份主持朝議後,他便趕往吏部衙門。荀允和博聞強識,政務能力出色,對內閣諸務已十分熟稔,入閣期間,各部公務均會涉獵,唯獨吏部一直是他的盲區,無論是燕平還是秦王,将吏部把持的死死的。

皇帝将他調任吏部尚書,為的便是讓他革除弊政,清查官場。

天氣尚熱,走了一陣随行的幾名書記已滿頭是汗,荀允和卻像沒事人一樣,不疾不徐踏入吏部衙門,當堂值守的官員很快迎了上來,甚至體貼地遞上一塊帕子。

荀允和沒接,一身仙鶴補子緋袍,背手立在堂中,目光往深寂的內衙望去,“傳命兩位侍郎并各司郎中,午時正将各司政務列個清晰的條目給本輔,包括吏部隸屬衙門人員賬冊,履歷名狀,三年內各地官員考核名狀,三年內封爵名錄等,各項要務逐一列明,不許遺漏。”

新官上任先摸底細,荀允和亦是如此,扔下這話,他先回了過去燕平所在的值房。

消息很快傳遍吏部所有衙門,底下官員還好,上頭吩咐什麽底下便做什麽,各司郎中可就苦了,過去吏部內鐵桶一塊,幾乎全是秦王和燕平的人,如今換了堂官,他們這層被夾在中間的人可就難做了。

“侍郎大人交待下來了,讓咱們設法推诿,給這位新任首輔一個下馬威。”

“你瘋了吧,那可是首輔,燕閣老一走,秦王殿下大勢已去,咱們若再跟荀閣老過不去,回頭吃不了兜着走。”

話雖這麽說,攝于秦王威勢,真正趕去奉承巴結荀允和的卻沒有。

畢竟兩位侍郎是頂頭上司,得罪荀允和,明天就得死,得罪侍郎現在就得死,兩相其害取其輕,衆人紛紛尋借口拖延了時辰,誰也不敢冒頭。

就這樣,到午時正,荀允和的值房外一個人影都沒有。

兩位跟随的屬官可氣炸了,“荀大人,這一定是曹毅德搞的鬼,他跟右侍郎王振池都是秦王的人,定是威懾各司郎中給您使絆子,您看,要不要回內閣,出幾道敕令申斥他們。”

荀允和一個眼風掃過去,制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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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需要回內閣出敕令,那等同于告訴所有人,他這個新任的內閣首輔鎮不住底下的人。

荀允和神色很是淡定,只從腰間将內閣首輔的官印解下,遞給屬官,“你去尋兩位侍郎,讓他們過來一趟。”

左侍郎曹毅德借病置之不理,右侍郎王振池沒他這麽嚣張,五十多歲的老頭,模樣消瘦一路小跑進堂,手裏捧着幾冊不痛不癢的文書,打算來給荀允和交差,一進門庭激動地給荀允和行了跪禮,奉承了荀允和一番,又起身将文書遞給他,

“荀首輔,請恕下官延遲之罪,您也知道,燕閣老這一走,吏部亂了鍋,如今手裏堆着不少政務,急需發布各省衙門……”

王振池明是訴苦請罪,實則是敷衍怠慢。

荀允和年紀在他之下,他心裏不服。

荀允和擺擺手示意所有人出去,掩好門,再吩咐王振池落座,王振池回眸看了一眼深掩的門眉頭輕皺。

荀允和盯着王振池滿是皺紋的臉,笑容徐徐,“征和三年初,王大人任兩江鹽道使,那一年你共在江浙,徐州,揚州等地,收了四百萬兩稅銀,其中徐州最少,只有不到三十萬兩,征和四年亦然,”

“然而,征和五年,朝中水患頻發,江浙魚米歉收,那一年鹽道課稅也跟着銳減,但你為了升官,與妻兒團聚,卻在如此艱難之時,替朝廷收了三百多萬稅銀上來,其中徐州就有一百萬兩。”

荀允和說到這裏,王振池臉色已經開始發白,額頭細汗一層層往外冒。

荀允和笑意更深,“陛下嘉獎你為國分憂,将你調入京城,任吏部主事,後來你漸漸升任吏部侍郎,旁人趁機在官員升遷考核中撈油水,你卻十分清廉,為此被陛下多次贊許,若非曹毅德性情跋扈,壓得你擡不起頭來,吏部早是你的天下,可你真的清廉嗎?”

荀允和說完這話,擒起一旁的茶盞,“你說若本輔遞一道清查徐州鹽政的折子去司禮監,是什麽後果?”随後慢騰騰押了一口茶,靜靜觀察他的反應。

徐州連着兩年只收上不到三十萬的銳銀,後年便銳漲到一百萬之巨,說明什麽,說明徐州鹽道上下都是王振池的心腹,金額多少只憑他心意。

王振池壓根不等荀允和說下去,已從錦杌上滑跪下來,磕頭如搗蒜,哆哆嗦嗦道,“下官這就去給首輔整理文檔,今日……不出今日,大人想要的檔案文書,一并送到您手中。”

王振池倒戈,其他人看着心裏發慌。

借着這股東風,荀允和很快又挨個傳來曹毅德下轄的幾名郎中,有人敲打之,有人許諾之,采取各個擊破的法子,收服他們。到太陽下山之際,吏部所有要害衙門的明細資料全部送入荀允和手中,反倒是最為強勢的左侍郎曹毅德被荀允和架空了。

連着三日,吏部各司都已跟着荀允和運轉,曹毅德坐不住了,最後被逼得主動跟荀允和示好,比起對其他人恩威并施,荀允和對着這才在吏部耕耘十幾年的老臣,十分禮遇,親自出門相迎,與他研讨接下來如何革新吏治,清楚弊端,還百姓一個吏治清明的朝堂。

曹毅德肯在吏部紮根,也是心有抱負的,只是這些年吏部被秦王把持,他有能耐施展不開,荀允和許諾給他放權,以內閣首輔之尊配合曹毅德進行吏政改革,曹毅德激動地痛哭流涕。

就這樣,這位年紀輕輕的首輔,以老辣的手段成功瓦解了秦王對吏部的控制,贏得滿朝贊譽。

朝局變動,裴沐珩連着幾日沒回府。

期間徐雲栖去醫館坐診了三日,到了二十六這一日,天色轉陰,空氣悶熱,便沒打算出門,只是這一日午後徐雲栖小憩剛醒,卻聽得外頭廊庑傳來哭聲。

徐雲栖合衣而起,輕輕托起卷簾往外瞧,正見郝嬷嬷在廊下與陳嬷嬷說話。

“老姐姐您是曉得的,前陣子三爺和三少奶奶出事,王妃心中焦灼,引發了頭風,前幾日賀太醫開了方子,已有緩解,到今日卻是吃什麽都不靈驗了,我瞧着王妃實在難受得緊,疼得在塌上翻滾呢,這才不得已想來求三少奶奶幫忙。”

陳嬷嬷苦笑地迎着郝嬷嬷進了屋子。

徐雲栖穿着一身素衣溫婉地立在窗下,郝嬷嬷瞧見她面容含笑,撲騰一聲便要往下跪,

“少奶奶。”

徐雲栖擡手攔住她,“郝嬷嬷,萬萬不可,您是長輩身邊的老人,豈能跪我,快些起來。”

郝嬷嬷卻堅持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王妃的病情,“還請少奶奶寬宏,不要計較則個,三爺将您迎回來後,王妃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面兒抹不開罷了,心裏早拿您當自個兒人……”

徐雲栖從來沒有把熙王妃那點事放在心上,這世間值得她費心計較的人屈指可數,熙王妃遠遠排不上號。

徐雲栖任何時候都不會拒絕給病患看診,前提是對方願意。

“我需要把脈,王妃答應了嗎?”

郝嬷嬷語氣一哽,熙王妃壓根不知她擅自做主來求徐雲栖。

“就非得把脈嗎?”郝嬷嬷戰戰兢兢問。

外頭已把徐雲栖的醫術傳的神乎其神,聽聞那醫館每日人滿為患,郝嬷嬷天真地以為徐雲栖開個方子便能藥到病除。

徐雲栖笑着攤攤手,“我不是神仙。”

郝嬷嬷又愁上了。

徐雲栖招呼她喝茶,一面想,“這樣,你去将賀太醫的方子拿給我瞧。”

郝嬷嬷一聽有戲,高高興興去了錦和堂,不一會将把賀太醫方子帶來了,徐雲栖看過方子,大致猜到王妃的脈象,“方子沒問題,只需輔以藥油,便能緩解。”

徐雲栖招來銀杏,取來一瓶小小的藥油,拿牛角刮遞給她,“你去一趟錦和堂,幫王妃刮通頸部經脈,便可最大程度緩解痛楚。”

銀杏兩眼往梁上一翻,避開徐雲栖的手往小藥房繞去,懶懶散散道,“姑娘,奴婢可沒空呢,奴婢還要給燕家少公子制藥,人家燕家千恩萬謝,奴婢不能讓他們空手而歸。”

姑娘不計較,她心裏可記仇呢,憑什麽?

郝嬷嬷被銀杏說得老臉通紅,這怕是整個熙王府派頭最大的丫鬟了。

徐雲栖與銀杏名為主仆,實乃姐妹,徐雲栖從不勉強她,便招招手,示意銀杏坐下,給郝嬷嬷做示範,“其實也簡單,你照着我的法子,親自給王妃推拿便是。”

郝嬷嬷擦幹淚看得認真,又學了幾遍,這才歡歡喜喜帶着藥油去了錦和堂。

彼時熙王妃躺在塌上疼得呻吟,身子蜷縮着背弓如蝦,郝嬷嬷見狀趕忙吩咐兩個丫鬟上前幫忙,“王妃,老奴弄來了一瓶藥油,您側身躺着,讓奴婢給您試一試。”

熙王妃已氣若游絲,任憑郝嬷嬷擺弄。

郝嬷嬷将藥油滴上去,脖頸便有一片沁涼之感,可很快牛角刷一刮,便是火辣辣的疼。

起先熙王妃忍不了,疼得直叫,郝嬷嬷擔心自己沒掌握要領,急得要哭,“您再忍忍。”

手忙腳亂折騰一陣,反而折騰出一身汗,那藥油滲透進去,熱辣辣的感覺次第在腦門炸開,原先那股箍着的勁沒了,熙王妃側身坐起,滿臉驚奇,“你這藥油哪裏來的?”

這些年裴沐珩和熙王不知給她尋來多少藥油,效果都不如眼前這瓶。

郝嬷嬷哽咽着道,“是三少奶奶給的,她說了,每日用藥油給您刮經,便可緩解。”

熙王妃愣住了,發白的面頰漸漸滲出幾分紅,喃喃問,“她願意?”

郝嬷嬷連連點頭,“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笑吟吟地便拿了出來,王妃,不是老奴誇三少奶奶,這等胸懷氣魄,滿京城難找啊。”

熙王妃愣了半晌沒有說話。

她以為徐雲栖多少要仗着本事,給她一些難堪。

不成想人家壓根不在意。

藥油金貴,郝嬷嬷不敢浪費,便讓熙王妃忍着痛,重新給她刮筋,漸漸的也刮到了要處,熙王妃疼歸疼,卻也感覺出一種別樣的舒爽來。

刮了兩刻鐘,疼痛明顯緩解,熙王妃着實喘過來一口氣,她從來不虧待人,便吩咐郝嬷嬷送了一套赤金寶石頭面給徐雲栖,徐雲栖笑着收下,吩咐銀杏擱在櫃子裏。

裴沐珩至晚方歸,進東次間時不見徐雲栖身影,便先去浴室沐浴,這一日天氣燥熱,他穿着官服出了不少汗,裏裏外外洗幹淨,換了一身月白的長衫出來,徐雲栖剛從花房回來,看到丈夫眉眼綴着笑,

“回來啦。”她語氣輕盈,手裏拿着一株藥花,去了梢間的小藥房。

不一會繞出來,便見裴沐珩坐在圈椅上喝茶。

橙黃的羊角玉宮燈盈盈暈開一團光芒。

徐雲栖正要往長幾後落座,裴沐珩忽然在這時起身,眼看丈夫高大的身子罩過來,徐雲栖往後握住了長幾沿。

上回在醫館他也是這般,只是今日少了一份壓迫,徐雲栖不習慣示弱于人,站着沒動。

“怎麽了,這是?”

裴沐珩雙手撐在她兩側,深邃的雙目傾垂而下,身上那股沐浴的潮氣未散,夾雜着一股艾草香撲鼻而來,這是徐雲栖自制的皂角,味道極是好聞,徐雲栖聞着習慣了,也不覺抗拒,雙目睜大,平靜看着他。

裴沐珩個子比她高出不少,微微彎腰湊得更近了,皂香伴随着他呼吸萦繞在她鼻尖,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癢意。徐雲栖不知他要做什麽,視線低垂落在他領口。

裴沐珩看着近在遲尺的妻子,濃密的長睫輕輕眨動,雙目幽澈如泉,沒有一絲漣漪,也沒有半分慌亂。

這是一個怎樣的姑娘。

他很好奇,便輕聲道,“我方才從母親那邊過來,雲栖,謝謝你。”

原來如此。

徐雲栖真沒當回事,莞爾道,“沒事的。”

裴沐珩看着她渾不在意的模樣,心中微嘆。

真是個大氣的姑娘。

停頓片刻,他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交錯的呼吸在鼻尖浮動,徐雲栖被他問迷糊了,掀起眼睑,清淩淩的眸子黑白分明看着他,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抱就是了,問作甚?

裴沐珩看着她迷糊的模樣,唇角綻開笑意,指腹伸出揉了揉她眉心,慢慢往下落在她面頰,徐雲栖不習慣這種狎昵的動作,便有些出神。

兩個人從未在床榻以外的地方親熱過。

吻便這般傾下來,落在她頰邊。

細細的疙瘩沿着肌膚蔓延。

徐雲栖身子微緊,唇角微偏,怔愣的瞬間,他雙臂一收将她攏在懷裏。

抱只是他的借口,人被他擱在長幾上,徐雲栖目光順着紗窗往外望,洞開的窗棂外夜色幽幽,隐約有嬷嬷說話聲從抄手游廊傳來,徐雲栖雙臂抵在他胸口,“去床上吧。”

她聲線那麽靜,仿佛對一切甘之如饴,又仿佛随遇而安。

裴沐珩對上她明鏡般的雙眸,語氣沉洌,“徐雲栖,你說了不算。”

這種事,他從不由她。

書冊被他拂開,雙雙跌落在地,發出一些窸窸窣窣的碰撞聲。

外頭的嗓音戛然而止。

陳嬷嬷趕緊帶着人躲去了後院。

密密麻麻的濡濕落在她脖頸,顫意絲絲縷縷蕩漾而開,杏色的交領短臂被他剝落,露出白皙的雙肩,玲珑肌骨由他攏在掌心,所到之處,泛起一層粉嫩的瑩光,癢意觸電似的滑遍周身,徐雲栖情不自禁縮了下身,那種感覺太陌生了,令人措手不及。

她就像是一只雪白的玉兔,被他撥開層層疊疊的衣襟,露出柔嫩的肌骨。

水光盈盈聚在眼眶搖動,慢慢收緊,又慢慢溢出來,徐雲栖緊緊咬着他肩頭,克制着不發出半點聲響。

*

離着荀允和壽宴越近,荀夫人寝食難安。

越是無線風光撲湧而來,她越是心慌。

害怕這是老天爺給她編織的迷夢,稍稍一碰觸便碎了。

到了壽宴前夕,她模樣已不太能看了。

總是請太醫,遲早被荀允和看出端倪,老嬷嬷心急如焚,後來病急亂投醫,請了一個道婆進門,這個道婆也有幾分本事,窸窸窣窣在荀夫人的院子轉了幾圈,最後來到荀夫人跟前,

“夫人,這裏是不是本不該你住?”

這話一落,荀夫人險些嘔血。

她端着架子解釋道,“我婆母遠在老家,這裏本該給她老人家住,可惜院子狹窄,便暫由我和老爺住了。”

道婆聞言,“這就對了,夫人是被惡鬼纏上了。”

這話說到荀夫人心坎上,她喜極而泣,“可不是嘛。”

憑着這兩句話,荀夫人便信了這個道婆,央求她救自己。

道婆再次在屋子裏翻轉片刻,最後在屋子東南方向挂了一道符,

“小鬼就在這個方向,夫人放心,如今鬼被鎮住,短時日內不會再叨擾您。”

老嬷嬷一聽,簡直要拍案叫絕,東南方向不僅是熙王府的方向,也是荀家祠堂的方向。

這下夫人是有救了。

果不其然,這一夜荀夫人睡得踏實,翌日起來,便打起精神操持壽宴。

五月三十是荀允和壽宴,荀允和自那日離開,再也沒回過府。

老嬷嬷勸荀夫人道,“老爺剛接手內閣,怕是忙得連自個兒壽辰都忘了,您還是遣人去提個醒,今日無論如何得回來用午膳。”

荀夫人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希望荀允和不要回來,她苦着臉道,“我倒是盼着他別回。”

老嬷嬷搖頭,嚴肅道,“您要沉住氣,那小丫頭片子這麽久都不曾有動靜,可見她要麽忘了當年的事,要麽壓根不知老爺是她親生父親,如此咱們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

“怎麽扭轉乾坤?”荀夫人問,

老嬷嬷眼底眯出寒光,“瞧您這段時日吃不下睡不下,人已瘦脫形了,再這麽下去,自個兒反倒逼死了自個兒,咱們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什麽意思?”

“如當年一般,讓她們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荀夫人一聽頓時大驚,“這……這不行,如今的荀允和可不是當年的荀羽,哪怕在當年,那縣老爺一家是什麽下場,您忘了嗎?一旦被他發現,我們都沒有活路。”

荀夫人泣淚交加,惶恐難言。

老嬷嬷恨鐵不成鋼,“等着那小丫頭找上門,你這首輔夫人又能做幾日?”

“還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

荀夫人理智還在強撐,埋首在枕間搖着頭,“不……不……”

巳時初刻,客人陸陸續續進門。晨起的日頭藏去雲層裏,天氣悶熱,荀府外的巷道狹窄,馬車被堵了一路,夫人小姐只得先行下車,往荀府走。

女眷都從側門入垂花廳落座。

徐雲栖早早收到徐府的消息,親自去徐家接了母親過來,那日的事誰也沒提,徐雲栖依舊如初,章氏悄悄掩下心頭的黯然,

“今日我原是不高興來,你徐伯伯非要我赴宴。”

徐雲栖笑着,“您來是對的,往後父親升遷還得看內閣的意思。”

章氏見女兒渾不介意,也就放了心。

熙王妃今日不知怎的,竟是托病不去赴宴,只吩咐謝氏和李氏兩個媳婦去隔壁賀壽,就連裴沐珊也被她打發去了蕭家,明眼人看出這是熙王妃在跟徐雲栖示好。

所有人都以為徐雲栖不可能去荀府吃席,不料,她親自攙着母親來到荀府,在門口時将拜帖遞了上去。

門房的人對着徐雲栖并不陌生,趕忙将拜帖送去正廳給荀夫人,荀夫人一聽徐雲栖與母親章氏赴宴,那一瞬心險些抖落出來。

她們不會是故意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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